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彼時
前者。
她倒是第一次聽聞,心中沒有感慨那是假的,特別是得知……葉傾差一步便要邁入五階時,心中無比複雜,沒想到,她竟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她的前端。
就好比如,她費勁千辛萬苦方登頂,自以為暫時站在了金字塔的巔峰,總算能俯覽眾山之渺小時,渺小眾山的遠方,流嵐四卷,忽而散去,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巍峨高山赫然矗立。葉傾縱只攀至那高山的小半山腰,然登臨高度卻至少稍高了她葉清雅一籌。
彼時。
葉清雅還有另外的念頭在滋生……
後者……
她心中冷然,父親與繼母就是死於那個神秘的古仙盟盟主手中。
這事葉清雅也是末世半年後知曉的。
父親繼母的死來的詭異,多年前她就意識到了,除了她心中的直覺外,也相繼查到了一些線索,只很快她察覺的一些蛛絲馬跡也很快被人——抹平。
彼時葉清雅還年輕,也險些只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
葉清雅只能將這件事記下。
直到末世的到來,她意識到時機已經成熟,花了半年時間,除了掙扎除了上位,她也一點點順藤摸瓜查到了當初父親繼母死亡的背後操刀之人。
或者說勢力。
最初葉清雅力量有限,能查到的信息也有限,只知道是個神秘的勢力,她聯想了白道黑道。彼時才清楚,古仙盟……到底是怎樣一個龐然大物。
更令人駭然的是,龐然大物背後的主人——居然是她繼母的親生父親,葉傾……與自己名義上的外公!!
究其根源葉清雅不清楚,然事實擺在了眼前,根源……她總是會清楚的,但人,她也依舊是要解決掉的,這種仇,不可能放下!她有復仇的心思,卻並不著急,很清楚跟這樣的「大人物」對抗,她至少需要五階的力量,否則不過只是對方眼中的一隻螻蟻罷了。
末日來臨葉傾就無故失蹤了。
葉清雅也曾措手不及。
答應過繼母要照看葉傾,卻把她弄丟了,心中自然不大好受。
然而,事已至此,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她也只能是將心中的懊惱愧疚壓蓋下來——理智佔據了上風,半天的時間,她除了接受葉傾失蹤外,心態也迅速被幻境逼迫轉變。
末世真的降臨了。
且很快就意識到了末世前她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的那種詭異的氛圍,葉傾那種令她感到陌生的變化,她直覺,那就是葉傾失蹤的原因。
而在徹底了解到父親繼母死亡的背後,所隱藏的某種秘密后,葉清雅便對葉傾末世前予她的陌生有了一些擔憂一些猜測。
一則她擔憂葉傾的失蹤也是古仙盟搞的鬼;
二則是猜測,葉傾的變化,是不是同樣意識到了父親與繼母的死亡,並不是一個意外?乃至於早就有了後手?
不只如此還有很多。
只依舊有一事令她無法釋懷——末世前最後的一次道別前,葉傾真的,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竟然從葉傾身上看到了嗅到了一種——深不可測。
葉清雅猜測了很多,唯獨,不敢也無法想像的是……那個讓她嗅到了深不可測氣息的「葉傾」,早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人。
末世后,不是沒有尋過葉傾,起初無半絲蹤跡,得了勢才從往昔與父親有舊交的一兩個老狐狸口中得悉,末世前她就在準備這裡開了。
她便是再有勢,克盯著她的人卻太多,搜尋葉傾的念頭也只能是被壓下。
是以,到了今年,有人想通過她尋葉傾時,她又順藤摸瓜出一堆信息后,更是又一次陷入末世前的那一場談話,或者說最後的對峙,記憶中一絲一毫的畫面都被她反覆琢磨。
可反覆琢磨之後,她心中的疑問就更多了。
有太多的疑團。
想調查起初是無從下手,無知者無畏,等她了解了這麼多后,卻不得不暫時地退縮了。
彼時僅剩兩條路可以走。
找到葉傾;
等待五階。
也可以說是等待葉傾。
為此她迅速拿下了情報部門,且就在這守株待兔,然而一直無果。
只沒想到,今天竟發生了變化,那人是回來過了嗎?
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瀰漫心頭,空氣中也似乎流蕩著極其細微卻不可忽視的熟悉氣息。
葉清雅驀然抬起頭看向二樓,目光溫婉與威嚴交織,看向葉傾往昔的房間——其實她精神力早就不止一次全面掃視,卻未見到一絲葉傾停留過的痕迹。
「葉傾……是你回來了嗎?」
這話她當然沒有說出來,而是一次兩次三次在心中反覆地詢問自己。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跳陡然加速了,然片刻又平復——她十分清楚自己與葉傾之間的關係,其實,不見面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真見了面,該如何相處呢?
