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謀殺2(二合一)
「吱!」
緊急剎車聲在竹林中響起,圍成一團的拍攝人員回過身,只見一名男人從高級轎車下來,神色淡漠。眾人不禁暗忖:誰?
男人跨步而來,氣勢迫人,讓人不自覺心生敬畏。本喧嘩的人群噤若寒蟬,隨著男人的接近,本能退開,讓出一條路。
全身濕透,正裹著導演外套、烤著取暖器,垂著腦袋發抖的時悅感覺到人群的異樣抬起頭,一件寬大的衣服罩下來,熟悉的氣息籠罩住時悅,接著導演的外套從裡面被扯離。
時悅眨巴下眼睛,對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咧嘴一笑,想開聲,喉嚨卻像被堵住,深呼口氣,時悅沙啞著嗓子說道,「那什麼,你怎麼來了?」
「叔叔。」時悅旁邊的小辰撲向霍煊,小眼泛紅,透出害怕。
霍煊蹲下來摸摸小辰的腦袋瓜,先是把時悅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然後抓起時悅放在矮凳上、裹得像兩隻粽子似的腳踝翻看兩下,「痛?」
時悅腳向來敏感,雖隔著紗布,還是有些不自在縮縮腳,打個噴嚏,吸著鼻子回道,「還成。」
霍煊點點頭,對小辰說道,「我們回去了。」
話落站起身,在時悅驚訝的目光中把人抱起,向著轎車走去。小辰邁著小短腿緊跟在霍煊身邊小跑著,後面一群大哥哥、大姐姐看的心酸,想大吼:前面那個男人,你能不能走慢點?照顧一個小孩啊!
突然被抱起,時悅眼睛瞬間瞪大,抖著乾燥的唇瓣不可置信看著霍煊,待霍煊跨出幾大步才回過神邊打寒顫邊說道,「我自己能走。」
肩頭被用力捏住,時悅受痛吸口氣,瞪向霍煊,眼神控制著四個字:無理取鬧。
霍煊頓住腳步,俯首望著時悅,一陣風吹來,見他縮縮脖子,抱著時悅的手不由收緊,沉聲道,「別動,又不是第一次。」
時悅被噎住了,不過他沒動,他只是冷,冷的發抖,冷的不停打噴嚏。而且什麼叫不是第一次啊!明明……
額,好像真不是第一次。
暗地裡吐槽完后,抖著唇瓣,時悅哆哆嗦嗦說道,「你要不就帶我回去烤火,要不就趕緊走。」
嘴角微勾起,不過須臾間便消失。時悅暗感嘆:這人笑起來還行!就是不常笑,整得像面部神經壞死。
上車后,暖氣撲面而來,時悅呼口氣,覺得回血一半,見霍煊拿出車內的備內羊毛毯,時悅送給霍煊一個大大的笑臉,伸手就去拿,卻被霍煊避開,正想問原因,霍煊說出的話讓時悅瞬間石化了。
「脫掉。」
時悅臉一僵,勉強笑道,「什麼?」
霍煊看時悅蒼白著張臉,不停在發抖,眉頭擰成結,長相本就嚴肅,不怒自帶三分威,這臉一沉,還真有幾分嚇人。
小辰趴在副駕駛上,道,「爸爸,衣服濕了,要換掉。」
擰起的小眉頭跟霍煊十分相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時悅除臉盲外,也有可能因身在局中,完全沒發現,只是覺得兒子那表情怎像在說:爸爸真愁人。
車裡雖有暖氣,可濕衣服貼在身上,那冷是從骨頭冒出來的,完全溫暖不了時悅。腦子正快速轉動著,衣襟突然被揪住,時悅嚇得回過神來,霍煊已經開始動手扯他衣服了。
時悅急忙說道,「別扯,這是劇組的衣服,扯壞了,我自己來。」
把霍煊手拍開,時悅常規吐槽:猴急猴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正解哪家良家婦女的衣服呢!
「我沒解過女人的衣服。」
「啊!」時悅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不過一想到霍煊的回答,時悅瞬間爆笑出聲,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握成拳捶得座椅『啪啪』響,「……哈哈……哎呀,笑死了我,哈哈……哈哈……」
隨著時悅笑聲抑揚頓挫、連綿不絕響起,霍煊臉色越來越陰沉,黝黑的眸子深的嚇人;趴在副座駛座的小辰小心翼翼看眼叔叔,再給爸爸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縮回座椅內,掰著腳丫子玩,他想狗狗了。
「嘶!」
衣服撕裂聲響起,笑聲戞然而止,怒吼聲從車內傳出,「霍煊,你撕我衣服做什麼?混蛋。」
一直注意著這邊情況的拍攝人員恍然大悟,對啊!霍煊,霍氏集團董事長,華國百年世家霍氏長嫡孫。不過,剛才時悅喊的那句話怎麼這麼讓人浮想聯翩呢!
