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星璇
天山玲瓏閣雄霸江北,是當今武林三大幫派之一。玲瓏閣主寅生輕功獨步天下,精通奇門遁甲術,為人行俠仗義,深受江湖中人敬仰。
此時正值深秋時節,天蒙蒙亮,在天山玲瓏閣後院西廂房內,正在上演一幕大戲。
西廂房內的一點燭火隨著微風搖曳,躺在床上的是一位面無血色的女子,她此刻輕蹙眉頭,似乎很是不舒服,這正是有著江湖第一美人之名的玲瓏閣小師妹-星璇。此時的她剛剛誕下麟兒,然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結局。
九個月前,大師兄流雲奉命下山去為天劍山莊的袁老莊主賀壽,原定三個月即可回山復命,可是六個月過去仍未見流雲回山,師父就派大師姐瀟霞下山打探消息,瀟霞剛剛離去不出一個月,師父突然中毒身亡,而師父最後食用的那碗湯正是由星璇端過去的,當時師父正因流雲與星璇私定終身而大發雷霆,師父喝湯后就中毒身亡,二師姐綺葒一口咬定是星璇見自己與大師兄的事情敗漏決定毒死師父好等大師兄回來後接掌玲瓏閣,星璇一時間百口莫辯。綺葒做事乾淨利落,立刻軟禁了星璇直至昨晚產子,星璇因蒙冤受屈而心情鬱結,產子時候異常兇險。而綺葒早就吩咐產婆保小不保大,幸而天不絕星璇,在經歷血崩后,星璇卻活了下來。此時的她極度虛弱,尚處於昏迷狀態,平時服侍星璇的芍兒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水……水……」星璇輕聲說道。
「星璇姐,你醒了?」說話間芍兒斟好一杯熱茶,端到星璇面前,喂她喝下。
星璇無力的睜開雙眼,「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二師姐抱走了,你先不要管孩子,先好好調養好身子,等大師兄回來自會為你做主。」芍兒一邊說一邊幫星璇蓋被子。
「我怕我等不到大師兄回來了。」星璇有氣無力的說道。
「師姐不要這樣說,你此時什麼都不要想,養好身體要緊。」話雖如此,此時的芍兒臉上也是一片愁雲。
「唉,芍兒,你還看不出來嗎?我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說罷,星璇閉上眼睛,將頭扭向床里一側,默默地流起眼淚。
自從師父死後,星璇深受打擊,玲瓏閣能夠主事的人全都在外,目前大家都是聽綺葒師姐的號令,師父究竟身中何毒尚且不知,綺葒師姐一味咬定是自己所為,絲毫不給自己分辯的機會。自己因懷有身孕,師父的死曾令自己一度胎氣不穩,無力自行出山,所以只好被綺葒軟禁在西廂房內。星璇恨自己為何偏偏在此時懷孕,為何沒能夠在大師兄出門之前和師父說出兩人之間的事,大師兄又為何一去不復返,他究竟又遇到了什麼事情?迷迷糊糊中,星璇聽到「當」的一聲,有人踢開門沖了進來,正是綺葒師姐。
丹鳳眼,櫻桃小嘴,雖然因為師父之死一身縞素,卻掩蓋不了綺葒的美貌。如果說星璇的美是高高在上的,綺葒的美則是妖嬈的,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綺麗。
「二師姐,讓我看一眼我的孩子……」,看到綺葒的出現,星璇第一句話就是要看看自己與大師兄的孩子。
「看什麼看,一個死胎有什麼好看的,你本來就不應該懷上這個孩子,如今師父屍骨未寒,你倒有心情想著你的孩子!你說你究竟是怎樣毒死師父的?」
「死胎?怎麼會是死胎?孩子是足月產下的,怎麼會是死胎呢,師姐?」星璇從床上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由於用力過猛,隱隱覺得下身有些痛。
「野種哪會那麼好命,你難產,孩子在你肚子里待久了,自然沒了呼吸,怎麼不會是死胎?我已經打發人處理掉了,你自己且自顧不暇,還關心野種!」綺葒盛氣凌人地看著星璇的眼睛,一字一頓狠狠說道。
「師姐,你怎可以就處理掉我的孩子,我連見都沒有見過他一面,我連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知道,如果大師兄回來,我該怎麼和他說啊!」星璇淚流滿面,傷心至極,感覺下體有一股暖流涌了出來。
「哈哈哈,你還有臉提大師兄?我們玲瓏閣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成年禮剛過,你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交給了一個男人,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和你母親都是天生的輕賤命!」
「師姐,你辱罵我就好,怎可侮辱我母親,我母親並不是你說的那樣!」星璇氣急,掀起被子從床上下來,想要走到綺葒的面前與她分辯。
「啊,血,星璇師姐流血了。」與綺葒一起進入西廂房的一個師妹大驚失色:「叫秦醫生過來,快去!」