哪怕是短短的片刻,葉清雅是骨子裡帶的強勢,而葉傾則是打從骨子裡自我孤立,一個不可能低下頭,一個絕不會讓對方進入自己真正的防線範圍之內。
便是知道對方來過,更離譜的,對方就定定站在她面前,只見不到,她也沒辦法,況且,見真的不如不見,並非她葉清雅因為實力遜色,末日過往而覺得難堪,她走的每一步不能說都腳踏實地,然而她卻不覺得見不得人,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她踩著無數的屍體上位,何來的見不得人?
便是遜色一籌乃至數籌又如何呢?
葉清雅能夠從一階普通倖存者走到江城基地金字塔的巔峰,一呼又何止百應?她豈會沒有信心踏上九州乃至世界的巔峰呢?
只不過是因為某種血緣隔閡在作祟罷了。
葉清雅說實話,自己確實還沒有做好與葉傾再見面的準備,加之,她未來幾天的時間有限,眉目一橫,心中便有了對策。
接下來還剩下半天一夜的時間。
從房間拿了幾張A4紙以及一支筆,擱置在茶几上。
一直到了晚上十二點以前,葉清雅都紋絲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就那麼定定看著相框,面孔溫婉中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凌厲,心中各種複雜情緒在卷涌,想了很多事。
從前,現在,諸多感慨……
一直到客廳的鐘報了九次整點,才忽覺午夜的到來,提起筆,將心中想說的話又琢磨了幾分,一點點寫在紙上,一直到了早上約六點點的模樣,她才收了筆。
當然,【精神附著】這一道程序她沒有省略。
離開前,一如末世前,打開了冰箱,將昨夜帶回來的食物拿出來,做了兩份早餐——末世兩三年的時間,無比深刻,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給葉傾做早餐了……
「妹妹……??」大概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吧。
誰再也不知道葉清雅此刻心中所想,也看不到她心中無奈一晃。
吃完后,不再有半分的猶疑,提起背包離開。
果決,狠,理智……
而一直到將近早上八點,葉清雅帶領手底下小部分人馬離開小區,快速前往某處匯合。
等著那股很隱晦的精神力撤走,公寓二樓,葉傾房間悄然打開。
沒有人。
然而沉靜的走道,卻傳出輕緩到了極點的腳步聲……等到腳步聲一直沿著房間走到了樓梯口,一道穿著黑袍,提著藍色水晶燈的人影陡然出現。
葉傾看了看那份已然冷凝了的熱乾麵,又看了一眼那茶几上的幾張覆蓋著熟悉字跡的紙章,目光晦澀令人難以揣度,最終看向了一樓陽台,窗外已然降下了鵝絨大雪。
……
與其說是葉清雅不知道如何面對,倒不如說是葉傾,末世紮根在她心中太深刻了,末世前很多的事,不說不記得了,更多的是不在乎了。
葉清雅留下的信息,葉傾沒有拿起來,在葉清雅一筆一劃細寫時,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放過,連葉清雅彼時的神情動作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葉清雅的變化讓葉傾也有些措手不及,可上一世葉清雅對於她的一些態度,以及她無名中得到的某些不漏痕迹的幫助,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當然,眼下的某一些改變,也是因為她重生后引起的某種效應。
若非她的重生,恐怕葉清雅還沒有可能那麼早接觸到首都神秘勢力……
至於葉父葉母逝世的意外背後,換成上一世,葉傾恐怕早就急紅了眼。
這一世卻不會了。
葉清雅書寫這件事時,葉傾心中冷然殺意也是瀰漫了片刻,然旋即便消隱了。
到了她這個境界,兩世為人,心性多少都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仇恨,殺意這種東西葉傾還有嗎?有,自然是有的,她只是淡漠,卻非絕情,何況那不是尋常人,而是生身父母,只心中如何波瀾不說,面兒上到底不可能太多情緒的體現了。
謝道生,也就是古仙盟那一位金丹老祖。
初聞此人時,就覺察其態度不對勁了——哪有親外公對待外孫女會如此?即便就是她也不認可這位某種血緣關係上的外公,可兩人之間,那層血緣關係不能作假吧?
