34.第三十四章 將來
吃了午飯,阮唐面上依舊是那副迷茫神色。
邵峰知道他有些著了迷道,故而自己自作主張,再讓那馬夫去書院順便將下午的假也給請了,阮唐居然沒有異議。
也是,此時正是他頭腦風暴的時候,哪裡還有其他的心思。
邵峰下午就要去洽談一批新的業務,等他晚上回來,他會跟這顆軟糖在被窩裡好好梳理梳理的。
當下只勸慰了幾句,親了親他便出發了。
阮唐腦袋卻是一片漿糊,不斷想著自己想要做什麼,他從未有過這樣的迷茫,窗外乾枯的樹枝吐露著一些新芽,雖然寒冷,但那些微小的綠依舊是頑強地宣誓著自己的存在,嚴冬已經接近尾聲,生機勃勃的春日即將要到來了,雖然沒有任何的生靈在這兒盤桓,然而阮唐知道,再過不久,許多的鳥雀將會佔據著眼前這些枝丫,嘰嘰喳喳的叫,年復一年,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所有的物事好似皆有目標,可唯獨自己是沒有的。
阮唐以往的人生不曾想過,卻被邵峰一言激起了波瀾。
將來到底是個什麼盼頭,阮唐一點兒都不知道,阮唐有些沮喪,心情鬱郁,當下只想找個人說說話,然而方才邵峰已經出去了,阮征又聽不懂。
他的眼睛里浮出一些失望,青絲在白皙的臉頰旁隨著清風浮動,整個人顯得有些落寞的味道出來。
正嘆著一口氣,看見陳靖昇從眼前不遠的地方走過,他連忙追了出去。
「陳世兄!」
陳靖昇回過頭來,看見是阮唐,眼前一亮,隨即溫聲道:「原來是阿唐,怎麼了?」
阮唐支支吾吾的,撓了撓頭,他不知怎麼說,只咬了咬下唇,嘆了口氣:「……算了……沒事……我回去了……」
陳靖昇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美人兒不說清楚我哪裡能放你走。」
阮唐見他一副戲謔的模樣,嘴角一嘟:「你老是這樣!」
陳靖昇笑了一聲,捏了捏他的臉,「好了,我剛巧想去城西的一處新開的茶館,那兒的新茶聽說不錯,怎的,要不要跟咱去嘗嘗?」
阮唐瞪圓了雙眼,有些防備:「你,你是不是又去那樣的地方,我才不去。」
陳靖昇一愣,才知道阮唐說的「那樣的地方」是哪裡,頓時啞然失笑:「我又非日日去春風樓,再說,邵峰上次也去了,你怎麼不說他。」
阮唐臉一紅,他知道生意場上都是要有些應酬的,但那鶯鶯燕燕的場面有些太過於衝擊力,阮唐是個古板單純的人,心裡自然頗有些不適應。
可時下,他心裡實在是太過於糾葛,忍不住想要找人傾訴一番,所以他只瞧了瞧陳靖昇:「真是茶館?」
陳靖昇一把摟了他:「去看看便知道了!」
阮唐被小雞仔一般捉著,被陳靖昇拉進了馬車。
馬車在一處地方停下,阮唐掀開門帘,不由得輕嘆一聲,
——京城竟然有如此僻靜之地。
那地兒少有人流,門前古樸,在一片竹林參差不齊的掩映下,只掛著一個「茶廬」的門牌,字跡隨意又帶鋒芒,阮唐本就對書法感興趣,細細一瞧了,不由得驚嘆:「是趙非子的手筆?」陳靖昇點了點頭,阮唐不由得眼冒星星,他最愛臨摹的便是趙非子的瘦形體,可恁是自己怎麼運筆,都仿不了其間的精髓,此刻見到真跡,不由得驚喜地抓著陳靖昇:「世兄,你能問下店家,這趙非子所在何處?」
趙非子行事孤傲難懂,且行蹤不定,有人曾花萬金也求不得他的金筆一字,但一個乞丐卻因為他一時興起,在他的破碗中題了兩字而一夜翻身,總之,種種傳奇的事迹在市井中流傳,使得這位神出鬼沒的書法家帶上了神秘的色彩。
在這等地方見到了偶像的字跡,怎叫阮唐不心花怒放。
陳靖昇逗他:「那麼這便進去吧,說不準人就在裡面。」
阮唐知道陳靖昇開的玩笑,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但他本就不帶有希望,故而還不算太過失望,只白了一眼陳靖昇:「本以為世兄過了兩年會穩當些,還是這般處處拿我尋開心。」
陳靖昇哈哈大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臉,阮唐也笑了,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兩個人一起在書院的時光。
阮唐知道陳靖昇一向是個知情趣的人,在讀書的時候便是如此,京城最好玩最精緻的去處,問他便曉得,相比而言,阮唐倒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阮唐是個乖乖學生,在書院中,他年紀最小,但天資頗高,最得先生寵愛,自然令一些其他的學子吃味,若非陳靖昇處處幫著,阮唐的書院生涯可沒法像這般一帆風順。
雖然他總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但阮唐知道,只要遇上什麼問題,陳靖昇總是比誰都更認真。
進了那大門,便有一個小道士打扮的人持著拂塵領著他們進了院子。
院子里是一片片竹林,錯落有致,巧奪天工,講求一個疏可跑馬、密不透風的美學,坐落於北方,卻有著江南的詩意出來,把阮唐看得是嘖嘖稱奇。
坐在那點著檀香的茶室,阮唐掃視了一圈:「世兄,你真會挑地方,京城裡居然也有這般僻靜的去處。」
陳靖昇吃了一口茶:「你這小書獃子,沒見過的地方多了去了呢。」
一聽那書呆二字,阮唐心裡那點兒鬱悶又復被勾起,「我確實沒你那麼見識多廣嘛。」
阮唐雖然家境不錯,但他一向對於那些世家子弟的享受不感興趣,只喜歡待在書房,最多是去郊外的風光走走,雖然他也對著書上的那些異域風光有興趣,然只能想一想,父親嚴格,也是斷不能讓他遠行的。
可能自己就是一個書獃子,除了讀書,便什麼都不會了。
陳靖昇焉能看不出來阮唐的心情,給他斟了一杯茶:「這是新採的冬茶,喝了便跟咱說說幹嘛不開心吧。」
阮唐將那茶杯握在手裡,暖了暖手,低頭輕輕抿了一口:「世兄,你有沒有想過你將來想做什麼?」
陳靖昇一愣,有些好笑:「自然是想賺大錢,揮金如土,招搖過市。」
阮唐傾身上前:「你別開玩笑啦,我說認真的。」
看著阮唐那一雙含著嗔的鳳眼,陳靖昇閃開了目光,隨意喝了口茶:「那阿唐想做什麼?」
阮唐苦惱:「我不知道,我從未想過這個,我居然從未想過這個……」
陳靖昇道:「那你怎麼又突然想起了?」
阮唐咬了咬唇:「今早他問我,我,我回答不出來……」
「他?」陳靖昇想了想,「邵峰?」
阮唐臉一紅,點了點頭。
陳靖昇垂了眼:「你幹嘛不問他?」
「世兄……」阮唐有些生氣:「你怎麼光問我都不回答……」
陳靖昇收了笑,有些認真的意味出來:「你問我將來想做什麼?」
阮唐立刻點點頭。
陳靖昇盯著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阮唐都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了,正待開口問,只聽得耳邊一個聲音傳來:
「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