「站住,誰敢去?賤人敗壞玲瓏閣名聲,毒死師父,已經罪無可恕,還有什麼好醫的?來人,將星璇拖去後山萬壑谷!」一眾師弟妹聽到此處,齊齊跪下哀求綺葒息怒。綺葒哪裡還聽得進去勸,「誰要是再為賤人求情,就一起拖去萬壑谷!」從門外衝進來兩個面孔較生的師妹架起來星璇就向後山走去。
萬壑谷乃是天山後山的一個深谷,自玲瓏閣成立以來就是對觸犯門規的門徒施以極刑的地方,門徒如果犯了不可饒恕之罪,都是灌下斷腸散后推入萬壑谷中,萬壑谷深不見底,扔下去的東西連迴音都聽不到。
去後山萬壑谷需要經過一座斷魂橋,除玲瓏閣閣主、流雲、瀟霞、綺葒還有星璇外,普通的門徒是不能輕易踏足萬壑谷的,眼看著星璇就要被帶到橋那邊,芍兒衝上前去跪在橋前擋住去路,向綺葒苦苦哀求:「二師姐息怒,無論師父是否為星璇師姐所害,還請師姐看到同門師兄妹的份上等大師兄或者大師姐回來再處置,師姐如此一意孤行,實在不合規矩!」
「規矩?」綺葒轉過身走向星璇,「你看跟你久了,連芍兒的嘴都學乖了。如今師父不在了,你倒也學會了拿師兄和師姐壓我!大師兄回來又怎樣?你敗壞門規,與大師兄私定終身,還生下了孽種,如今天都不留那孽種在世,即便大師兄回來又能怎樣,還有必要等到大師兄回來嗎?」話音未落,綺葒抬手就給了星璇一個耳光。「巧言詞黃一向是你的強項,黑白都是你說,師父在世時你就用你這張嘴哄騙師父,大師兄也被你哄得和你做出苟且之事,當初師父就不應該帶你上山。你敗壞門規,毒害師父,心腸如此狠毒,你還有什麼話說?」
星璇傷心至極,加上生產後內出血,哪裡還有半點力氣為自己分辯。
綺葒越說越氣,雙目圓瞪,不依不饒:」怎麼了?知道錯了?你平時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我告訴你,今天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不會有人來救你了。我一直很好奇萬壑谷下面有什麼,今天我就送你親自下去看看,只怕你沒命回來告訴我萬壑谷下的景色了,哈哈!」說罷她飛起一腳踹到芍兒身上,大踏步地從芍兒身邊走過,上了斷魂橋。
玲瓏閣一眾門徒在橋這邊哭成一片,綺葒挺了挺身軀,像是在下定決心做出什麼決定一般,踏向了通往萬壑谷的小路。
恩師的死,孩子的早夭,即將面臨的死亡令星璇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為哪一件事傷心。
萬壑谷崖邊深秋時節正是火舞銀黃開得旺盛的時節,這花說也奇怪,只有天山上萬壑谷附近有。江湖上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說,火舞銀黃本是不知名的並蒂花,一蒂上花開兩朵,一白一黃,四季常開。那一年玲瓏閣創始人清風與明月因誤會而生嫌隙。深秋時節,明月在生下憐生后精神恍惚間來到萬壑谷,沒想到失足滾入谷底,一路上的尖石樹根劃得她鮮血淋漓,染就了當時萬壑谷的並蒂花成火紅的顏色,從此以後萬壑谷就多了一道風景-火舞銀黃花。
望著那開的一片火紅的火舞銀黃,星璇不無凄苦地想到,當年師祖明月用血染就的鮮花,如今她也要用鮮血再染一次了嗎?
來到萬壑谷崖邊,星璇被放在了地上,左邊一人扶直她的身軀,右邊一人扶好她的頭,綺葒走近解下腰間的水袋,水袋打開后只覺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星璇忍不住想嘔,卻被人扶住動彈不得。綺葒強行灌星璇喝下斷腸散後站立起來等待星璇毒發身亡后推她入谷。許是大家都覺得星璇生產完后體弱,不需要防備,所以兩旁的人見她已喝下毒藥就沒有再用力按住她。
星璇此時眼見求生無望,卻也並沒有特別悲傷,她覺得既然死已成定局,她不想毒發后被推入谷中,她寧願趁自己意識尚在的時候跳下去。一念至此,她突然站立起身,兩旁的人想要阻止卻來不及反應,她轉身縱身就是一躍,這一連串的動作不免耗盡她僅有的一點力氣,她一陣噁心,將先前喝進去的毒藥噴出來不少,伴著毒藥出來的還有不少鮮血,她拼力回身看向綺葒:「是男孩嗎?」
綺葒毫無防備的被她這樣一問,來不及掩飾,竟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星璇大喝一聲:「謝了!」然後就隱沒在萬壑谷層巒疊嶂中再也沒有了蹤跡。此時東邊的太陽剛剛開始展露光輝,金色的陽光照在星璇死前噴出的血上,那一點點的血滴如活過來一般在空中隨風而去,竟好似蝴蝶一般。蝴蝶本是短命之物,正好可以用來比喻星璇那短暫的一生。
綺葒站在崖邊良久都沒有動的意思,突然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抿了抿嘴,轉身離去了。
翌日,天山上玲瓏閣一眾人等盡數死亡,只有綺葒和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倖存了下來。自此之後,江湖中便流傳著這樣的一個傳說,江湖第一美人星璇產後因孩子早夭而發狂,毒死玲瓏閣眾人後下落不明,玲瓏閣閣主遇難,玲瓏閣大師兄和大師姐因有事外出而幸免於難,玲瓏閣二師姐雖事先發覺情況有異,奈何只保得了自己,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