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嬤嬤和曉芳正是得了韓宓的授意,這才不停的在連氏耳邊嘮叨,說是別看丁香姑娘小產了,西小院到底還有個若蘅姑娘在。
又說如果若蘅姑娘遲遲懷不上,她們太太還打算再給老爺買幾個人進來。
「等這西小院的每間屋子都塞進一位姑娘來,想來不出兩年,我們老爺太太膝下便得兒女成群了,到那時二太太不妨將頌哥兒也送來呀,我們家的少爺姑娘們也能給他作個伴兒。
「二太太若是捨不得頌哥兒也沒關係,等我們太太給我們老爺買人時,還可以替二老爺也挑上幾個,送回登州老家去,沒幾年頌哥兒在老家也有一群弟弟妹妹陪著他玩兒了。」
這些話落在連氏耳朵里就如同重鎚,不只叫她知道大房從來不曾打算過繼這回事,還令她為自家後宅提心弔膽起來。
她一定是惹怒大嫂了!大嫂這才打算自己出些銀子給她相公納妾,再給相公添幾個庶子庶女,好給她添堵!
那她還敢如何?
碰上大嫂這樣不吝嗇銀子的,她既出身低微,又已年近人老珠黃的年紀,無論如何也不會比那些十五、六歲姑娘的顏色好,更不如那些姑娘嬌柔嫵媚,她哪裡有勝算?
再說哪怕她能將大嫂送回老家的姑娘來一個賣一個,她相公也不會因此跟她置氣,但依著大嫂母女倆這等心計,等她拚了性命將頌哥兒塞給大房了,頌哥兒將來又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還有大伯子那裡,若是有哪個通房丫頭給他生了兒子,他哪裡還會真將頌哥兒放在心上?嗣子哪裡比得上親生兒子重要。
真等到那時候,她何止是只賠上一個兒子,還賠了兒子又沒撈到任何好處呢!
只是這些事兒哪裡能跟婆母講,連氏便也不講緣故,一味的跟老太太懇求不停,她也怕講了緣故後,老太太不但不會向著她,還會將她罵個半死,老太太在來時的路上還跟她埋怨過,說她大嫂怎麽不儘早給大伯子納妾,好多多開枝散葉呢。
如今何氏好不容易開了竅,要給大伯子多買幾個人服侍,她卻說這麽做不對,這不是主動找罵嗎?
【第四十四章送走兩個麻煩】
也正是因為連氏已打定主意,韓老太太也沒了辦法,等到第二日一早,韓宓便也知道了這個消息,說是她二嬸母打算早早帶著頌哥兒回老家了。
她當然知道這是自己這幾日的各色攻勢起了作用,可她也不好喜形於色不是?
她也就故作驚訝的看向她二嬸母,連聲問道:「您怎麽不多住些日子?我娘不是才叫人給二嬸母做了好幾身新衣裳,又打了兩套新頭面,也好叫您陪著祖母赴宴去嗎?若是二嬸母早說您要回去了,留著那些衣料子和金餅子給您拿回去多好!」
韓宓這是故意捅連氏心窩子呢,那幾身衣裳都是京城新樣式,又是為了赴宴專門做的,回了老家便沒場合穿,對於連氏來說實在是浪費得很。
還有那兩副金頭面,哪有誰家的婦人在鄉下插得滿頭金燦燦的?除非沒長心!
說起來倒真不如將衣料和金餅子都存起來,衣料留待做些合適鄉下老家能穿的樣式,金餅子或留著將來聘媳婦用,或是嫁閨女時打了首飾當嫁妝。
連氏不由得被韓宓這一番話氣得心口直發堵,就算她已經得了幾身現成的衣裳了,聽到這話,這丫頭是打算等她走時也不再給她帶些料子了?
可是連氏這些天來已經不只一次領教了韓宓的厲害,她也只能將這口惡氣硬吞下去——誰叫這丫頭已經攀了溫靖侯府的高枝,將來還要管皇後娘娘叫一聲姨母,連那溫靖侯夫人都拿著她當成掌中寶呢,自己哪裡敢惹這個侄女。
倒是一旁的何氏既然知曉這都是自家女兒搞的鬼,這才嚇得連氏想要趕緊逃離京城,便也不願叫女兒再擠兌這個妯娌了。
宓姐兒才多大,若眼下便學得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將來豈還得了?這可不是勳貴高門中宗婦的氣度!
