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愛染三千03
此為防盜章蒙萌往後退了幾步,小聲說:「為什麼鬼僧又來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豐羽織嘴唇緊抿,俊秀的面龐籠罩了一層陰影。他將尊貴的客戶護在身後,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結了三套印:「鬼僧和女鬼,一定是沖著封印之物來的。」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正對著大殿的破敗廟門前傳來猛烈的撞擊聲,嚇得蒙萌兩腳離地跳了一下。
「廟門四敞大開,為什麼會有撞擊聲?」
「空氣震蕩波?!」
「有沒有後門啊,主播趕緊跑。」
「沒準陰陽師小哥哥能一雪前恥呢!」
兩扇廟門東倒西歪,自然什麼都攔不住。但豐羽織剛才結印設下了三道結界,分別在廟門、大殿門口和後殿門口,肉眼雖不可見,卻能攔住妖魔邪祟。剛剛的撞擊聲,便是鬼僧想要進來,卻被結界彈開的聲音。
蒙萌顫聲說:「傳說屠惡寺的萬輪明王大結界是因為一位佛修墮入魔道而破壞的,那個佛修該不會就是這個鬼僧吧?都死了千百年了,還對封印之物如此執著?」
豐羽織盯著門口說:「就像修行之人會被充滿靈氣的地方吸引一樣,妖靈邪祟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會被散發魔性的東西吸引。傳說中的那位佛修心術不正,沒能守住青燈古佛,走上了邪門歪道,自毀清正,愧對佛祖。不過他在修成魔道之前就已經死了,想來心中還有一絲怨氣,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封印之物,化身為魔。」
說話間只聽外面鈴聲大作,鬼僧手中的金剛降魔杵猛然擊向廟門結界,轟然巨響之中一片金光碎裂,緊接著他便暢然無阻地走了進來。
豐羽織喉結滾了滾:「第一道結界被打破了。」
夏醇指了指封印之物:「既然他想要這東西,給他不就得了。」
豐羽織正氣凜然地拒絕:「若他藉此物果真修鍊成魔,豈不是令世間增加了一個禍害!修道之人當以降妖除魔為己任,決不能令泱泱蒼生遭到威脅……」
身後沒了動靜,豐羽織轉頭一看,夏醇已經抱著孩子領著客戶鑽進了後殿。
豐羽織搖頭輕嘆,不與俗人一般計較。他巋然站在封印之物前面,再度施法加強結界。
夏醇和蒙萌剛一踏入後殿,便聽外面傳來撞擊聲。那聲音如有實質,將空氣壓縮爆開,令牆體劈啪作響,就連他們所處後殿之中的石柱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崩裂聲。
夏醇探頭向外吼道:「豐先生趕緊進來吧,他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會走了,你犯不著為此連命都搭上。」
第二道結界搖搖欲摧,豐羽織專心施法無暇應答。他自覺之前一戰顏面無光,見到鬼僧再度出現不免又動了將之降服的心思。結界不僅能將鬼祟攔在外面,還能削弱他的靈力,要不了多久他便無法再維持人形。
正這麼想著,一道強勁的力量直撲過來,將豐羽織當胸撞倒,掀翻在地。第二道結界也被鬼僧破壞,整座大殿隨之搖晃,沉積百年的泥土和腐爛朽木紛落如雨。
夏醇抱緊了懷中小鬼,和蒙萌一起往後退去,正擔心外面的情況時,一個狼狽人影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
「豐先生你還好嗎?」蒙萌急忙扶住豐羽織關切地問道。
