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起吃宵夜
同樣是過年,傅小瓷就不能那麼任性了。
七大姑八大姨在一個房子里,註定沒有未婚青年的活路。
她低眉順眼地坐在沙發上,安靜如雞,生怕引起導.火索。傅小鈺在旁邊削蘋果,細緻地削好后遞給她,露出討好的笑容。
「嘿嘿,吃蘋果。」
傅小瓷斜睨他一眼,接過蘋果啃了起來。
「喲,姐弟倆關係不錯啊。」一位沾親的奶奶坐在椅子上,她的三角吊梢眼看起來有幾分刻薄,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的。
「小瓷還沒找到對象啊。」
「唔。」傅小瓷被噎了一下。
「嗨呀,那可要抓緊時間了,可憐可憐你母親,不容易的。」
「……」
「這是小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男娃娃和女娃娃不一樣,就是不努力,一用點心,你看,就比女娃娃強多了。」
「您說錯了,我沒有我姐聰明,我是努力了很久才像她那樣優秀。」
傅小鈺望著她,語氣平靜,表情更平靜,態度也是恭敬客氣的:「要是沒有她,也沒有現在的我,長姐如母,所以請您不要這麼說。」
一番話聽不出來毛病,那位遠方的奶奶有些訕訕:「這孩子,嘴可真利索。」
「也是。」大伯母見不得她這麼欺負小輩,唇角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您家的孫子就是不努力,現在才差的那麼多,可得抓緊了。」
「哪裡哪裡。」她笑得更尷尬了,不過一會兒就找個理由和其他人說話去了。
傅小瓷淡定地吃完蘋果,低聲說:「幹得漂亮。」
「你只有讓我和媽欺負的份,他們是哪頭的。」他切了一聲。
傅小瓷:「……滾。」
……
年過得很快,再過一周時間,學校就要開學了。傅小瓷提前回到S市的單身公寓,提前處理一些開學的工作。
傅母眼睛含淚,還是仔仔細細地叮囑她有好的選擇就趕緊找。傅小瓷和父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無奈的笑容,身旁的傅小鈺則是幫她把行李一直提到的士後座。
「我們半個月後見。」他眨眨眼睛。
「到時候不要說認識我。」她沒好氣地道。
提著行李回到公寓,大概因為過年的緣故,冷冷清清,都沒有幾個人。
傅小瓷把床單被罩都洗了一遍,最後乾乾淨淨地晾在陽台上。她打掃完房間,又沖了個澡,習慣性地癱在床上。
完全不想動。
傅小瓷蹭了蹭柔軟的被子,摸索了半天,從後背摸出手機,打算訂個外賣。
她還在猶豫定什麼比較好,突然,電話鈴聲猛地響起。是個座機。
傅小瓷下意識掛斷。
估計是什麼推銷房地產的廣告電話。
對方又打了過來,一副不接不罷休的樣子。她的外賣訂單還沒發出去,煩躁地滾了半圈,接起電話:「喂?」
「你好,請問你是傅小瓷女士嗎?」是一名男性的沉穩的聲音。
「是我。」
「你的學生方南、徐智等人參與打架鬥毆,現已被帶到派出所,他們堅持要給你打電話,所以請你這會兒到清水橋分局。」
打架鬥毆?派出所?
傅小瓷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她真沒想到,短短一個假期的功夫,他們膽子就這麼大!
