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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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錢可以,讓她先走。」
奚清楷語氣淡靜,目光直視著寸頭,透過他的眼睛焦點卻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男人看著斯斯文文,身高雖有優勢,但另一邊自信人多勢眾,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著虞安的動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媽的說最後一遍,你倆都別想耍花樣……」
奚清鬆開虞安的手,修長挺拔的身軀進一步擋在她前面,近乎和顏悅色地笑了笑,相當不合時宜。
「留她下來,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兩秒:「她兜里不會超過三百塊錢。」
「放她先走,我能給你們的,管夠三個月。」
寸頭看了他兩秒,啐了聲:「媽個|逼,老子信你的邪,你們倆就他媽一夥的……」
「聽過津門嗎?」
奚清楷不由分說地打斷他,眉心皺起:「錢不會少你們。」
西邊街區的津門,最近一票難求的地下拳館,聽說一晚的獎金高達數十萬,在那裡賭到賺一回收手,都夠揮霍相當一段時間。
臨安有三樣臭名昭著的特產,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強權。
跟著寸頭混的幾個社會青年互相對看了幾眼,互相看到了被那個名字激出來的貪婪與渴望。
寸頭也猶疑了,他眼神陰沉道:「你在那裡工作……?」
奚清楷的視線緩緩掃過他們,很輕地笑了:「你們八個人,還看不住我一個嗎?是不是,跟過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賭對了錢都給你們,賭錯了我能落得什麼好。」
於是虞安被重新推進了店裡,她沒說話,只扒著推拉門,死活不讓他關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頭來勸她:「放手,我很快回來。」
虞安狠狠瞪他,眼裡的碎光怒意極盛:「顧凱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你知道……」
身後的寸頭猝不及防把街邊的自行車踢倒,朝他們的方向吼道:「媽的來不來?!」
奚清楷俯了俯身,飛快摸了摸她的發頂,動作柔順地像安撫一隻貓,語氣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說地把虞安推到裡面,將門反鎖。
乖……這人跟誰說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男人和那群人離開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長地邁開步子,不用顧忌誰,很快消失在她視線里。
虞安眼睛都瞪紅了,緊緊拽著門把手不死心地狠搖了兩下,才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撥通了110。
值班的呂明睡得半夢半醒,接起電話的瞬間被嚇得魂飛魄散,等回過神來他才罵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爛!」
虞安面無表情地掛斷,沿著門一下脫力蹲了下去,頭埋在手臂里,眼淚不受控制地打濕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應該不會有大危險,了不得就被揍一頓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會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
奚清楷確實沒食言,他管夠了他們三個月。
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復的日子……差不多也就這些天。
津門裡的人哪個從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緒以前打砸搶的事比誰也沒少做,進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鬥狠都刻在了骨子裡,指揮手下幫著教訓幾個人算什麼大事。
揍完了該送醫院送醫院,奚清楷說了醫藥費負責到底,路緒怕這幾個人罩子不夠亮,等救護車時拎著寸頭的耳朵道:「該怎麼跟條子說,你自己有分寸。」
寸頭痛得眼睛血紅,操了一聲:「老子告死——啊——!」
他尖厲的叫聲漸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軍靴樣式,漆皮色暗,漫不經心地踩在寸頭已斷的手關節上,看似不輕不重地一碾,四下無聲,只有他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說實話,不過等你出來了,我會再請你過來,直到你學會說謊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沒有半分不悅,容貌在明暗的陰影里更顯出幾分要命的驚艷,他唇角勾了勾,寸頭咬牙切齒地閉了嘴。
呂明離津門還有五公里,從窗外看到救護車呼嘯而過,與他擦身而去,呂明二話沒說,車屁股一掉頭迅速跟了上去。
哄亂的醫院擁擠又嘈雜,慘白的燈照得一切無所遁形。
呂明出示證件,在急診室沒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幾個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滾在床上一聲聲哼叫。