被壓著撥個乾淨,像只白斬雞似的;時悅縮在車門邊,雙手死死拉著褲衩,怒目橫眉,咬牙道,「你再敢動手,我跟你拚命。」
回答他的是罩下來的羊毛毯,黑暗中,被拉到座椅中間,毯子拉下來,被霍煊左一圈右一捲成糰子,然後腦袋被拍下,霍煊鑽到前座去,說道,「小辰,到後面照顧爸爸。」
小辰小爪子一握,點力點點頭,鑽到後座去。此時時悅有心想說點什麼,腦袋卻有點沉,半眯著眼,時悅想:等小爺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車速並不慢,卻很穩重;向著醫院駛去時,霍煊打電話給蔣秘書,讓他過來處理這件事;與此同時,米樂也接到導演的電話,事件太複雜,電話說不清,現在要緊的是時悅身體。米樂匆忙掛電話后,讓古力去導演家拿時悅的東西,披件外套就要出門。
客廳的宮夫人見米樂匆忙出來,不悅道,「你在家就不能呆個半天?天天往外跑,跟一群戲子混在一起,丟光我宮家臉面,早就讓你關了那破公司,你有沒把我話放在心上?」
米樂緊咬住唇瓣,閉閉,深呼口氣才轉過身,看向宮夫人,「媽,永樂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而且我並不覺得丟臉。還有,我公司裡面的藝人每個都是憑自己能力吃飯,我覺得稱他們為戲子並不妥。」
宮夫人冷哼道,「能力?未婚生子,今天拍到這個去夜店,明天拍到那個爬床,你有臉說。」
米樂心裡著急時悅的傷勢並不想跟宮夫人糾纏,可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臉色霎時難看起來,「我公司藝人都是正經人,沒您說的這些情況,至於未婚生子,我可以告訴您,那個是我弟弟,每個人生活都有自己意外與無能為力,但不這代表他的人品與修養,請您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有事出去,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再見。」
話落,米樂無意再與宮夫人糾纏,轉身離開;一直坐在旁邊的沈菱拍著氣青臉的宮夫人安慰道,「伯母,別生氣,說不定米樂姐真有事呢!」
宮夫人拍著胸口順氣,說道,「你看看,看看她什麼態度,當年我就不同意小瑀娶她,可那孩子不知道被灌了什麼迷魂藥,就是鬧著要跟她結婚,現在好了,出去哪家太太話里話外不在擠兌我,簡直喪門星。當時娶了你多好,顧家孝順。」
宮瑀正從外面進來就聽到母親的話,無奈道,「媽,說什麼。」接著看向沈菱,歉笑道,「抱歉,我媽又亂說話了,希望你別在意。」
沈菱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對宮瑀羞澀一笑。
宮夫人不高興了,道,「我說的有錯嗎?如果你娶了小菱,我們家多和睦,偏偏娶她,鬧的家宅寧。」
宮瑀很無奈,他母親跟小樂向來不和,今天也不知道小樂又怎麼氣到母親了,身為人夫,只得不斷跟他母親說好話了。至於後面,真要跟米樂談談了,別老氣他母親,這樣下去,他也頭痛。
車到達醫院時,時悅已經發起高燒,把小辰交給趕過來的小黃助理,霍煊抱著時悅匆忙進醫院。
由於燒的厲害,醫生簡單檢查過就給時悅吊上水,然後才讓醫護人員給時悅穿衣服。其間,霍煊沒出去,一直梗在門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病情確認完畢,得出的結論是,感染風寒,一隻腿扭傷,一隻腳擦傷,嚴重倒不嚴重,但要也養幾天。
霍煊出來后,對著站在跟前的副院長跟醫生,道,「電話為什麼會打到霍宅去?」
眾人不禁打個寒噤,年輕、俊朗的副院長摸摸鼻子,決定送個鍋給他頂頭上司,「霍先生,聞人院長可是老爺子的主治醫生。」
淡淡的視線掃過來,副院長嘻笑兩聲,當沒看到。
米樂打通霍煊電話得到地址來到醫院時,蔣秘書也把有關人員帶來了,把時悅交給米樂,霍煊到醫院旁邊的酒店問話。
「醒了?」米樂掖掖被子邊沿,拉著椅子坐近,摸摸時悅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下來,吊在半空中的心也落地了,便問道,「感覺怎麼樣?」
時悅回道,「沒事,小辰呢!」