豐羽織臉色更加難看,瞥了夏醇一眼道:「無妨,只不過之前受了傷,有些力不從心。也罷,封印之物就讓他拿去吧,待我回去養好傷,日後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令這鬼僧魂飛魄散。」
夏醇給他面子:「說的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三人安靜下來,卻聽鈴聲戛然而止,想來鬼僧正在研究如何解開封印抱走那棵大樹。
蒙萌稍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你們靈元閣的遊戲太難了,這迷我解不開,以後真的不玩了。」
豐羽織肩膀一震:「蒙小姐……不會是要給我們差評吧?」
蒙萌安撫道:「不會不會,豐先生也儘力了。」
夏醇越來越佩服靈元閣的救援者,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擔心客戶給差評,這是多麼敬職敬業的崇高境界啊。
就在這時,懷裡的小鬼突然開口:「來了。」
還不等夏醇驚訝於小鬼原來不是啞巴,第三道結界在劇烈的撞擊下帶動整個空間猶如經歷地震一般搖晃顫抖起來,三人腳下不穩,全都被撞倒在地。
鬼僧竟然繞過石台來到後殿門口,金剛降魔杵一下一下砸在結界上。
夏醇捂著小鬼的腦袋吼道:「你不是說他是沖著封印之物來的嗎,怎麼又追過來了!」
豐羽織不等從地上站起,伸手祭出五道白符,分別貼在結界四角和正中央。只見白光一閃,一道流光如水簾般覆在結界上,連鬼僧的樣子都被映亮了。
連破兩道結界,鬼僧也受到了陰陽之法的剋制,周身幽幽青光逐漸變為黑氣,之前瘦削強勁的身形輪廓愈發模糊。
幾番撞擊之後,鬼僧人形徹底潰散,化作一團透著血光的鬼霧。伴隨著刺耳鬼嘯,一陣厲風如尖刀般襲過,在牆壁上刮擦作響,連五道符紙也出現裂痕,邊角翻卷。
這時就聽蒙萌一聲大叫,從屋頂塌下一根木樑,正往苦苦支撐的豐羽織身上砸去。夏醇一把拽住豐羽織后領將他拖到一旁。
「他到底想要什麼啊!」蒙萌蹲在角落護住頭臉,驚懼不已地大喊。
豐羽織也無法作答,他遇到怨鬼邪靈向來是幾道符紙將他們燒成黑煙,何時對鬼問過人情義理。
鬼霧越來越濃,凄厲的嘯聲回蕩在整個空間里,貼在結界上的符紙燃起火星,頃刻間便化為灰燼。眼看著鬼僧就要突破最後一道結界,夏醇忽然靈光一閃,對倒地不起的豐羽織喊道:「女鬼,他想要那個女鬼!」
鬼僧第一次出現,正是在豐羽織擒住女鬼的時候。眼下他來到這裡,顯然對封印之物不感興趣,一心只想對他們三人下手,很有可能就是沖著女鬼來的。
豐羽織茫然道:「他要那女鬼做什麼?」
夏醇從豐羽織懷裡抽出仙元鎖魂袋,一把朝結界丟去。暗紅錦袋撞在結界上,立刻被彈飛了。
豐羽織:「沒用的,袋子里裝的是鬼,除非帶在人身上,否則無法穿過結界。」
碎裂的噪音令人心神震蕩,夏醇擰起雙眉將小鬼放下,對他輕聲說:「你不要亂跑,跟著這個小白臉哥哥。」
小鬼淡淡地看著他,也不知在想什麼。夏醇撿起地上的鎖魂袋,深吸一口氣朝結界沖了過去。
結界攔死不攔生,他沒有感到任何阻礙便鑽進了鬼霧之中。隱暗紅光似火舌一般舔舐著他的皮膚,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將他擠壓得骨骼咔咔作響。
他咬牙頂著從裡到外肆虐的劇痛將鎖魂袋丟了出去,袋子撞在封印之物上彈落在地,鬼霧卻毫無反應。
厲鬼早已失卻神智,裹著夏醇再度襲向結界,噼啪裂響之中,夏醇覺得自己體內彷彿有什麼碎了,意識如同線路故障的破舊殘燈般忽明忽滅,一口氣憋在氣管里再提不上來。
耳畔轟鳴不已,臉上濕黏一片,夏醇感到血管爆裂,無一處不在溢出鮮血。他無意識向前虛抓一下,完全是求生本能,心裡明知抓不到什麼,卻不料被一隻手握住了。
他愕然抬頭,眼前浮起一片暗色金芒,封印之物上餘下的萬千黑符不知什麼時候全部脫落,露出流金溢彩的本體。
