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多蠢】
和上次一樣,來參加宮宴的賓客都會由下人帶入座位,此刻,從殷曉佳的角度看去,一個嫻靜又不失嬌媚的女子正被一群人簇擁著。
一頭光順的淡粉髮絲直垂腰際,那麼挑剔的發色配上她嬌俏美艷的容顏卻顯得益發夢幻,女子個子高挑,但又不會顯得線條冷硬,精緻又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動著朦朧的光彩,整個人都有種不似凡間之物的感覺。
櫻粉的唇,帶著淡雅和煦的微笑,明眸如星,粉色的瞳孔剔透彷彿水晶。
女子身上似散發著神聖不可褻瀆的氣息,讓四周的空氣都充滿高貴典雅之感。
具一身的粉色,粉色的頭髮,粉色的眼眸,粉色的裙裝,頭上束著清雅的流雲髻,搭配著銀色的首飾,讓她看上去,就仿若櫻花精靈一般。
甜美,可愛,淡雅,美麗,無意一瞥讓人連移開視線都難。
可是,那張臉,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奄胸口,驟的一緊,接著,撕裂般的痛楚鋪天蓋地的襲來。
蘇靜……居然是蘇靜…
呵……她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二十一世紀的自己不能說國色天香,可好歹也是小家碧玉,但只要有蘇靜站在旁邊,頓時,她就會變得既平凡又普通。
蘇靜,有著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絕美的外表,出色的身材,精明的頭腦。
天生,她就是女人們嫉妒和傾羨的那一類人。
這麼優秀的女人卻和不起眼的自己成了朋友,死黨,閨蜜。
兩個人形影不離,比親生姐妹的關係都還要好,她也納悶過,問蘇靜為什麼要和自己做朋友。
她告訴她,「曉佳,因為你簡單,因為你善良,不管男人女人,和你在一起就是很舒服,你這種人哪,走到哪裡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歡。」
當時,她真摯的誇獎讓她羞紅了臉,然後就被她一個熊抱,嘻嘻哈哈的說她性格太靦腆了。
她簡單,她善良,所以,她一直不曾想起,她戰戰兢兢,忐忑的向宋晨勛表白的時候,那個男人,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正是春意融融的天氣,學校的小花園,種著幾棵在所有女生眼中都被視為羅曼蒂克最佳代表的櫻花樹。
粉色的櫻花,開的正艷,旁邊,緊挨的是一排排桃花樹。
粉色的櫻花,桃紅色的桃花,被風一吹,零零落落的飄散下來,拂過她的臉頰,劃過她的耳垂。
她的下巴已經緊緊貼到了脖子上,臉紅的都要溢出血來,蚊子似的聲音連她自己都難以分辨,可,宋晨勛卻意外的聽的十分清晰。
她說,「宋晨勛,我們在一起吧…」
話一說完,她就懵了,恨不得馬上撞到一棵樹上弄暈自己。
為了那個瞬間,她在網上搜了不少資料,又翻閱了不下一百本愛情小說,就連一向不屑的狗血偶像劇,她都熬了數個通宵觀看,然後,整理了裡面最精華最完美的內容,就希望自己的表白能夠充滿浪漫唯美。
可是,誰會想到,關鍵時刻,她居然憋了那麼一句話出來,接下來,腦袋就一片空白,兩隻眼睛也開始燙燙的發熱…
面對自己喜歡的男生,居然說這樣強制性十足,又頗有男孩子氣的話來,任何女生估計都懊惱的想用麵條上吊。
但,幾秒鐘以後,回應她這麼傻氣話語的卻是宋晨勛溫暖,充滿陽光味道的擁抱。
少年的聲音,稚氣未脫,可傳入她耳中,卻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天籟,那不經意流露的輕笑,更叫她心馳神往。
「殷曉佳,你簡單,你善良,沒有人不喜歡你,不想和你在一起,當然,也包括我。」
在他懷中,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眼淚倏的滑落,撲面而來都是滿滿幸福的味道。
那天,是櫻花開的最絢爛的一天!