傅小瓷隨便套上外套,衝下樓攔了一輛的士。當班主任就是這樣,一年沒有休息時間,就連平時也要操心,打架這麼大的事情更是讓她焦心不安。
一進門,坐成一排的男生們紛紛抬頭,看到她眼神中難以抑制的怒火,這才弱弱地道:「老師。」
一共五個男生,據說還有不少人趁機溜走,不僅僅有傅小瓷所在的班級,還有六班的,七班的,甚至還有尖子班一班的學生。有幾個頭上見了血,還有臉上淤青、雙手沾著血跡的,哪裡像個學生的樣子,不過,他們也應該第一次見這陣仗,手到現在還有些哆嗦。
一旁的警察說明情況。
大概是他們在街頭鬥毆,路人看到報警,這才抓了個正著。
傅小瓷跟他了解情況后,走到垂頭喪氣的男生們面前。她板著臉,嚴肅地說:「你們年滿十四歲,已經要負責任了,進去記得給家裡人打電話報平安。」
「老、老師不要啊!」有被嚇唬到的學生腿瞬間軟了半截。
「不好意思,我救不了你們。」
「老師!我錯了。」徐智弱弱開口。
「說,為什麼要打架?說清楚,或許我還能幫你們。」傅小瓷瞪了方南一眼。
「……」
他們彼此偷瞄幾眼,在傅小瓷的怒視中,悻悻地道:「他搶我女朋友。」
「艹,班花和你有個毛的關係!」
兩邊的人又吵起來,一副要打架的架勢,傅小瓷頓時有些囧然。她打斷他們的吵鬧,雙手抱肩,說:「跟著我走。」
「走哪?」方南問。
「去醫院。」
不過兩百米的地方,恰好市中心醫院就在那兒。他們到了急診室,有護士連忙拿出酒精和棉布包紮。
過年期間,喝酒的、鬧事的不少,幾個少年沒有地方可坐,只好坐在樓道的長椅上。在處理傷口的功夫,已經有幾波急診病人被推了進來,最嚴重的一個,滿頭是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們幾個人又開始的不以為然,到最後,紛紛沉默了。
傅小瓷語氣平靜:「可怕嗎?如果你們再使點兒勁,現在也躺在床上了。」
幾人默然不語。
他們看多了古惑仔,還覺得今天打了一架,見了血,是相當英雄的事情。而此時,死亡的恐懼漸漸在心裡瀰漫,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樓道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護士的「鍾醫生」的稱呼,傅小瓷意外地別過頭,和他的視線撞在一起。
「鍾醫生,是鍾醫生來了嗎?」
急診室的醫生滿手鮮血地出來,看到他頓時焦急地招手:「傷到大動脈了,你快來看一下!」
他身穿白大褂,撩開帘子進了門。不過一會兒,急診室就傳來幾人的交談聲。
「怎麼樣?」
「需要縫合。」
「糟了,楚醫生還在另一個病室,鍾醫生,你能不能縫合一下?」他要是失誤,那就要犯大事了。
「嗯。」
兩個醫生推著病床嘩啦嘩啦地朝著急救室小跑,鹽水瓶咣當地晃來晃去。鍾斯灼跟在身後,腳步很快卻很穩,幾人漸漸消失於拐彎處。
幾個少年看呆了。
「還想動拳頭嗎?」傅小瓷問。
「不了不了……」他們搖得如撥浪鼓般。
包紮傷口花了一段時間,由於醫師不夠,多等了一會兒。正是因為這一會兒,他們幾個忽然升起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方南摸摸頭頂:「醫生真的好厲害。」
「希望你們以後和他們一樣變成對社會有用的人,而不是成天讓父母擔心。」
傅小瓷覺得自己心都要操碎了。明明當初最討厭的大道理,現在卻有機會就對他們說。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我不是人。」徐智舉手發誓。
事情處理好后,傅小瓷從包里掏出零錢,讓他們打的回去:「如果父母有什麼問題,就讓他們給我打電話。」
「我……我怕回去挨罵……」
「都是高中生了,把自己的錯誤說清楚,請他們原諒,這點能做到嗎?」
幾個男生不情不願地拖長聲音:「好的——」
傅小瓷在醫院門口,把他們一個一個送上車,這才鬆了口氣。她早已飢腸轆轆,一轉頭,卻發現身後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白大褂,身材頎長清瘦。
「啊,好久不見。」
回想起那次的夢境,傅小瓷見到他還有些不知所措。她腦袋一熱,說:「你下班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說完傅小瓷就後悔了。
以對方的潔癖程度,估計只有和她在手術台上吃飯才不會嫌棄。
鍾斯灼望著她沉默片刻,回答出乎意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