面前憑空冒出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穿著打扮十分奇怪,彷彿從遙遠的時空穿越而來,又像是遊戲里的無雙雄豪,一手握著夏醇的手,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支細長的金色煙桿,左肩上還站著一支面目兇惡的鬼頭鳥,與他令人屏息的驚艷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更奇特的是,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膚,甚至脖頸和臉頰都有紋身一般的金色條紋,在鬼霧所散發的黑氣之中金輝耀眼。
夏醇驀地想起在水中見到的一幕,流光四溢的金紋與眼前人身上的繪金重合在了一起。與男人四目相對的一刻,夏醇看著那雙琥珀般淺淡的眸子,更感到莫名熟悉。
極度震驚之下,他沒有留意到身體已經不再感到疼痛,呼吸也順暢起來,只是目瞪口呆地喃喃道:「你是……」
男人長發如瀑,慵懶地披散在肩背上,聞言微微低下頭,貼在夏醇耳邊低聲說:「螃蟹,很好吃。」
夏醇瞬間石化。鬼鳥一聲厲叫,撲動翅膀銜起錦袋又飛回男人肩頭,男人將手一伸,錦袋便落入手中。
鬼霧驟然一縮,彷彿震怒無比,化作墨汁般的黑暗將整座大殿染黑。四周遁入虛空,腳下如履深淵,三個大活人已是思維凝固,無以言表,唯有男人氣定神閑地將煙桿送到嘴邊,呼出一口煙霧。
「魑魅雖可憎,鬼妖亦有情。不解其怨,何以度化。」男人語調慵曼,聲音又低又磁,尾音還有點兒沙啞,撩得人心尖發顫。
隨著他吐出最後一個字,白霧如有意識一般在空中變幻,一片漆黑之中,一個青幽幽的東西浮現出來。
他推門離開房間,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麼人,連那些時不時巡邏經過的機械警衛和勤勞的清潔機器人也沒了蹤影。
夏醇來到一樓的廚房,這個時間應該開始準備午餐了,可廚師一個也不在。帶著幾分疑惑,他找到一些食材,用洋蔥、青豆、玉米、胡蘿蔔丁、雞肉丁、土豆丁和冰箱里的冷飯做了個炒飯。
然後將一隻大菠蘿切掉三分之一,把裡面的果肉掏空,在底部抹了少許鹽,再用炒飯填滿,把切掉的部分當成蓋子蓋上封好,送進烤箱里烤了20分鐘。
挖出來的果肉用小碗裝著,烤好的菠蘿飯放入盤中。正要離開廚房,一隻手從旁伸來撐在門上將他攔住了。
攔在門前的少將臉上帶著幾分探究,夏醇以為他要找茬,便開門見山地問:「有什麼事嗎?」
裴靖藍灰色的眼睛就像此刻陰沉的海面,醞釀著無法預見的風暴。他的視線落在那盤菠蘿飯上:「剛剛得到島主的青睞就急著想表現自己了?倒是很會把握機會,取悅男人啊。」
夏醇笑了笑:「我做來自己吃的。」
裴靖彷彿聽到了拙劣可笑的謊言:「你自己一個人,用兩隻勺子嗎?」
夏醇沒什麼可跟他解釋:「如果沒事的話,我還要回去『取悅男人』呢,告辭!」
裴靖在他身後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昨晚在海灘上……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一夜裴少將都沒有睡好,眼前總是浮現海灘上堪稱奇迹的一幕。夏醇不知道自己在少將眼中已經驚為天人,只是用一如往常的隨和語氣說:「可能你的機甲該報修了。」
裴靖:「……」他走進廚房,盯著鍋里的炒飯看了一會兒,從餐具架里找出一隻勺子嘗了嘗。
幾秒鐘后,裴靖把鍋里不到半碗的炒飯全都吃光了。他意猶未盡地回味著口腔里的香氣,不由得生出幾分覬覦那份菠蘿飯的心思。
那個男人身負超強的精神力卻並不顯露,還做得一手好飯,給人的感覺如同他的外貌一樣俊美又不失溫柔。這樣的人怎麼會甘於給別人做露水情人呢?
