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114章

這天，村裡人和外面的流民發生了一場衝突。

起因是村裡老樹下的那口井，因為用水人比較多的原因，那口井的水位已經越來越淺了。柳樹坡的井一共才四口，其他三口都是村民自己花錢打的，只有這一口是大家湊錢，當作公用的。

天越來越旱，河裡的水已經乾枯了。李文軒曾經順著源頭去看過，那個他和田小滿抓過螃蟹的湖泊只剩下了淺淺的水，到處都能看見已經晒乾的魚蝦屍體。

河裡的水一干，村民們就全靠井裡的水過活了，有些關係好住的近的還能上鄰居家打幾桶，其他的人就全靠那口老井了。

大家都怕水會被用光，於是日也打，夜也打，家裡的水缸存的滿滿的，還要往桶里存。當一個流民再一次去打水時，就被一個年輕的漢子攔住了。

「你已經打了五次了吧？」那個漢子擋住他往下放桶的動作，「再怎麼樣也夠用了吧？有必要一天打這麼多嗎？」

「干你什麼事？這又不是你家的井。」那人揮開他的手，又把桶往井下放。

那個漢子按住井繩，「你把水打光了，別人喝什麼？這不是我家的井，但這是我們村的井！」

「哎喲，只聽過千裡帶柴的，從沒聽過千裡帶水的，現在大家都不容易，喝點水怎麼了？年輕人不要這麼小氣。」那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還端起了長輩樣。

那漢子哼了一聲，其他人都有分寸，人家打水只打一天用的，再沒見一個人一天要打十幾桶水的了。「就是不能再打了，怎麼的吧？」

「我還就要打了，你們這個村長輩都沒說話呢，有你說話的份嗎？」那人用力推了一把年輕漢子，然後吊了一桶水上來就要往自己桶里倒，卻見那年輕漢子握著他的手一用力，連桶帶水又掉了下去。

「你他么的，是不是想打架啊？」那人撲了過來，和年輕漢子打成了一團。

李文軒和李阿父聽到消息時，那些流民已經把村口的路堵住了，和柳樹坡的村民正對峙呢。金柱慌慌張張的跑到李家，把事情告訴了他們。

李文軒和李阿父也算他們村的能人了，其他方面不說，至少武力值是很強大的。他們也沒退卻，這次要是退了，明天他們就能上門搶糧。

李文軒囑咐田小滿他們把院門關好，把房間門也關起來，不然要是打起來了，有人闖到他們院子就不好了。

田小滿很害怕，他沒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他也沒有辦法去做其他的，只能按李文軒說的把院門和房門一起關上，然後和李阿姆一起等著。

小糰子快要周歲了，他還不會走路，但是話已經說的挺好了。他和樂哥兒坐在床上玩，累了想睡覺時，就奶聲奶氣地拍著小床叫到，「阿姆，睡覺覺！」

田小滿這時心裡正亂，朝他揮了揮手，「糰子乖，先睡啊。」

「阿姆，睡覺覺！」小糰子不答應了，天天都是哄著睡的，今天怎麼能自己睡呢？「阿姆來！」

「不來！」田小滿哪有心思哄孩子睡覺，李文軒和阿父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呢！那些人看起來人高馬大的，說不定李文軒得吃什麼虧呢！

小糰子被拒絕，撅著嘴想要嚎幾聲，然後就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他睜開眼一看，「嬤嬤！」