米樂說道,「霍先生的秘書帶他到外面吃飯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回事其實時悅也說不太清,他當時正在拍第三幕,導演說換個地方,他們便來到一處溪水處,正當時悅被吊著飛來飛去時,腰間安全扣突然一松,他就掉了下來。
溪水不深,時悅幾乎掉到底,一隻腳擦到岸邊的石頭擦傷,一隻腳不慎扭傷,不幸中的萬幸。時悅上岸后,本來要直接去醫院的,可在場的三輛車全熄火,打不著,他只能烤取暖氣,等人把車弄好。不過僅十來分鐘上,沒想到霍煊就來了。
「我不該把古力叫回來的。」米樂很愧疚,因為她答應宮瑀留在家一天,接到公司有個藝人出事的電話時,就讓古力去處理,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時悅笑道,「姐,不關你的事,這是意外。」
他上岸后,導演也檢查過安全扣,是老化的問題,只能說他運氣不好。時悅雖是這樣說,可米樂心底總有股莫名的情緒,她說清是什麼,只是覺得煩燥,她總覺得不應該這麼簡單,可哪裡不對勁又想不起來。
米樂問道,「小悅,會不會是『他』?」
提起『他』時悅臉色難看起來,話說他跟宋警/官相約的時間快到了,不知道宋警/官資料裡面會涉及到什麼?「可是檢查過後,扣子確實是老化。」
時悅不是天真,只是他不太相信這人敢在眾目睽睽下動手,而且拍電視、電影出意外事故在娛樂圈雖不常見,也有前例;本來沒多想的時悅被米樂一提,也開始重視了。
「正常的場務會用老化的安全扣嗎?小悅,要不,我們報警?」米樂想來想去,還得覺得只有這條路,她永樂娛樂只是個娛樂公司,要是說到搶奪資源方面,倒有點門路,可要跟權勢人物鬥狠,只有挨打的份。
「姐,你忘記了,四年前的案子已經結了。」時悅說這句話時情緒很平靜,可米樂卻能感覺到他的心灰。
米樂恨不得打自己兩巴,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了,「小悅,我看霍煊現在對你挺看重的,你要不要試著透點東西給他,看看他反應?」
時悅說道,「現在還不行。」
米樂倒不覺得,便說道,「小悅,只是讓他幫忙查一下四年前是誰下毒,我覺得以他跟你目前的深交,可能性並不低。」
不是米樂著急,而是不得不著急,目前她們連敵人都不知道是誰,只是懷疑是那天在場的賓客之一,至於為什麼不懷疑霍家,很簡單,霍家當年主持宴會的只有霍逾靜一人,而霍逾靜與時悅並沒仇,就算有仇,以霍家權勢,在娛樂圈內捏著時悅不是事,她會笨到直接下毒嗎?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更不會笨到在自家年會下毒。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宴會場中其他人,他抓住一點,霍家不會為時悅一個明星把事情鬧大,更不允許鬧大。這些年,米樂也在收集當年前往宴會人員名單,卻不過收集到三分之一,還是陪同時悅出席的林子語自己拿著報紙、雜誌根據記憶,一個個去辨認。
時悅搖搖頭,「姐,如果,我說如果真是霍家人,你說他會幫誰?」
米樂怔住了,良久沮喪垂下頭,是的,即使可能性不大,可也是嫌/疑目標之一,米樂突然有種無力感。感覺到米爾的情緒低落,時悅握住米樂的時,說道,「姐,相信我,真相會大白,總有一天,傷害過我的人會付出代價的。」
米樂回道,「可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時悅笑道,「很快就能知道了。」
時悅從小的信條就是別人打我一巴,一定踹回一腳,誠如米樂所說的,他們沒權沒勢,可是有人有就行。
「我去勘察過了,時悅先生早幾秒掉下來,會直接摔在亂石上,重則死亡,輕則被摔成重傷。幸而快幾秒,人便掉到溪水裡了。」蔣秘書把自己看到情況補充道。
客廳氣氛很壓抑,在場的幾人全垂著頭,不敢直視霍煊。
霍煊道,「是誰給時悅系安全帶的?」
導演忐忑回道,「是陳子里,他是華興廣告公司的職業,臨時擔當場務。」
蔣秘書把這個名字刷刷幾個在本子記下,問道,「人呢?」
「咦,之前還在的。」導演猛然起身,左右看看,大聲道,「剛剛還在的,你們見他沒?」
本來只是忐忑,現在導演卻是恐懼,他在娛樂圈呆久了,什麼腌臢手段沒見過,本以為只是意外,可現在當事人不見了,導演才覺得嚴重起來。