夏醇回到房間將餐盤放在桌上,打開菠蘿蓋,清淡宜人的香氣頓時隨著白色的熱氣飄散開來。米飯炒得粒粒分明,每一顆都是飽滿的橙金色顆粒。
他剛把勺子擺好,一隻小手便按在了他的大腿上。見小鬼想要爬到他腿上拿他當椅子,他趕緊拎著小鬼的后領子把他提到另一張椅子上放下。
「昨晚謝謝你,」夏醇把勺子塞進他手裡,「如果不是你,我就破碎虛空了。」
小鬼無動於衷,注意力全在菠蘿炒飯上。菠蘿的甜味和炒飯的咸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因為底部抹了鹽的緣故,甜味沒有過分滲透到飯里,那一絲清甜成了恰到好處的味覺點綴。
兩人將菠蘿飯分吃乾淨,又把小碗里的菠蘿肉吃了。夏醇見他一張小嘴沾滿油光,便抽過紙巾幫他擦了一下:「你跟他明明是一個人,怎麼感覺差別這麼大,精分帝嗎?」
小鬼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夏醇走到他身後問:「對了,你到底有沒有名字,沒有的話我幫你起一個怎麼樣?」
他不是因為給人魚起了名字,就產生了自己擅長起名的錯覺,只是對小鬼大鬼都沒有正式的稱呼,說話時難免有些不方便。
小鬼依舊沉默,夏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皺起了眉。潮水暴退,露出淺灘礁石,成片魚蝦擱淺在沙灘上。漆黑的海平面上隱隱有一條細線,扭曲著朝這邊來了。
夏醇徑直來到來到島主的房間將房門敲開,島主穿著暗紫色睡袍,臉上帶著值得玩味的笑容:「這麼迫不及待想要見我,昨晚不是還扭扭捏捏嗎?」
休息了一夜,此刻正是精力旺盛之際,浦衡聞到夏醇身上淡淡的菠蘿清香,愈發興緻勃□□來。可這位床伴卻並未如他所想那般殷勤,臉上甚至流露出反感的神情。
夏醇不無諷刺地說:「暴風雨就要來了,很有可能會發生海嘯,我看島主還是趕快清理一下腦子裡的精蟲,讓基地進入防禦狀態吧。」
浦衡不屑道:「這不可能,如果真有海上風暴,監測中心早就做出預測了,更別說是海嘯。你又要玩什麼花樣?」
夏醇穿過房間,拉開沉重的落地窗帘讓浦衡自己看,低垂的雷暴雲已經壓在樓頂了:「基地里的警衛都不見了,當然沒有人給你預測風暴。」
浦衡難以置信地在床邊控制台上按了幾個按鈕,警衛中心、控制中心和研究中心的通訊室全都沒有反應。偌大的基地里,彷彿只剩下了他和身邊的男人。
他氣急敗壞地咆哮:「人呢,都哪去了!」這是海島,不是陸地,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全都跑了。
這時徐露臻沖了進來,扶著門框焦急道:「浦先生,研究中心出事了!」
想到他的搖錢樹,浦衡連衣服都顧不得換便匆匆趕往研究中心。
三人趕到觀察室,眼前的一幕觸目驚心,人魚沒有待在水池中,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門上、牆上布滿血痕,看起來這一夜裡,他們全都瘋了一樣想要出去,竟妄想用頭撞破牆壁、用手抓開防護門。
夏醇好不容易找到餘生,見他臉上、手上都是血,心中不免一沉。好在他氣息還算均勻,夏醇喊了幾聲他便有了反應。
「餘生,能聽見我說話嗎?」夏醇急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餘生怔了很久才認出夏醇,奄奄一息地說:「歌聲……」
夏醇聽不清楚,只好伏低身體把耳朵湊近:「你說什麼?」
「夜裡有人唱歌,我們聽了之後就想跟那個人離開……」餘生失神地念道,「常先生……怎麼樣了?」
他精疲力竭,只說了這麼多便又昏睡過去。看著四周的慘狀,夏醇難以想象究竟是怎樣的歌聲會讓人魚瘋狂至此。如果沒有防護門,餘生是不是也會如警衛和工作人員一樣人間蒸發般消失?
天空開始下起雨來,雨滴帶著粘稠的腥氣,彷彿是浸泡過成噸死魚的髒水。三人頂著狂風搜遍整個基地,除了裴靖和常牧之外,一個人都沒找到。
常牧沒有在禁閉室里撞得頭破血流,只是因為夜裡的事顯出幾分疲倦。聽說人魚出了事,他立刻振作起來趕到中心檢查人魚的情況,急切地問起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醇將餘生的話告訴常牧,聽過之後,常牧臉色發白:「什麼……歌聲?」
一向冷漠的徐露臻有些反常,兩隻手在身前絞緊,雙眼失神地盯著水池道:「他來了,他回來了……」
「別胡說八道!」浦衡沉下臉來,喝止了二人的不安,「死了的東西怎麼回來。」