「哎，嬤嬤抱著睡啊。」李阿姆理解田小滿的擔憂，他還年輕，自然就會更加急躁一些，想當年，他阿父上一次山，他就擔心一次。

小糰子憂傷的小眼神看著他阿姆，還是想要田小滿來哄他睡，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

田小滿煩死了，把他抱過來拍了一下小屁股，然後摟在懷裡，「好了，再可以睡了吧？再要叫揍你哦！」雖然嘴巴上放著狠話，但是他拍撫著小糰子的手卻很輕。

李阿姆坐在一旁笑了，小滿一直都是個嘴硬心軟的孩子。樂哥兒見弟弟睡了，他也覺得想睡了，就爬下床鑽進他嬤嬤的懷裡，被他摟著睡著了。

李文軒和李阿父下來時，兩方已經劍拔弩張了，氣氛十分僵硬。

「你們把那個打人的交出來，今天這事就免了，不然……」流民那邊有個帶頭的，叫魏武，看起來是個很厲害的人。

「是他先動手的，而且我們只是推了幾下，我根本就沒有打他！」白天那個年輕漢子不服氣的叫著，然後被他的長輩攔在了身後。

「哼，沒打他他怎麼會傷的那麼重，我已經聽說了，是他來打水你不肯，所以才發生衝突的！」

「這是我們村的水，憑什麼給你們！」那個年輕漢子氣紅了眼，叫了出來。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覺得要糟糕了。

果然，魏武聽了這句話冷哼一聲，他本就不是為了那孫老二來的，只不過這群人占著這麼好的一塊地，卻一點都不肯施捨出來，以前是沒有借口，現在嘛……

「這麼說來，大家都是這樣想的？」魏武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人，「以前每個村確實都是各有各的規矩，但現在不比從前，你不讓我們喝水，就是絕我們的活路，我們也就不用再跟你們客氣了。」

村長連忙說道，「年輕人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計較，水我們當然是同意你們喝的。」

「那好吧，現在把那個打了我們人的漢子交出來，總不能打了人就這麼算了吧，要不然，就賠我們五百斤糧食好了。」

村民們倒吸了一口氣，五百斤糧食？這放在以前太平年也不算是一件小事吧？更何況現在是災荒年，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村長的臉也黑了下來，他現在知道這人根本就不是來討回公道的了，分明就是來趁機訛詐的。但是，如果不給他會怎麼樣呢？他帶了那麼多的人，大概就是打著要不到就搶的打算吧？他已經儘力維持和平的表面了，但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村長剛想開口答應他，就看見金柱帶著李文軒父子來了，那一瞬間他彷彿找回了主心骨似的，語氣格外親切地叫道，「文軒吶，你們可來了。」

說完，他又轉頭對著魏武介紹，「這是我們村的屠戶李文軒，那是他爹，是個獵戶。你還不知道吧，文軒他哥可有出息了，現在在京城當大官呢，可能不久就要回來了吧。」

村長的話暗含威脅，這人也聽出來了，意思就是他們村是有靠山的，別打他們的主意。

他估摸了眼下的情況，那個叫李文軒的一看就是練家子，他爹背著弓箭，兩人看起來都不太好惹。而且，他家有靠山……想到這裡，魏武揚起微笑，「哈哈，剛剛都是誤會，這事我們村孫老三做的也不地道，既然大家誤會解開了，那我們就告辭了。」

他走後，村長舒了口氣，幸好李文軒他們來的及時，要不然可就吃虧了。

雖然村長覺得沒問題了，但李文軒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畢竟如果一個人已經有了野心，他又怎麼會輕易放下呢？這事，必須想個辦法出來。

兩父子回到家中，田小滿聽見門外的動靜立刻大聲問是誰，把懷裡的小糰子嚇得一驚，他連忙安撫的拍了拍。

「小滿別急，是我！」李文軒從院外跳進去，然後敲了敲房間門。

田小滿這才放下心來，抱著小糰子跑了出來，「你們沒事吧？沒打起來吧？」

「沒有沒有，放心吧，我哪能有事啊！」李文軒笑著安慰他，還有心情去逗弄剛才醒了眼睛四處看的小糰子。

李阿父無奈的站在門外等著，知道大概是沒人來給他看門了，於是也自力更生，跳了進來。

朝廷已經對這次的旱情和蝗災討論出了結果，因為李亦然是當地人，所以他上奏請求這次能讓他回鄉賑災。

因為這次的事大家都盯著，自覺沒有什麼油水可撈的大臣也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他不怕有人監視，而且必要時候本地人比外地人要強上一些。