從此以後,她就偏愛上了粉色,從內衣到外套,粉色都成了她的標誌性顏色,為了那純真澀然的瞬間,也為了說她穿粉色最美麗的宋晨勛…
他們允諾對方,永遠在一起。
可是,最後,他選擇的卻是她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至交,那個從來都喜歡金色以及奪目大紅的女人。
眼睛,生疼的厲害,她閉了閉眼,再度睜開,那個女人正在下人的帶領下走往自己的座位。
二十一世紀的她妖嬈如狐,而此刻,粉色讓她又有了一種參雜純真的嬌俏,更美的不可方物。
別說宋晨勛,這樣的她,有哪個男人不喜歡?
「喂!你這個笨人類!!你發什麼呆呢!」御皇浩空的聲音從一旁猶如驚雷般的在她耳邊炸開。
她扭頭,雙眸中依然混沌,「你說什麼?」
「你!!」御皇浩空咬牙,可惡的人類,居然敢在堂堂妖族五皇子面前走神,「我說你老盯著三姐看什麼!!你是不是不正常?!」
「三姐…」她喃喃重複他的話,「你說誰?」
「哼!別裝蒜了!剛才我明明看你盯著我三姐都看傻了!!這會兒別又翻臉不認賬!!」
她愣愣扭過頭,看到那一抹粉色的身影姿態優雅的緩緩落座,那位置正是距離主座下第三個位子,她?蘇靜?是皇族?是妖界的公主?!
心,依然作痛,悶悶的壓抑幾乎讓她透不過氣,「她…五殿下與九殿下大婚的時候似乎不曾看到……」
蘇靜,對她來講有著刻骨銘心的意義,若她出現,自己又怎麼會沒發現。
「嘁,當時三姐抱恙在身,所以沒有前來參加。喂喂,我說你這個蠢人類,你搞清楚,你個是個女的!!」御皇浩空鄙夷的倪著她。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她叫什麼名字?」
「我憑什麼告訴你!!」御皇浩空趾高氣昂的哼哼,遂再度拽起她的胳膊,「你這個人類到底怎麼回事?!我叫你看的東西你到底看到沒有!!」
「你要我看什麼?」她不懂,他氣個什麼勁兒。
「你到底有多蠢!!」冰藍色的眸覆滿怒火,拉著她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對著某處,「你自己看!!」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殷曉佳一愣,御皇冶今天打扮的很喜慶又可愛,棗紅色的錦袍,頭上束著相同顏色的髮帶,中間鑲嵌著淡綠色的寶石,讓他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小精靈一樣惹人疼愛。
——
此刻,他正笑眯眯的賴在暢喜兒懷中,和低頭的她說著什麼。
那副姿態,像極了情人之間密語時的模樣。
心,猛地一顫,說不清自己的感覺,或許,這樣的畫面對她來說是一個打擊,可是,她的心已經痛到幾乎麻木了,而今也不會再難過到哪裡去。
使勁甩開御皇浩空的手,這下好了,兩隻手都被他捏紅了,可身體上的痛也難以掩蓋心中的撕扯,「我看到了,不就是九殿下嗎?怎麼,五殿下您想說什麼呢?」
她毫不介意的語氣讓御皇浩空有些意外。不可能,再鐵石心腸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糾纏也不會無動於衷,她怎麼會表現的如此平淡?他定定看著她,妄圖想看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不可能沒有反應…忽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白得過頭的小臉上,還有那顫顫的唇瓣以及眼眸中極力剋制的痛楚,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卻充滿了邪肆,「人類,聽說你和老九分別數日,想必你現在再見到老九肯定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做個好人,帶你過去吧。」