夏醇問了一句「他」是誰,卻沒有人回答。其他人失蹤應該與餘生所說的歌聲有關,可他一夜酣眠,什麼都沒聽到,另外幾人也面面相覷,氣氛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夏醇一頭霧水,卻見泫然欲泣的白婉與心如止水的湛一擦身而過,踏著河燈點亮的街道往家中走去,眼淚潸然落下。
這時背後傳來一個溫煦的聲音:「這位姑娘可是有什麼傷心事?」
白婉拭淚轉身,見一作道士打扮的清秀男子正站在街旁巷口,不由得疑惑道:「道長是在與我說話嗎?」
道士:「正是。在下無意見得姑娘命宮坎坷,福薄緣淺,此刻又滿腹辛酸,似有難解心事,便忍不住多事打擾,還望姑娘不要怪罪。」
白婉被說中身世,將道士視作高人,不過畢竟是女兒家心事,難以對外人啟齒,便只搖了搖頭。
道士也並未追問,只是說:「姑娘可曾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
白婉不明其意:「道長的意思是?」
道士從袖中取出一盞蓮燈交於她,在她耳畔低語一番。白婉雙眸漸漸睜大,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緊緊盯著手中蓮燈。
夏醇驚訝不已:「那道士是豐先生吧,他什麼時候換了這一身行頭,還干起看相算命的行當了?」
「怎麼還玩起角色扮演了!」蒙萌舉起手想叫豐羽織的名字,忽然有人按住了她的手臂。
「那不是我。」豐羽織不知何時來到二人身旁,七情上臉,眼神複雜。
蒙萌見到豐羽織十分高興,可又對那邊的道士感到奇怪,二人容貌如出一轍的清雋溫潤,她有些興奮地說:「該不會是你的前世,或者祖先什麼的吧?」
豐羽織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道士轉身走回巷子,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白婉怔怔地瞧了一會兒,將蓮燈收入袖子回到白府。
她在閨房中將細軟衣物收拾妥當,原打算趁人不備逃離家中,不料主母早就發現她的意圖,命人將她鎖在房中,又派了兩名家僕在門前看守。
經過幾日絕食反抗后,主母親自過來將喜服丟在她面前。白家已經收了蒙家的聘禮,定下良辰吉時,只等將白婉八抬大轎送過去,就算她把自己餓死,主母也會將她的屍體送到蒙家,任由蒙軾隱處置。
白婉看著床上鋪展開來的喜服,想起了道長那番話。趁婢女送飯勸慰時,白婉將蓮燈交給她又囑託一番,待到夜裡,便一尺白綾將自己弔死在房中。
主母沒想到這個看似軟弱的姑娘真敢以死明志,恨不能將她草席一裹丟到山裡喂狼。不過按照規矩,即便急於出殯,也要在家中守靈弔唁,主母只好命人草草設了靈堂,吩咐下人守夜。
待到午夜時分,靈堂中唯一的老僕沉睡不醒,婢女便依白婉所言,點燃蓮燈置於棺頭。
幽燈靈火搖曳不已,靈堂中其他蠟燭頓時暗了下去,只余這一盞鬼火般燃著的蓮燈。一陣陰風吹過,躺在棺中的白婉忽然睜眼坐起,拿著蓮燈飄然離去。
她心中迷惘,總覺得前塵往事忘了大半,唯有對湛一的思念愈發濃烈,情思更加執著。帶著這樣的心思,她離開城鎮來到鮮少有人踏足的罪枷山。
屠惡寺在山中設下結界,雖然不會對人造成傷害,卻能阻止人尋路上山。藹藹霧氣之中,白婉兜兜轉轉,卻也只在半山腰徘徊。
白家發現白婉的屍體不見,蒙軾隱也得了消息,皆以為她是用了某種法子詐死逃婚,便派人出去搜尋。這晚搜到罪枷山中,燈火通明宛若游龍,看的夏醇幾人都為白婉擔心。
然而白婉卻做了一件讓幾人驚愕不已的事她在之前死去的同一時間再度上吊自盡,又經歷了一番氣絕之前的痛苦掙扎,明艷的五官扭曲猙獰,面容叫人不忍直視。
待到午夜,蓮燈兀自燃起,白婉又活了過來。吊著她的樹枝折斷,她這才跌下山坡摔斷小腿,之後又被在山中修行的湛一救起。
蒙萌喃喃道:「為什麼她又死了一次,而且還是同一時間、同一種方式……」
待見到白婉每天晚上都會重複那樣痛苦的死法,又再度被引魂回體,三人幾乎要看不下去。
白婉與湛一做下約定后,便在山洞裡等他。可是還沒到約定時間,她又一次重複了死亡,頸上的紅痕色澤越來越刺眼。不知第幾次看到她瀕死掙扎的蒙萌捂著嘴淚流滿面,真想撲過去求她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夏醇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男人忽然握住他的手,也沒怎麼用力,很輕柔地便將他僵硬的十指展開。毫無阻隔的皮膚接觸讓夏醇頭皮發緊,反射性地將手抽了回來,卻發現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摳得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