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見天子不跪
夏羽冰最後住回了她從前的院子汀芷院。
這院名是從前二夫人取的，說是取自：「岸芷汀蘭，鬱郁青青。」
她問：「為何不叫汀蘭院？」
二夫人說：「叫汀芷不是更加兩全其美嗎？」
還言希望她做個如蘭花般的女子，純粹而美好。
而今想來，這汀芷卻是不合時宜的，生於深林的芷蘭又如何能存活於水邊的平地呢？
純粹而美好，應是純白無知近於愚蠢才對，這才應是她這個二夫人所希望的。
從她記事起，二夫人就沒有親近過她，待她同路邊的陌生人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有她一門心思地想要親近於她。
學到了好的曲子，跳了一支好看的舞，她巴巴的獻藝，二夫人還是一貫的冷著臉，每次她都灰心喪氣，但不出幾天二夫人又勢必會送來好看的綾羅綢緞以及一些稀奇之物，她便以為，二夫人只是不會表達。
卻忘了，她待夏雲錦從來不是這樣的。
夏雲錦總說二夫人待她太好，從來不教訓她，還什麼好東西都給她，連進宮也只帶她。
她哪裡會明白，她有多羨慕她，二夫人是從不教訓她，但她的眼裡也沒有她。
一個人的漠視，還是來自於母親的漠視，她只能選擇自欺欺人。
二夫人還會說，宮中多險惡，靜妃獨得盛寵，其手段尤為高明，暗中不知打壓、殘害了多少美人皇子。
從此，她更是不敢親近於靜妃，每每也只是在席間偷偷打量一二。
靜妃很美，有多美？
後宮美人像流水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只有靜妃，十年盛寵如一日。
如今再去回憶靜妃的容貌，卻只記得那雙亮得驚人，溫柔得不像話的眸子。
……
一肩膀上夾著拂塵的大太監尖著嗓子道：「奉天承運，帝皇詔曰：宣凌雲宗大長老、葯老弟子小月及夏家二小姐夏羽冰覲見。欽此。」
老夫人恭敬地接過聖旨，才在劉嬤嬤的攙扶下起身。
大太監白了一眼站著的夏羽冰幾人，哼的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夏雲錦手裡絞著手帕，用充滿擔憂的語氣說道：「姐姐，你連跪都不跪，等下帝皇怪罪可怎麼辦呀？等下見著帝皇，可一定要下跪呀！」
夏羽冰直接無視夏雲錦，從她旁邊過去了。
後面的眾人議論紛紛，夏羽冰幾人卻坐著從皇宮來接她們的馬車揚長而去。
皇宮還是當年的皇宮，只是對於去過霧都又住過凌雲宗的夏羽冰來說，她的心中早已沒了敬畏之心。
領路的小太監一路走得飛快，額上冒出了大顆的汗珠，實在是身後的幾人氣勢太足，走得忒快，可憐他的小短腿。
一直等到了靜妃的司羽宮，小太監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太監前去通報的時候，夏羽冰突然問道：「這司羽宮是有什麼含義嗎？」
被問到的小太監有些腿軟，忙答道：「這司羽宮從前並不叫這個名，而是叫靜睛宮，後來靜妃嫌這個名字看膩了，就要改成司羽宮，這匾額還是帝皇親自題的。」
小太監的話剛落下，就出來了一群宮女，在宮女的簇擁下，夏羽冰遠遠地就見著了亭子里坐著的帝皇和靜妃。
丞相大人夏澤則站立一側，正在和帝皇說著什麼話。
見夏羽冰幾人到了，帝皇才停了下來，而靜妃的一雙眼都快長到夏羽冰的身上了。
「凌雲宗大長老沐紫、小月、夏羽冰見過帝皇。」
周圍的宮女們見幾人只是抱拳行禮，而沒有下跪，一個個心中都頗感好奇。
她們倒是聽說過凌雲宗有不拜帝皇的規矩，只不過現在才算是親眼見著了。
但是給她們十個二十個膽子，她們也是不敢如此的。
「哈哈哈，江湖兒女果真是不拘小節呀！」
「夏澤你看看，你這女兒可是比你有出息多了。」
昊皇豪爽的笑聲回蕩在御花園的上空。
「帝皇說的是，臣都已經老了，不比從前有出息。」
白俊儒雅的夏澤不慌不忙地道。
「瞧你這點出息，整天就知道把老不老的掛嘴邊，沒到你爬不動的那一天，你都別想辭官歸隱。」
靜妃默默地瞅了夏澤一眼，辭官歸隱？
昊皇教訓完夏澤后，才讓人賜座，夏澤也在夏羽冰對面坐了下來。
「小夏呀！幾年不見，你這出落得倒是越發水靈了，以後還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家小子。」
昊皇對夏羽冰說完，轉頭又對夏澤道：「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這女婿要是找不好，可別怪我找你麻煩！」
「不敢不敢。」
夏澤連道不敢，感覺靜妃的目光燙得驚人。
夏羽冰瞅了一眼昊皇，還是從前的樣子，五官英挺，面容俊逸，是個難得的中年美大叔。
「帝皇，我從前中毒失憶了，以前我們也見過嗎？」
夏羽冰故作天真道，裝作不懂宮廷禮儀的樣子。
「是嗎？怎麼會中毒？」
昊皇一臉關切地問道，似是也沒注意到夏羽冰言語中的失禮之處。
「這個我也不知道，稀里糊塗地就中了毒，還被火困住了，要不是我師傅救了我，現在我也無法坐在這裡了。」
「是這樣呀！這件事，必須詳查，誰這麼膽大包天，竟敢殘害朝廷命官之女！」
夏羽冰心道，查吧，反正也查不出來。
「沐紫，朕得好好感謝你，救了夏澤的愛女，來人，把朕那東海夜明珠給沐紫拿去。」
沐紫看向大太監手裡端著的夜明珠，有小碗那麼大，在這算是不錯了，如果忽略掉她房間里用來照明用的夜明珠的話。
「帝皇，無功不受祿，我雖救了夏羽冰，但此夏羽冰是否是丞相府的夏羽冰，還需得驗過才知。」
小月默默在心裡道，這夜明珠被紫姨嫌棄了。
「那大長老打算怎麼驗？」
沐紫自袖中取出了骨鳴，道：「這骨鳴，是一對，只要讓丞相大人和冰兒戴上就行，若骨鳴啼叫三聲，則證明冰兒確實是丞相大人的女兒。」
靜妃打量著這骨鳴，只見它樸實無華，如同手鏈，上面掛著幾個小鈴鐺，這小鈴鐺被沐紫搖動時卻並沒有發出聲音。
這骨鳴，同她要找的骨鳴一模一樣，卻不想原來在凌雲宗大長老的手裡。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羽兒和丞相大人去試一試吧！」
昊皇看向突然開口的靜妃，揉了揉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