他沒空散播愛心,煩躁地轉身出去,走到一樓熙熙攘攘的大廳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沒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為什麼,呂明覺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會允許自己陷入太危險的境地。潛意識地就沒覺得他會出事,現在找不到人,看來只好回津門看看,據說他在那打工。
臨離開前,呂明沒抱什麼希望的隨便撥出了奚清楷當時給他留的手機。
那邊竟很快接起,喂了一聲。還沒等呂明說話,奚清楷說:「呂警官在找我?」
那聲音似乎有兩重。
呂明愣了愣,回過神來,環繞四顧,很快發現一個在人群中極顯眼的人影。
他沖電話道:「顧凱你沒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線走過來,頭一句就問:「虞安打的電話?」
呂明啊了一聲,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復的真好。
雖然是板上釘釘求證過的事實,但呂明怎麼看都覺得奚清楷太不像線人。
沒轉來臨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舊友在禁毒組工作,東南亞那個大案呂明有所耳聞,光布署就兩年,在邊境抓的人,當場繳獲了近五百斤貨,這還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穫。
顧凱竟然曾是其中隱秘的一環,被那頭目和手下關押了許久,最後還給他逃出來了。
他接觸過的線人,少有這樣的。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氣定神閑,看似清淡不在意,實則心思太深,看那雙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說。」奚清楷又問了一遍,看出呂明在觀察自己,並不在意:「虞安給你打的電話,她人在哪?」
呂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誰,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禮貌啊!」
奚清楷掉頭就走。
他反鎖了門,她大概還在那狹小寒冷的店裡。
呂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後意味深長地道:「你又是她的誰呢?這麼急?」
奚清楷腳步停都沒停,在快踏出門口的時候,被一顆從遠處衝來的小炮彈撲了個滿懷。
他第一次鮮明地感覺到,她原來這麼輕。
奚清楷彎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撫她,不動聲色的溫柔:「急什麼,我說了我沒事。」
呂明在身後看到男人俯身時半擁住她的姿態,心下明了幾分。
虞安在確定他沒事後,突然仰頭,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顧凱,我可能……得離開一段時間,家裡你能幫我顧著嗎?」
她從人頭攢動的超市生鮮蔬菜區擠出來,興奮地衝出超市大門口,像顆炮彈一樣沖向虞安。
「姐姐姐姐姐姐,你看!」
虞孟清左手緊緊抓著單肩背的書包帶子,右手獻寶似地遞出去,張開,掌心中躺著白色塑料袋,塑料袋綁著一小捆菜。
芹菜根、白菜幫子、幾根香菜、上海青的葉子……
雖然不是一家人,但也擺放得整整齊齊。
虞安沒答話,雙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轉身就走。
虞孟清蔫兒不拉幾的跟了上去。
她當然知道她今天犯錯了。
她在課堂上看小說看得太入迷,被班主任當場抓包,放學后直接被找了家長。
現在家長火很大。
借著上廁所的名義溜進超市,但似乎今天這種懂事並不奏效。
虞孟清本來就長得圓眼睛圓臉,白白凈凈的扎兩個小辮子,活脫脫一個摘了眼鏡的阿拉蕾,此刻辮子隨著低落的心情也耷拉了下來。
她離小升初還有一年呢,現在成績也沒掉下來,怎麼這麼生氣呢。
「虞孟清,磨磨蹭蹭幹什麼呢?」
「來啦!」
虞孟清聲音陡然一亮,下一秒她就像個得到特赦的小黃雀一樣,撲棱著翅膀衝過去了。
虞安雖然生氣,但走過老城區的邊界,街邊的商店、陳設與路人的變化隨之像電影翻篇的默然過渡一樣發生了變化,她根本不放心讓虞孟清脫離視線範圍,遂扭頭去牽虞孟清肉呼呼的小手。
幾十年前S市被劃出來,借著東風與優越的地理位置勢頭漸猛,高樓大廈也逐漸拔地而起。只是有一片邊緣區域,遲遲沒有完成開發,早先是縣上的一個小鎮,後來成了循夢而來卻無處落腳的人,暫安一隅的地方。
儘管這地界跟安字沒有半毛錢關係,所有人都在姿態兇狠的求生存,賭場和地下室遍地開花,破舊低矮的居民樓久經風雨,外層幾乎要剝落了。但能住居民樓里,總歸是比花十塊去地下室跟老鼠和潮斑待一夜要好多了。
已經是初秋,街上或遊盪或靠在路邊長椅上的男人依舊赤著瘦骨嶙峋的上身,迷茫懶散,偶爾警覺。
虞安右手抓緊了虞孟清,快步沿著路沿走,快走到頭的時候,向左一拐,沿著兩棟建築中間的窄道走了小路。
「姐,我想吃個綠舌頭,」快走出去的時候,虞孟清突然低聲說了一句,抬頭剛巧撞上虞安的目光,她又縮了縮腦袋道,「但現在天氣快冷了,吃冰激凌肯定不舒服。」
虞安牽著她的手,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恍若未聞。
五分鐘后,虞孟清喜滋滋地舔著綠舌頭,吃到滿口清涼甜爽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
「又怎麼了?」虞安感覺到自己的手又被猛地拽了一下,頗有些不耐地側了側身子,問道。
「我的菜呢?」
虞孟清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懵懵的。
那些可都她辛辛苦苦挑出來的好苗子!