知道自己的請求被准許之後，李亦然的心裡稍微的也放下了一些，希望在他趕回去的這段時間，家裡不要發生什麼事情。

魏武這邊，孫老三聽說他們就回來了，不服氣的站在路邊等他，「武小子，你們怎麼就這樣回來了？那個人呢，你教訓他了嗎？格老子的，既然敢打我！」

魏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以後少給我惹事，還有，別人打幾桶水你就打幾桶，你要那麼多水幹什麼？」

「嘿嘿，這不是香雲說好久沒好好洗個澡了嗎？所以我就——」

孫老三話沒說完就被提了起來，「這個村子的人不好惹，你以後給我小心點！」說完然後就把他扔在了一邊。

「呸，什麼東西！」孫老三看他們都走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小聲的咒罵了一句。

「大哥，我們真的就什麼都不做了？」

「等我打聽清楚再說！」

……

要是田小滿知道他打那麼多水就是為了泡澡，一定會大聲唾棄他，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他自己有井，也經不起這麼用啊，最多打點水給小糰子擦一擦。

今年大旱，所以天特別的熱，小糰子每玩一會都是滿身大汗，田小滿心疼他，每次都會打點水出來用布沾濕幫他擦一擦，省的他蔫蔫的，一副枯萎小草的樣子。

劉西臨這幾天也住在他們家，因為前些日子他阿姆又來找他了，說是村裡沒糧，要把他接去好好養一養。

劉阿嬤思前想後，決定答應他。因為他家的糧確實不多了，這些天劉西臨眼看就餓瘦了一圈。反正旱災過後又能接回來的，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孫子跟著他餓瘦了啊！

但是，基於對劉西臨阿姆的不放心，劉阿嬤特地拿著家裡僅有的兩個雞蛋，求李文軒去幫他打聽一下。

李文軒當然不能要他的雞蛋，劉西臨是他的小徒弟，師傅幫徒弟做點事還能要什麼嗎？於是，第二天他就上縣裡去了。

這一打聽，可不得了了，原來劉西臨的阿姆把他接回去是準備打算賣了他換錢！

他阿姆原來做了點小生意，但旱災一來，生意就做不下去了，畢竟天不下雨，誰會去買雨具呢？

生意做不下去，生活就成了問題，靠著原來的積蓄過了一段日子，兩大家子人都靠他們救濟，就在這時，他阿姆找的那個男人聽說了一個消息。

天災後面一般就是人禍，為了避免發生易子而食的慘狀發生，家裡孩子多的一般都會賣掉孩子抱住全家人，這樣一來兩邊都有了活路。

聽說這裡大旱之後，別地的人販也就過來了，畢竟有災難的地方人更便宜些，說不定還能找到些不要錢的呢！

那個漢子聽說一個小子能賣五兩銀子，就慫恿他阿姆去把劉西臨接回來，五兩銀子可以買上百十斤糧食了，現在糧食緊缺，物價早就飛漲了。

他阿姆思慮再三，也答應了，說不定他那兒子以後跟了個好主家，還免得在鄉下忍飢挨餓呢！

劉阿嬤一聽消息勃然大怒，就想去找他阿姆算賬，實在不行就一頭撞死在他門口，讓官府治他的罪！

田小滿他們攔住了他，然後在劉西臨阿姆上門接人時把他們狠狠的打了一頓，趕跑了。劉阿嬤怕他們會來搶人，於是舍下老臉求田小滿他們收留劉西臨一段時間，當然，糧食他會出的。

李文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並邀請劉阿嬤也一起住進來。劉阿嬤拒絕了，畢竟劉西臨放在他們家就已經是沒辦法了，要是他自己也去，就不成體統了。何況，要是給李家惹來其他上門的人，那就糟糕了，到時候鄉里鄉親的，誰能幫的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