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1)
第一回吳城鬼案清代中葉,江南一帶民豐物埠商業繁榮,來往客商有如過江之鯽。這天,江陰茶行的員外張九良和僕人陳柱用馬車剛送完茶葉從安徽趕回,途徑太湖邊的吳城,一見離蘇州還有幾十里,但天色已晚,便在吳城路邊的宋家莊停下,兩人走進一家客棧喝酒吃飯。正吃著聊著之時,路外來了一個秀才,臉色青黑,又累又餓的樣子,他走上前來問張九良是否是去蘇州,能不能順便讓他搭個車回家。僕人陳柱立刻不肯,張九良畢竟是知曉道義的江湖之人,便說:「他一個落魄書生,怪可憐的,搭個便車怕什麼!」於是就叫秀才一起吃飯,然後三人趕著馬車繼續上路往蘇州而去。
走了不到十里,一直悶聲不吭的秀才突然大叫一聲,倒卧在車上。張九良和陳柱急忙察看,發現那秀才雙目緊鎖,已經氣息全無。陳柱慌了,埋怨道:「老爺,我都說不要太好心了,您看現在出事了!我們怎麼辦才好呀?」張九良嘆了一口氣,說:「真是命中注定身受牽累。這人反正不是咱們害死的,還是去報告官府吧!」於是兩人回車找到了宋家莊的保長,保長聽后大驚:「有這種事!」就跑到車上看了屍體,便匆匆到吳城縣衙呈報。縣令於敬水是乾隆二十五年進士,原是太倉主簿,剛到任上不久,因為吳城近來頗多案情,正頭疼得要命。接到報告后見天色太晚,便命令保長回去押看事主和屍體,天亮后再來查看,聽候發落。
保長回去后說明原由,三人在馬車旁邊守了一陣,覺得天氣有點冷。保長看到張九良主僕二人愁眉苦臉,就提議道:「半夜三更的我們傻守著也沒用,這事實在離奇,非你等之罪。再說你們走南闖北的也不容易,不如到我家去打點酒喝喝,好過在此挨凍。」張九良主僕都覺得主意不錯,便道:「那連累保長大哥了……」他們找來一張破草席蓋在秀才的屍身上,在席邊壓上兩石頭,就到半裡外保長家中喝酒去了。
天漸漸發白,三人喝得有點醉,便提議回車邊看守。當三人回到停屍處一看,屍體竟然不見了!破席被掀到一旁。三人魂飛魄散,驚惶不已。面面想覷了好久,保長才想起來,苦笑道:「呆會兒於縣令他們就會來檢查,他是新官上任,近來脾氣大著呢。如果發現屍體不見了,咱們可擔罪不起啊!。」張九良道:「保長大哥,這事鬧大了,但時間緊急,我們可怎麼辦呀?」保長想了想說:「別的辦法倒沒有了,我有一策,興許還來得及。」大家忙問是什麼計策。保長說:「近幾天莊裡有個人得了暴病身死,就葬在路旁的山上。剛埋幾天,屍體也不至於腐壞,我看乾脆把屍體挖來掩人耳目,把事情矇混過去算了。反正也不好向官長解釋,怎樣?」一合計,也只好如此了。三人一起匆忙跑到山上,果然發現一座新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挖出屍體抬回到車上再用破席蓋住。
天色大亮,縣令於敬水帶著捕快和仵作前來,仔細地檢查了屍體之後於敬水大怒:「來人!把他們都拿下!帶回衙門發落!」捕快一擁而上,把保長,張九良和陳柱分別按倒捆住,接著連屍體,馬車一起拉回縣衙。
回到衙門於敬水立刻升堂審問,命令左右先將三人痛打三十大板,然後道:「保長昨晚來報說是一個突然病死的秀才,為何今早就變成了一個農夫的屍體,而且屍體已經死了不止一天,你等虛報案情,用意何在?」保長大哭道:「大人,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欺騙大人啊!」於敬水勃然大怒:「是不是你們謀財害命后故弄玄虛,來人啊,大刑侍侯!」三人又被上了拶指之刑,痛苦難堪哭叫得死去活來。張九良不勝悲傖,叫道:「大人,此事確有隱情,我只是個普通商人,不敢再有隱瞞。」停下來后,就把昨晚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於敬水聽了覺得事情太過蹊蹺,不敢相信。