何氏便笑吟吟的將話接了過去,「衣裳都已經做了,弟妹便留待著回鄉後,誰家有個喜事的再穿也罷,弟妹打扮得夠體面,也是給我們韓氏一族長臉呢。
「至於這些衣裳和首飾日常穿用不上也不要緊,我回頭便叫王嬤嬤給你打點些杭綢官緞,弟妹拿回去做些家常衣裳穿吧。」
何氏這些天雖然將連氏的小算盤瞧得清楚,也正如韓宓跟袁氏所說的那樣,她真的從來沒往心上放過,更不曾因此吃不香睡不著,哪怕她肚子里這一胎是個女兒,將來也懷不上了,但若真要過繼,也得她和自家老爺商量了才算數不是嗎?
只要她說一句嫌棄頌哥兒年紀有些大了,只怕養不熟,韓雲楓也不敢不贊成,哪裡就輪得到老二兩口子做他們大房的主了?
不管怎麽說,她這一胎還沒生呢,倒看誰敢直接跟她提一句過繼的事兒?
她這些日子因為韓雲楓憋著的一口氣可一直沒處發呢,韓雲楓的那本黑帳也在自家大哥手裡,若真有人逼著她過繼頌哥兒,索性大家撕破臉,擺到明面上說一說。
她倒要看看二房是選擇繼續悶頭跟著大房過著好日子,還是大家都別過日子了?
也正是因著何氏這樣胸有成竹,外帶她也知道自家老爺的心思,所以怎麽可能真將連氏放在眼裡、當成對手忌憚起來。
如今眼瞧著連氏要走,又絕口不提不該盤算的事,她自然也不會吝嗇,隨後也真吩咐了下去,叫王嬤嬤等人好好給連氏打點一番回鄉的物事,那一樣樣的再齊全不過,也再豐厚不過。
連氏母子確定要回去了,就在這一日晚上,韓宓特地找了她父親悄悄商量,既是她二嬸母要回鄉,自家左右也要派人護送,索性別坐船了,不如乾脆在城裡找一家鏢局。
韓雲楓聽罷她這個提議便笑了,「宓姐兒這是打算將丁香也送回登州老家去?」要不然自家也不是沒養著家丁,連氏母子倆又沒有什麽太貴重的隨身物品,怎麽還要去鏢局僱人護送?
其實自打他聽說連氏要回老家,便也動了這個心思,想要將丁香這個禍害一起送走算了。
自家雖在京城周圍也有兩、三處莊子,卻架不住旁人藉著丁香跟他找事兒啊。
與其將這個惹禍的根由留在京城,還不如將人送到韓氏族裡的家廟去,他就不信這樣還會有人不遠千里找到登州去!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宓姐兒這丫頭根本就是與他想到一處去了,說起來這還真是可惜了,宓姐兒怎麽就是個姑娘家!
韓雲楓便也不等韓宓點頭承認,就笑著說道:「宓姐兒的主意說來真是個好主意,只是倒也用不上鏢局出馬,我正好要安排人手一路迎接你二舅舅去呢。」
韓宓聞言笑了,既笑她這位好父親終於有了些悔改的誠意,又笑他竟也將丁香的去處定奪了,完全不用她點醒,更不用她逼迫。
想來這也是庄岩那天夜訪韓宅,與她父親聊了半天的效果吧。
要不是他及時送了消息來,說是那秦閣老與戴大人府上都派出小廝窺探韓宅,分明是隨時要抓她父親的把柄,她這位好父親也不見得這麽快就能悔改了。
這可是韓宓重生後第一次因為她父親的轉變而稍微減輕了對他的仇視,她實在清楚自己真的放鬆不得,孫氏是已經死了不假,自家後宅暫時也不會起火——若是她足夠用心,幫助她娘打理得好,或許一輩子都不再起火也是有可能的。
可這也架不住窺探韓家的又多了一位戴大人,就連秦閣老這樣自恃清貴的人家也不惜自降了身段,差人躲在暗地裡盯著她父親不是?
那麽哪怕她父親再也不會往內宅抬人了,在外頭行走應酬時也遠離了女色,自家的後宅一直都安寧得很,他在官場上卻務必更得小心謹慎。
她便在笑罷之後,輕聲提醒她父親,「萬一咱們家的家丁不夠用,您也萬萬別去衙門裡找人手使喚,免得落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