葉傾不願意認你,可以說是葉傾年輕不懂事,你活了幾百年……當然不懂事,也沒什麼關係,最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你竟然為了一件寶物而動了殺念。
這就太耐人尋味了。
只兩世為人,葉傾心態早就改變的太多,對此不說見的多了,卻也能平靜接受。深刻了解到在機遇面前,別說是隔代血緣,便是骨肉至親都有人會出賣,且——絕非少數。
是以,能夠走到末法時代的前沿,成為九州乃至世界上有數的人物,謝道生何止不簡單?葉傾反倒是再一次看清了,他們這種老怪物的絕情冷漠了。
卻還是沒有料想到其中深層次的算計。
長明古燈的存在,為他謝道生這種絕情冷漠做了最為完美的遮掩,讓她沒有往那方面去深思,一直也只以為是對方因為覬覦長明古燈而放棄了她這個名義上的外孫罷了。
從未相處過何來的親情?對於某種斷情決愛的修士而言不過是流淌著自己一部分血脈的陌生人罷了,死了也就死了,哪裡比得上自己的長生大道?
彼時,她一心都在想著如何掙脫死局,又如何能夠看清呢?
別說是她了,其他人有幾個知道真正的內幕,真正看清他謝道生的面目?
眼下則一目了然了。
其實也是她不夠機敏。
從謝清歡兄妹口中,她也得悉不少她那位外祖母的訊息,風華絕代先不提,就提她與葉傾如出一轍的冰系異靈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逝世的時間!
這些,她當時便應該多上心一分。
若是放在心中了。
其後,從肖氏兄妹……或者說青木寨那一行人口中得悉。
九州最後一個女性金丹修士,早在數十年前,也就是她那位外祖母逝世的前後,於【長白山·秘境】外圍徹底失了蹤跡,她留下的本命靈燈同樣滅了。
又正巧,這位金丹女修姓元……而她的母親也恰好姓元。
她不說清楚,至少會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貓膩。
只葉傾彼時心有所念,卻全然沒有將目光放在【殺人奪寶】【殺妻證道】這一個方向上。
到底,若沒有這一件事,他古仙盟盟主謝道生在神秘勢力的風評中還算不錯。
可誰也沒辦法摸透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的心思不是?
「那謝道生,是為了【碧樹圖騰】?」此刻,她心中似只一動。
也是機緣巧合。
要不是前世的緣故,她也不會將目光放在了那根「平凡無奇」的簪子上,怕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吞了丹藥覺醒異能,若無意外,可能終其一生都難以發現簪子隱藏的秘密。
而似謝道生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又豈會看得上一支「平凡無奇」的木簪?
若說葉傾以往的經歷、聽聞便如一顆顆珠子,亂糟糟的堆了一地,卻湊不出一個故事,始終還缺了一根將劇情、細節連起來的線索……那如今葉清雅便是遞上了這根線的人。
當線與珠子串成一副珠簾時。
葉傾心中那些死板的劇情,毫無頭緒的線索,便活了。
某些異常,某些疑點重重更是陡然間就清晰起來。
驀地。
當整個事件躍然腦海,葉傾那雙眼眸不禁暗芒洶湧,殺機四伏!
說到簪子,那便要說到葉父葉母「意外去世」后,宣告破產進行拍賣一事了。
當時公司負債極大,便是售賣光房產,股份也還差一截,險些連葉母布置的後手,也就是這房子與葉清雅手頭的資金都要掏出來,之所以能夠湊足,還多虧了葉父葉母攢下來的古董家當。
那些古董是可以抵債,可相比於古董本身的價值,卻低了太多了,她當時跟葉清雅也料想到了,沒辦法,只能是申請進行拍賣,而非直接抵債。
便是她們也沒料想到,會天降「貴人」。
葉傾彼時看不清,眼下回想起來,倒是瞭然。
什麼貴人?鬼人還差不多。
不過是拍賣的古董之中混跡有「法器」罷了。
當時不但是她年輕,便是葉清雅也還沒完全悟透「無巧不成書」的道理。
眼下回看,皆是漏洞!