被問到的幾人也怕了,如果陳子里在,那就是意外,如果他不在,那是什麼?謀殺?那他們這些牽扯在裡面的,能有好果子吃嗎?眼前這尊大神可不好惹,年少時干過不少出格的事,後來才修身養性,建立霍氏集團,目前看他的態度,明顯要為時悅出頭,他們這些小蝦,都不用他動手,就能涼個透底。
蔣秘書臉色也變了,硬著頭皮直視霍煊的目光,說道,「抱歉,霍先生,我立即去查。」
蔣秘書剛起身,就接到小李助理的電話,說華興廣告公司總裁跟『天籟之音』的總裁過來了,想見他一面。
得到霍煊應可,蔣秘書把這幾天帶出去,霍氏安全部門的主任已經讓他叫過來,這幾天的話還要讓他們再捊一次,畢竟他們是專業的,而自己是業餘。
不過此次時悅出事,卻讓蔣秘書看到一些不可言說的東西,他很想把心底湧起來的猜測否認,可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越跑越遠。忽然,腦海閃過老爺子威嚴的臉,蔣秘書打個寒顫,咽口唾沫,安穩自己,怎麼可能?都三十五年了都沒跡像,現在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肯定是自己嚇自己。
霍煊說道,「這件事先不讓時悅知道。」
已經走到門邊的蔣秘書連忙回身應好。把導演幾人送到另一個房間,蔣秘書把同樣一臉忐忑的倆位總裁請進去,同時暗暗感嘆:消息果然靈通啊!時悅剛被接走,倆人就收到消息過來了。
霍煊在帝都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比他有權的沒他有錢,比他有錢的沒他有權,平衡下來,誰都得給他幾份面子,再加上他公司是重工,手握不少高端技術,連國家上層領導對他都欣賞有加,誰又不想跟霍煊沾上一點關係,可問題是,華興廣告公司與『天籟之音』卻並不想用這樣的方式與之相識,這不是結識,這是結仇,一旦處理不好,他們也準備收拾東西回家過年了。
倆人進來就是一味的道歉,當華興廣告知道他公司陳子里失蹤后,冷汗就下來了。立即讓人事部把他資料發過來,蔣秘書隨即轉給安保部門讓他們追蹤。
蔣秘書對陳子里的突然跑路很不解,正常來說不跑死咬著說是意外,大概、可能能瞞過去,可這樣一跑不就告訴別人,有問題嗎?難以理解。
送走倆位老總,蔣秘書說道,「霍先生,要報/警嗎」
「不。」
簡短的一個字,不知為何讓蔣秘書心發突,他是在霍氏集團上市那天跟霍煊的,那時的霍煊已經收斂所有光芒,沉穩而睿智,商場手段也老練。當時他就想著這人不會從小就開始長熟了吧!否則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性子怎像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
後來跟霍煊久了,才從大夫人嘴裡知道這人也叛逆過,只不過有天突然就變正常了,至於因為什麼原因正常回來的,誰也撬不開他的口。
霍煊處理完這邊的事便回到醫院,米樂已經離開,小辰趴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小被子,應該是護士拿過來的。
「嘀嘀!」
手機突然響起來,霍煊接起來走到外面,是他母親,問他怎麼回事?霍煊也沒想瞞她,便一五一十告訴段小樓,當然,關於時悅有可能被謀殺的猜測並沒告訴她,只是說了時悅的傷。
段小樓一聽坐不住了,說要過去,被霍煊勸住,讓她明天過帝華,醫生剛才跟他說了,時悅吊完這瓶水就可以離開了。
按霍煊的意願,最好住兩天再走,不過想到時悅的性子可能性不大。果不其然,時悅醒后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己什麼時候出院。得知自己能立即出院后,時悅二話不說就想下床走人,腳還未著地,時悅對著霍煊磨牙,「我衣服。」
像是早想到,霍煊把袋子里的衣服遞過去,收到時悅讚賞般的點頭。
看看時悅那雙包著紗布的腳,霍煊說道,「要幫忙嗎?」
時悅眯眼笑道,「不用,謝謝,麻煩出去關門。」
霍煊也不勉強,轉身離開,只是最後掃在時悅胸膛的目光,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