但見三人痛苦流涕態度真誠,也不象有假,便命令仵作再次仔細檢驗屍體,仵作報告說,農夫的屍體死了大約三至六天,但不象是病死的,因為脖子後面有傷痕,象被利器絞割或動物噬咬造成的重傷身亡。於敬水覺得案情複雜,可能案中有案。立即叫保長帶路重回宋家莊調查,查出了死者的妻子是一個叫忠嫂的農婦,派人將其拘來,一頓痛打后,忠嫂招供說自己的丈夫七天前出太湖打漁,晚上回來后說見到了鬼物,這個鬼怪一直如影般跟著,擺脫不掉,心慌時回身打鬥,結果背脖後面被噬咬,逃脫后驚魂難定,沒兩天就怪叫數聲暴亡,自己生怕別人不信,便謊稱丈夫是急病身亡的。還說她丈夫死前曾交代她以後不要到湖邊去,因為鬼物是從湖邊的山裡或地里鑽出來的。於敬水更覺奇怪,便叫人將涉案四人先收入大牢,四人均大呼冤枉,血淚橫流,其狀甚慘。
當晚,於敬水與捕快們研究案情,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一切屬實,那秀才的屍體到底會是什麼人給偷走的呢?忠嫂所言雖匪夷所思,但世間是否真有鬼物呢?如果都不是,那麼真相會是什麼呢?一個捕快說道:「忠嫂會不會是與姦夫合謀殺死親夫?」於敬水道:「這婦人年紀不小而且面貌醜陋,情殺估計不成立。春秋時鄭國名相子產曾說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依人以為淫厲。死人憑地有托生者,氣盡而不散,就可能化為鬼物作祟害人,拖累民生。」眾捕快聽了毛骨悚然。於敬水說道:「今日之案離奇,定是妖鬼作怪。我看那四人都是無罪,將他們放走,你等化妝平民跟蹤,或可揭開迷團。」眾捕快連連點頭稱是。第二天下午,保長,張九良,陳柱和忠嫂四人被分別釋放,各自回家。於敬水發散了六名捕快化成平民跟蹤,接著又叫一隊捕快共五人到吳城各地去調查。
卻說張九良和僕人陳柱趕著馬車回蘇州,一路上陳柱不住地埋怨主人多事,弄得都挨了皮肉之苦。張九良內心窩火,狠狠地抽打馬匹出氣,不料馬受驚突然轉入路旁的一條小道拚命奔跑,拉都拉不住。兩人驚慌得大叫「救命」,馬車狂奔了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竟是跑到太湖邊上,只見湖光山色風景秀麗,小路盡頭有一座宅院,大門前是一座望湖而向的涼亭。頂上的額匾寫著「煙波亭。」大概是太湖上經常煙霧繚繞碧波粼粼的緣故。張九良拍拍馬,長吁了一口氣,對陳柱罵道:「你這東西,盡會發牢騷,這會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了。」說完,走向那座屋宅,在門上拍拍,;「喂,有人嗎?」叫了幾聲,沒有回應。順手一推,大門竟「呀」一聲打開了,只見裡面是好大的一個花園,但是非常的幽靜甚至有點陰森,花園後有幢兩層高的樓閣,紅磚綠瓦頗有氣勢。張九良喜道:「居然有這樣的去處。」回頭叫陳柱拴好馬車,便進樓去了。不大一會兒,大叫道:「陳柱,快來。這房子無人居住,我們就在此歇一個晚上吧。」陳柱高興地也跑了進去,進門后竟禁不住打了個噴嚏,只見樓內擺設雅緻,窗明几淨的,中間是大堂,兩邊各有兩個閑房,都很寬敞。樓上有三個廂房,也非常簡潔,可見主人的品性儒雅。北面的廂房內有一張床,床邊有面大鏡子和梳妝台,台後有一面大屏風,上面畫有人物畫。張九良和陳柱上前定睛一看,渾身冰冷起來,腳都發軟。陳柱臉色變青,指著屏風說:「老……老爺……鬼,鬼……鬼!」原來屏風上畫了三個人,中間坐著一個羽扇綸巾的書生,兩個美貌的女子侍奉在旁,顏色鮮艷,栩栩如生。男的赫然就是前天搭車的那個落魄秀才!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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