拍下其中法器的人,口音似帶了點京味兒,再者……事後那人還詢問過自己,家裡還有沒有古董,或者……那人旁敲側擊,葉母有沒有留下另外的值錢家當了。
葉傾自然是看不出也聽不出其中名堂,也因著傷心,還清債務且還有剩餘,她自然不可能將母親的遺物賣與那人,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只道都沒了,對方也沒有起疑。
如今轉念一想,某些疑點便水落石出了。
拍賣會結束后,葉傾房間就糟了賊,母親留給她的玉鐲不見了,東西倒是不貴,只因為是葉母留下的遺物她格外珍惜——不是她沒疑心葉清雅,而是沒必要,葉母對葉清雅從來都不差,有她的,自然不會落了葉清雅的一份。
漫不經心以神識掃了一眼手臂上的【碧樹圖騰】圖案。
結果——木簪才是謝道生要找的東西。
便是這木簪,害了葉父葉母?換成了上一世她很有可能會遷怒,會憎惡木簪,不是它,她父母豈會雙亡?然而經歷了這麼多,她已然能夠平視這一切,這其中的因果了。
木簪並非原罪,是——貪婪,是謝道生的貪婪殺害了葉父葉母!
「先是【殺妻】繼而【殺女】,謝道生——你這長生大道好不波瀾壯闊啊。」葉傾平靜下來的心湖猛然激蕩,面孔上僅有輕微的勾唇,看似淡笑,瀰漫的殺意卻令人駭然。
平復下來后,葉傾將目光放在了紙張上,她雖沒看,然對於葉清雅,心中卻並非沒有感慨,她清楚葉清雅與自己的不和,原因就是因為葉母——不是因為對她不好,相反,是對她太好了,而自己的存在,卻讓她不免有種刺痛的隔閡吧?每每提醒她只是繼女。
可也不得不說,葉清雅對於葉母也無可挑剔。便是沒有這一世首都神秘勢力來干擾,恐怕用不了太久,葉清雅也會孤身前往,了結這一筆血海深仇吧?
如果不是這一次的回歸,她可能還將一直蒙在鼓裡。
即便數月後她能親手抹殺了謝道生,然以謝道生的深沉,恐怕便是死了,也會使計,令她道心蒙上一層「噬殺親人」迷霧吧?
就是她手上也有好些能夠壞人道心的手段,那人縱橫幾百年,豈會沒有?
便是在她道心上種下一枚污穢的種子,然於她而言,未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便生根發芽,成為她道心上一道難以抹除的裂痕。
以她與葉清雅之間的無名嫌隙,也很難有機會與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便是有,到時候,情況卻可能大不相同了。
這老狐狸,果真是深沉的厲害,所有人都被他騙了,而能夠讓他斷絕人性到這種地步,可想而知,【碧樹圖騰】的背後,唯有不可估量去形容了。
更有可能牽涉到——【長白山·秘境】。
眼下,葉傾行蹤不定,他謝道生倒是沒辦法對她下手,可想來,也不會太久了。
而葉傾除了前玄門傳人的身份外,又跟青木寨肖氏兄妹有過交集,不可能不知曉【長白山·秘境】的消息,謝道生是吃定了她會到場吧?
一場始於【長白山·秘境】開啟之前的戰役將要打響了。
葉傾凜凜看了一眼窗外肆意凌虐的風雪,拉開木椅坐下,就著那份已然冷卻了的糊成了一團的熱乾麵吃了起來,面上一轉倒是沒有絲毫表情,心中卻已經在琢磨了。
她清楚該趕緊離開,著手【極致靈根】【血魂符陣】之事了。
然而吃完之後,離開之前,葉傾拿出了那支「狼毫筆」,丹元支撐,龍飛鳳舞在房間內刻印下一道引靈符陣,以及玄門入門功法。
玄門功法這東西其實算不得精品,只平平罷了。
真正的傳承功法,玄門老祖斷然不可能真給她,而這種大路貨色,她也用不著了。
如今刻下倒是另有一番算計。
既然葉清雅知曉了修仙者的存在,便是沒有她,往後她也會陸續接觸到,何不順水推舟?
也不是順水人情的問題。
她上一世既然有心要給葉母報仇,那這一因果,她是需要還的,其她東西她無法給予,這功法,倒是沒關係,正適合,至於她有沒有修行的資質,那就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同樣的,以葉清雅的性格,若是拿了,勢必會覺得欠自己,領入修仙一道,這樣大的恩情,不下於「師徒」之恩,就不知道她會怎麼想了。
人的這一生便是如此,不是你算計我,便是我算計你,葉傾以後不一定會以此脅迫、制衡葉清雅,只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誰清楚往後到底會發生什麼變故?
葉傾雙指一掐一彈,一點鮮紅迸射落入陣中——也唯有同樣留著葉父血脈的葉清雅方能夠激活這法陣,鮮血自不可能是精血,精血何其珍貴,葉傾倒是不舍。
普通血液足以。
靈陣成型,最終隱匿,葉傾做完這些事便提起水晶燈,直接離開。
這一走,她便再沒轉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