說罷,就伸手去拉她,卻被殷曉佳輕巧的躲開,「就不麻煩五殿下了,我突然覺得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哎呀!!」御皇浩空故意誇張的大叫,那聲音,讓不遠處的眾人都紛紛側目,頓時暴露了兩人的位置,「花薇安你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就站在這裡別動,我派人去叫御醫來幫你瞧瞧。」
御皇冶扭頭的霎那,她已經發現了他,視線在空中交接,本能的正欲扯開笑容,他卻飛快把頭轉了回去,似是看都不願看她一眼,小身子又往暢喜兒懷中湊緊幾分。
笑容就這樣凝固在她臉上,胸口撕心裂肺的痛豁然加劇,仿若又被人生生刺了一道傷口。
一邊的御皇浩空滿意的揚唇,殷曉佳痛苦無助的模樣正是他想要的,該死的賤人類,三番兩次羞辱他,這回他要統統討回來。
之所以提前帶她過來,說話故意如此大聲,為就是這個目的。
她的痛不欲生,對他而言,卻是最美好的享受。
「哎呀,花薇安,你臉色好像真的很難看,可大家都看到你了,這時候走的話不就顯得很沒禮貌?這樣吧,宴會也不會太久,過去坐坐,興許隔一會兒就好了呢。」不容她反應,也不許她拒絕,御皇浩空拉著她就走。
「五殿下。」放下御皇冶,暢喜兒起身,柔柔福身,眼眸中炫耀者般的得意顯而易見。
「嗯。」他擺擺手,「老九,你這媳婦我幫你帶來了,我就先走了。」抓著殷曉佳的大手猛地一松,頭也不回的信步離開,走向他自己的位子。
那雙漆黑的眸子依然如夜空般純澈晶亮,殷曉佳愣愣與他對視,微啟的唇,始終發不出聲音。
「九殿下,這位子…」暢喜兒忽然上前,生生橫在兩人中間,打斷兩人的凝視,狀似為難的開口,「最多只可坐兩人哪。」
兩人…暢喜兒指的應該是小娃娃和她自己吧,呵,明媒正娶,那夜大紅的嫁衣都是假的嗎?!
就算是沖喜,地位也一定比她一個下人高!!
她沒休息好的時候千萬不要惹她,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呵,暢喜兒所言極是,既然你如此懂事,接下來該做什麼不用我說了吧。」她語帶嘲諷的瞪著她。
暢喜兒已將御皇冶摟進懷中,回過頭,神色鄙夷又不屑一顧,「奴婢愚鈍,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愚鈍?哈哈哈哈!!!」驟然,她放聲大笑,乾澀的笑聲中聽不出絲毫愉悅,只有滿滿的譏諷以及…不難發現的痛心,「暢喜兒,我看你不是愚鈍,簡直就是蠢如白痴!!能說出這種話已經代表你的智商低於一個正常人的水平了!我是九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一個小小奴婢,竟敢反駁我的話!!還一副理所當然,不知反省的口吻?!說你傻都是抬舉你,罵你是豬簡直侮辱了豬的智商,笑你白痴恐怕白痴都比你聰明!!你說你頂著奴婢頭銜,說話卻比主子都還放肆,你這種人當奴婢簡直就是褻瀆了這個職業!如果我是你根本沒勇氣再活在這個世界上!老早就選個沒人的地方舉刀自殺,免得弄髒了這個世界上的空氣!!」
宋晨勛不喜歡女人說髒話,所以,她一直對辱罵人的話視如草芥,可她念了十幾年的書不是白念的,不用出口成「臟」,她照樣能把對方抨擊的體無完膚。
四周,安靜的如同沒有人存在,一雙雙顏色各異的妖異眼瞳都不敢置信的在殷曉佳身上定格。
「撲——」一聲噴笑,從御皇浩空口中發出,繼而轟然的嘲笑像海浪般的扑打而來。
「花薇安!我真是佩服你!一介人類竟敢口出如此狂言!我告訴你,別說暢喜兒,這皇宮裡頭,隨便抓個下人地位都在你之上,老九明媒正娶?哈哈哈!虧你好意思說!那不過是彰顯我妖族雄厚財富罷了,你居然以為那是在看重你一個沖喜新娘嗎?!哈哈哈,花薇安,我今天才發現,你講笑話的功夫一流啊!!」御皇浩空抱著肚子笑的幾乎飆淚,他身旁的錦舒也笑的滿臉紅暈。
「她剛才說自殺?居然叫暢喜兒去自殺?老天!!該自殺是她自己吧!!!」
「哈哈哈!!誰說不是,如若是我,此情此景,我一定立馬舉刀自刎,如此可笑,還好意思活在這世上么?!」
