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邵家（1）
雖然昨夜睡得晚，翌日清早，施喬仍在卯正時分醒了過來。
睜開眼時，身旁已經空了，她獨自躺在寬大的楠木床上，絲滑柔軟的錦被貼在光裸的肌膚上，異樣感很明顯。包紮嚴實的左腳緊繃繃的，已經沒有剛扎傷時那麼疼了。
心裡有點淡淡的失落，但不至於像昨晚那麼強烈，可能夜晚的環境更容易放大人的負面情緒吧。
躺著發了會兒呆，聽到低垂的羅帳外傳來輕巧的腳步聲，施喬在被子里伸了個懶腰，外面隨即響起小卉含笑的聲音：「小姐，您醒了？」
「嗯。」
小卉撩開帳簾，用海棠金鉤勺著，笑著問她：「您是現在起身呢，還是再躺會兒？」
「現在起。」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朝寢房門口瞄了眼，輕聲道，「我想沐浴，先別讓其他人進來。」
「您放心，我早吩咐過了。」小卉掩嘴一笑。
施喬依舊縮在被子里，等熱水備好了，她才披著毯子下床。
小卉往她身上瞅了眼，不由赧然垂下頭，然後才發現她左腳包得像個粽子，頓時驚愕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簪子掉在地上，不小心扎到了腳。」施喬有些難為情地扯了扯身上的毯子，「沒事，不嚴重，已經上過葯了。」
簪子掉在地上為什麼不撿起來，反而被它扎到腳？
小卉立刻意識到昨晚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但見她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就忍著沒問，上前扶著她去耳房沐浴。
翹著腳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里，施喬不由舒服地嘆了口氣，小卉一邊為她洗頭一邊小聲道：「世子不到卯初就起了，秋穗進來服侍的，梳洗完就去了後面的書房。昨晚常媽媽說了，您和世子用過早膳后，趕在辰正二刻去正院敬茶就行。認親安排在下午，敬完茶回來，月姐兒、祝姨娘和遙雪會來請安，按規矩，您得喝祝姨娘的妾室茶。」
施喬淡淡嗯了聲。
洗完頭，水也快涼了，她起身穿好裡衣，在耳房裡活動了幾下才出去。甘媽媽已經帶著小丫鬟把床鋪收拾好了，等她烘乾頭髮，梳妝更衣好，時間剛到辰初二刻。
施喬把腳上的紗布解開看了看，發現傷口已經長攏了，結著血痂，就只重新簡單包紮了一下，穿上繡鞋在屋裡走了幾步。
「怎麼樣？疼嗎？」小卉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她。
「有點疼，但不影響走路。」施喬笑著說。
等會兒要去正院敬茶，下午還要認親，要乾的事多著，她不可能一直坐著不動。
次間小圓桌上已經擺好了早膳，施喬吩咐鈴兒去請邵庄用膳，自己坐在炕邊，邊等邊跟小卉說認親的見面禮。
聽到外面響起小丫鬟的問安聲，倆人就停下話頭，小卉退到後面花几旁侍立著，施喬起身望向門口。
邵庄一進門，就見她穿著新人慣穿的大紅色織金小襖俏生生立在炕邊，脂粉未施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目光如泉水般清澈，非常端莊優雅，與昨夜淚眼朦朧的樣子判若兩人。
見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左腳上，施喬便主動道：「我看過了，沒事。」她是很擅長寒暄的人，但此時突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也不太想說，就朝他笑了笑。
邵庄略一遲疑，也對她笑了笑。
倆人在黑漆小圓桌旁對坐下來，小卉和鈴兒上前來盛湯舀粥，一時間屋裡只聽得見輕輕的碰瓷聲。
這就是封建婚姻的尷尬之處，明明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但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卻無話可說，施喬低頭攪著粥，並沒有多少食慾。
對面邵庄瞅著她的臉色，微微皺了下眉，朝小卉看去。
接收到他的目光，小卉不由撇嘴，悄悄指向桌角的紅豆糕。
邵庄就夾了塊紅豆糕放到施喬手邊的小碟子里，溫聲笑道：「嘗嘗這個。」
施喬盯著那塊紅豆糕看了兩眼，才抬眸朝他看去。
「怎麼？不喜歡？」
「沒有。」施喬輕輕搖頭，夾起紅豆糕嘗了口，點頭道，「甜甜的，挺好吃的。」說完卻把只咬了一口的糕點放回了碟子里。
勉強喝了半碗粥，她就擱了筷子，笑著說：「我吃飽了，你慢慢吃。」然後撫著髮髻上的珠花對小卉道，「我覺得還是戴金簪比較好，顯得穩重，咱們再去試試吧。」說著起身進了寢房。
邵庄望著晃動的門帘子，慢慢放下了筷子。
小卉跟著進去了，他就問鈴兒：「我不在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啊。」鈴兒搖頭，也不明白施喬為何這麼冷淡。
邵庄拿起桌邊的手帕擦了擦嘴，吩咐道：「撤了吧。」
鏡台旁放著一架鑲紫檀木的落地穿衣鏡，待小卉將她頭上的珠花換成金簪后，施喬就走到穿衣鏡前打量自己。
用金簪雖然顯得穩重，但也有些死板，不如珠花那麼活潑俏麗。不過這也沒什麼重要的，她將珠花放在鬢角，可有可無地比對著。
這時，門帘子一挑，邵庄躬身走了進來。施喬從鏡子里看到他，拿著珠花的手不由頓了頓。
「你退下吧。」他對小卉道。
小卉朝施喬瞥去，待她從鏡子里對自己點頭，才恭聲應是，退了出去。
邵庄這才道：「我換件衣裳。」
他晨起后穿了件家常的象牙色直，但按習俗，新人婚後首次拜見父母要穿紅色。
小卉被他打發出去了，施喬不太確定他是什麼意思，就道：「那我去叫秋穗進來服侍。」
「不用了，你幫我穿吧。」
施喬猶豫片刻才「哦」了聲，把珠花放回鏡奩里，走過去替他解扣子脫了身上的直，然後取下搭在衣架上的大紅織金圓領袍。
邵庄張開雙臂，方便她為自己更衣。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像昨晚那樣，仔細又直白地打量她。
「……你看我幹嘛？」施喬不自在地垂眸，眼睫像羽翅似的撲棱個不停。
邵庄不錯眼地盯著她，笑道：「不能看嗎？」
「你愛看就看。」施喬瞪了他一眼，從鏡台上拿來金冠，沒好氣地說，「低頭！」
邵庄依言低頭，她就拔下他髻上的竹簪，小心地為他戴好金冠，插上固定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