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人不如狗

短短的幾天，一切似乎都變了樣，讓簡星道有些無所適從。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重回故土，殘酷的現實再次給了他一記重擊，二叔，三叔領著家人，堵在了家門口，不讓自己進家。

二叔叉著腰，說道：「這處宅子是咱們三家當初集體出資給老爺子修建的，按照協議老爺子去世后就要將房子賣掉，可是大哥做生意失敗，將市裡的房產都低了債，我和三弟是看他沒有地方落腳，才暫時同意將房子讓你們一家三口暫住，現在你要在這裡設置靈堂？絕對不行，那以後房子誰還願意買？」

三嬸也幫腔，「沒錯，現在我們就將房子收回，然後賣掉！大哥住了一年多，就算把當初投進來的那部分錢抵掉了。」

「對，葬禮也不用舉行了，別說二嬸不照顧你，給你把鐵楸，直接在後山挖個坑，讓大哥大嫂入土吧。」

「……」

後面的話，簡星道根本沒聽，他覺得沒必要了，抱著紙箱子離開了，沒有要二嬸遞出的鐵鍬。

他知道，二叔和三叔之所以這麼著急將房子收回，無非是為房子里的欠條，當初父親生意做得比較大，沒少借錢給他倆，即便到最後破產也沒有讓他倆還，誰知最後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又是為了錢！

「呼呼——」

剛踏上後山，就起了風，一片黑雲飛來，大雨轉瞬即至。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讓原本就冷的心，愈發寒了。

來到祖墳，找了一個被吹倒的竹子。折斷旁枝，簡星道在地上挖起來。

地很硬，不好挖，即便大雨如注，也淋不軟干硬的泥土，手被劃破了，血順著竹竿滴落地面，簡星道仿若未覺。

土坑慢慢變大，雙手的知覺也在消散，翠竹搖擺，似乎想要為這個大山的後代遮擋一些風雨，可惜雨太大了，竹葉打落，遮蔽了雙眼，抬手一抹，動作不停，黃泥浸染著血水，在臉上留下一抹痕迹。

……

小心翼翼地將兩壇骨灰從被大雨澆透的紙箱裡面取出，放入土坑，雙手捧起泥土，填入坑中。

眼前浮現父母面容。

「等我和你媽死了，不用在城裡買墓地，直接在後山的竹林里，挖個坑，將我們倆的骨灰葬在一起，也不用立碑，撿一根竹子，立在墳前，刻上字就可以了。「

將土填平，堆起一個小小的墳堆，將剛才挖坑用的竹子拿腳踩斷，立在小小的墳塋前，從旁邊的背包里拿出一角鏡子，簡星道刻下了一行字——先父母，簡志宏，楊慕之墓。

字有些扭曲，卻能夠清楚地辨認，字跡刻得很深，刻完之後簡星道的手已經成了血色。

將用完的鏡子扔在一旁，那是二爺爺留給父親的遺物，他卻不在乎，甚至心中充滿怨恨，如果不是二爺爺那狗屁遺囑，父母也不會出國，不出國也就不會死去，所以對於這遺物，簡星道不屑一顧，現在刻完碑文，它也就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可以拋棄掉了。

起身將鏡子用力扔出，看也沒看，就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

卻沒發現，那角沾染了血跡的鏡子在被扔出后，於空中慢慢變淡，在落地前消失不見。

……

簡星道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孓然一身，又該何去何從。當他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江東市。

隱約記得下山後去了車站，還記得乘客看到自己身上血跡時的恐慌。

雨沒停，仍舊在下著，簡星道覺得自己好睏，好想睡一覺，然後在一個昏暗的小巷內，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彷彿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然後感覺到了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頰，很溫暖，不想醒來，可是眼睛卻慢慢的睜開了。

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兩排鋒利的牙齒閃爍著寒芒，粉色的舌頭在眼前直晃，臉頰濕漉漉的。

睡意全無，背後冷汗直冒。

身體做出了反應，翻滾兩圈，靠在了牆上，這才發現，眼前有一條黃白相間花紋的大狗，看模樣應該是流浪狗，正趴在自己剛才躺在地上的旁邊。

許是被自己的動作嚇到，大狗也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然後露出了三條剛睜開眼睛的小奶狗。

「剛才溫暖的感覺是因為大狗在自己旁邊？」

一人一狗對峙起來，三條小奶狗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最後邁著小短腿，跑到簡星道的身邊，嗚嗚叫著往他身上爬。

雨已經停了，只是地上仍舊濕漉漉的，頭還是昏沉沉的，不行，自己一定要起來，父母的仇還沒報呢。

可是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喉嚨幹得厲害，如同火燒。

大狗看到他不動了，歪著頭看了一會，跑開了，沒多久，叼著一個塑料袋跑了回來，遠遠地還能聽到喝罵聲，只不過大狗走路的樣子有點怪異，後腿好像受傷了。

「難道被人打了？」

大狗跑回來以後，湊到簡星道跟前，將嘴裡叼著的塑料袋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到對面的牆根下，躺在地上舔著後腿。

塑料袋裡是一個被咬了一口的包子，應該是誰沒吃完扔掉的。

「狗比人強啊~」笑著感嘆一句，簡星道將塑料袋拿起來，扔給了大狗，自己再落魄，吃飯的錢還是有的，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吃垃圾堆里被人扔掉的東西，「夥計，還是你吃吧，我包里有吃的。」

然後呆了，哪裡還有背包的影子，只有一個熟悉的錢夾子被扔在旁邊，再傻的人也知道，此刻的他遭遇了什麼。

「這，真TM的……」

除了這話，想不到別的可以表達此刻的心情了。

什麼倒霉事都讓自己遇到了。

想將錢包拿過來，卻發現動一下都困難，身上的力氣彷彿被抽幹了，想要呼救，張開嘴，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聲。

「不會真的要死在這裡吧~」

他是真的害怕了，父母的仇還沒報呢。

就在這個時候，大狗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將那個被咬掉一口的包子，用鼻子推到了他跟前。

只是片刻的猶豫，他就拿起包子，塞進了嘴裡，這個巷子不大，處於兩個舊樓中間，除了一堆垃圾雜物，沒有別的東西，外面已經出太陽了，這裡仍舊昏暗，除了小偷看樣子也不會有人光顧了，吃掉包子，身上的力氣總算恢復了一點，可是仍舊很疲憊，想睡覺。

「算了，還是休息一下吧，養足精神再說。」

就這樣，靠在牆上，簡星道閉上了眼睛。

剛閉上眼睛，一個毛茸茸的身體就鑽進了胳膊下面，是那條大狗，雖說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卻很暖和，簡星道雙手抱住對方的身體，感覺很舒服，在三條小奶狗的叫聲中，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