「小小人類!!狂妄不知好歹!!!」
亂鬨哄的嘲諷,絲毫不留情面的諷刺猶如洪水猛獸從四面八方洶湧襲來,把她圍在中間,死死困住。
殷曉佳神色慌亂,惶然不知所措的看著一張張布滿鄙夷譏誚的表情,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爆發惹來的會是這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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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停歇不能的譏諷嘲笑讓她心裡怒氣更炙,可她只有一張嘴,再厲害也壓不過這麼多人的嘴。
不知是不是錯覺,錯落的笑聲灌入她耳中猛然益發震耳欲聾起來。
她難能承受的後退,小臉蒼白如紙。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
抬起頭,正對的,是暢喜兒神色淡然的笑,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勾唇,但她眼裡的得意與諷刺已經說明一切。
低埋眼眸,御皇冶一張小臉布滿複雜的神色,似乎想幫她卻又極力壓制著。
她微愣,繼而牽起冷笑,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可信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娃娃…
「薇安,別怕,沒事的。」沙啞的聲音冷不防在她頭頂出現,同一時間,她彷如沉入冰窖的身子被一個懷抱輕輕護住。
淡淡的暖意一瞬間襲來,一霎那,笑聲與奚落陡然停止。
「御皇凈…」少年俊美無雙的容貌看上去是那麼的不真切,以至,她直接喚了他的名字。
「呵呵。」他點頭,輕輕的笑,「是我,薇安。」
是我,薇安。
她身子一抖,眼睛刺痛而酸澀,輕輕閉眼,又是往他懷中靠去。
一抹怔然從御皇凈眼中浮現,繼而蕩漾開輕柔的笑意,雙臂抱著她震顫的嬌軀擁得更緊。
同樣漆黑的瞳眸,御皇凈淡然的視線漫不經心的瞥向御皇冶,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頓時讓御皇冶心中一緊。
粉嘟嘟的唇無意識喃喃,「娘——娘——…」
很小的聲音,暢喜兒卻捕捉得十分清晰,神色一凜,她抱著御皇冶的手一緊,乖巧的牽唇,「六殿下。」
御皇凈點點頭,低頭去看殷曉佳,粗嘎的聲音有著明顯的擔心,「薇安…」
「我想離開這兒…」諾諾的聲音帶著哭腔瓮聲瓮氣的傳來。
御皇凈張唇,正欲說出那個「好」字,前方,卻陡然傳來高呼,「聖——上——駕——到——!」
淡淡的銀光陡然憑空出現,繼而,那個如神般的男人與兩個妖艷嫵媚的女子一同出現在主座上,女子嬌滴滴的笑更使場面有些怪異。
「凈兒?花薇安……」銀髮的男子,聲音明顯有著狐疑。
「聖上,今日九弟是與暢喜兒一道來的。」說話的同時,御皇凈略帶深意的目光匆匆瞥了臉色難看的御皇冶一眼,「既然位置都已經安排好了,凈兒想九弟妹不如就與凈兒同坐吧,也免去了一些麻煩。」
銀灰色的瞳深深看向殷曉佳,眼中的冰冷蒼然令殷曉佳頓時把頭埋了下去,遂聽到男子沉沉的點頭,「去吧。」
柔荑,豁的被御皇凈握住,他牽著她緩緩走向主座下的第一個位子。
「娘——娘——…」嗚嗚嗚,他討厭娘——娘——,好討厭!好討厭!御皇冶小小的爪子不舍的朝她伸去,似是想要抓住那漸行漸遠的女子。
「九殿下!」暢喜兒輕聲一呵,迅速抱著他坐下,抓著他的手臂往回一攬,順手拿了顆葡萄送進他嘴裡,陰翳的眸里溢滿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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