在架子上長得好的菜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在地上能長得不磕磣,還能被她撿起來,那得要多少緣分啊!
虞安都沒拉住她,眼看著虞孟清嗖地就反方向衝出去了。
到了剛剛左拐前的地方,虞孟清冷不丁地停住了步子。
虞安等了五秒,還不見她動彈,不由得有些火冒三丈:「虞孟清你不要找了,沒有就算了,回來。」
虞孟清沒動。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虞安拔高了聲音。
虞孟清還是沒動。
不過這次好歹說話了,話裡帶著點生怕驚動什麼的猶疑:「姐,你過來。」
這片區曲里拐彎的,有不少亂長瞎長的歪脖子樹,胡亂矗著的電線杆,漫天飛的小廣告粘得到處都是,像頑固不去的牛皮癬。
虞安不想過去的,但眼看著虞孟清一頭朝對面的巷子扎進去,背影迅疾如風,虞安一個頭兩個大,只得拔腿追過去。
「你聽沒聽見——」
虞安也就一米六齣頭,但這身高追起虞孟清比起來還是綽綽有餘的。沒兩步她就趕了上去,等趕到虞孟清身後時,她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風從四面八風灌入,吹進所有縫隙,也堵住了她的嗓子。
這巷子竟然死人了。
死狀還挺瘮人。
虞安站在虞孟清後面,人還沒有完全踏進來,能照到太陽的右半邊身子暖烘烘的,另一半卻過分陰涼。
這一條縱深不過二十來米的巷子安靜而昏晦,坑坑窪窪的地上,蜷著一個很高的男人,他身下暗紅色的血跡幾乎跟泥土融到一道,身上的衣服勉強能看出是淺色的,黑色長褲也蹭的面目全非,很難分辨出哪裡是傷,因為好像到處都是傷。
瘦削的胸膛有刀傷的痕迹,手腕上和脖頸都有極深的勒痕,看著已經徹底嗝屁了。
「他死了嗎?」
虞孟清站得稍微靠近一些,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幾秒,輕問道。
「好像是。」
虞安回答的聲音更輕,貼著手的褲兜,明明能感覺到手機,卻僵硬地不知道怎麼把它拿出來。
她還沒遇到過這種只在法制現場出現的畫面。
「姐,」虞孟清回頭看她,一瞬間,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同時閃過疑惑與惶恐。
虞安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回應,身後有人推著自行車路過,人在右邊,剛好被虞安擋了道,哎了兩聲,見人還不動,路人不耐煩地搡了把她肩膀:「大白天你他媽眼瞎啊,擋什麼道——」
虞安懶得理,往前走了兩步,給那路人無意撇過來的一眼騰出了空間。
幾秒后,虞安和虞孟清同步捂住了耳朵,兩個長相完全不像親姐妹的人,只有這個時候才顯出了一點相似之處。
——這種情況,先叫救護車,還是先叫警察?上課好像沒講過。
虞孟清想。
——看看屍體涼沒涼,找人埋了就行了吧。
虞安想。
巷子背陽,夕陽迴光返照的刺目餘暉半點也沒灑進來。
虞安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覺得,看來太陽也很任性,該照的地方不照,不該照的地方瞎照,真夠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