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那些精幹的嬤嬤和婢女們一擁而上,全當沒瞧見蘇駙馬,眨眼間便各自將孫氏母女倆分頭押上馬車,又簇擁著平樂長公主,浩浩蕩蕩押著那娘兒倆去了蘇家老宅。

「就在我往這邊來之前,蘇家老太爺和老太太對孫氏的處置法子還沒有個結果,卻是已經答應了長公主的要求,叫蘇駙馬這便上書致仕。」庄岩如此笑道。

大秦朝的駙馬不但不像前朝,尚了公主後頂著個駙馬頭銜便再也不能出仕了,還對駙馬們的仕途多有抬舉,那位蘇駙馬如今正是十二團營的四武營總兵。

這十二團營雖然也隸屬京營,怎麽算都是溫靖侯這位中軍大都督的下屬,區區一個四武營卻偏被蘇寅生把持得密不透風,針插不了水潑不進。

如今蘇寅生雖未被長公主親自撞破他與孫氏的姦情,對韓宓他們來說也是種遺憾,不過他被長公主逼迫致仕,這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是東邊不亮西邊亮?

要知道溫靖侯一直謀畫著往四武營里安插些自己人,或是送幾個資質好的子侄進去歷練,卻一直都不曾成功呢,今後也容易多了……

庄岩的話聽到此時,韓宓只覺得耳邊轟隆一聲,恍若春雷炸響,心頭僅余的那麽一點謎團陰霾盡開。

韓宓就說她一直感到疑惑,若是秦閣老的三皇子一派想要奪嫡,只憑手頭那麽一點文官支持,遠遠不夠好嗎?!

可溫靖侯父子偏偏都是馬上出了事,雖然看起來極像文官的詭計,但秦閣老一派又該推舉誰來接任溫靖侯的中軍大都督一位,才能保證他們那一派的利益?

她怎麽就忘了,前世溫靖侯墜馬重傷後,接替他的正是平樂長公主的駙馬蘇寅生!

別看蘇寅生眼下只是個四武營總兵,八年後他便會升為十二團營的總兵,將來接任中軍大都督可不也算順理成章?

那蘇寅生儘管算不上是真正武將,可誰叫他是皇帝的妹夫呢?

再說他與溫靖侯一樣都不是宗室王爺,皇帝可不是一直覺得將兵權放在這樣的自己人手裡更穩妥?

原來自打孫連堂指使孫氏勾搭韓雲楓那天起,到蘇寅生接替溫靖侯的中軍大都督為止,秦閣老一派還真是毫無遺漏、一路高歌猛進呢!

只是韓宓既然連莊岩那裡都不敢過深透露什麽,她又怎麽敢當著宋家兄妹的面前流露出上一世的事來。

她於是輕輕低了頭,仔細掩飾住所有恨意與冷意,繼續聽庄岩說著,他打算和他父親商量,叫宋驍與庄岱都進十二團營,一個去四武營,一個去四威營。

「剛進去時肯定官職不高,甚至要從小校尉做起,這差事難免就嫌苦了些,宋二哥已經答應了,倒是岱族兄那裡我還沒來得及與他說,紅姊姊覺得如何?」

莊家全族子弟自幼都得習武,庄岱當然也不例外,將來若要拚前程也肯定是從軍為先。

眼下聽到庄岩說有讓庄岱與她二哥一起從軍的機會,又是京城十二團營,不是九邊駐軍得遠離京城,像她父親與大哥一樣長年離家,宋千紅有什麽不願意的?

她笑著點頭,「這樣就很好,若他本人也答應了,我自是舉雙手贊成。」

只不過聽著庄岩的話音,似乎只打算將她二哥送進四武營,庄岱卻是要進四威營的,宋千紅便忍不住看向她二哥,眼神中頗為替她二哥擔憂。

要知道四威營的總兵本就是溫靖侯早前在宣府邊關任職時的手下,與一向掌握在蘇寅生手中的四武營不同,她二哥若是孤身一人進了四武營,豈不得拚了命似的也未必能立得住腳?

那還不如叫庄岱也進四武營,和她二哥之間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宋驍當然看得出自家妹子的意思,他笑著對她搖了搖頭——他若與庄岱分頭從軍,單打獨鬥自然是艱難了些,可將來立功升職也更容易些不是?

如果他與庄岱都在四武營,必然是抱成一團的,這哪有分頭立功、逐漸掌握各營來得漂亮?

再說像他們這樣的武將世家子弟,去從軍也會帶著幾個親信長隨的,說是多幾個幫手也好,說是抬舉抬舉屬下也罷,哪裡就真是孤身一人了?

庄岩與韓宓將宋家兄妹這一番無聲的對話全都看在眼裡,也忍不住對視一眼,露出了瞭然又頗為讚賞的笑容。

宋驍既是如此不怕苦,將來努力掌握四武營也定然不是難題。

韓宓沒料到平樂長公主竟然祭出了逼著駙馬致仕的大招,在宋家時可不好流露,等到庄岩送她離開宋宅一路回家時,她終於露出了滿面歡喜的笑意。

這可不是孫氏被平樂長公主想方設法處死的簡單結果了!

即便孫氏眼下還不用受死,蘇寅生一旦致仕,秦閣老一派的計謀顯然已經失了最後一步棋,那這樣豈不是無形中又給溫靖侯府避了一回險?她又可以少為溫靖侯的安危操一份心,這不是一箭雙鵰是什麽?

庄岩卻是沒想到,那孫氏明明還活著,韓宓居然會如此高興。

宓妹妹明明應該只盼著孫氏受死不是?孫氏一天沒死,宓妹妹就該一天不解恨啊。

他將困惑問出,韓宓便忍笑跟他解釋,既是長公主連自己的駙馬都不忘懲罰,想來孫氏的苦果還在後頭。

「既是窺一斑便可知全豹,岩哥哥就叫我提前慶祝慶祝不好嗎?」

庄岩越發覺得自己最近的頻頻出手真是值了,別看他的宓妹妹看似是個容易滿足的傻丫頭,實則還頗為高瞻遠矚呢。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小手,笑道:「既是有宓妹妹這句話,哪怕是將來再艱難上百倍千倍,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只是別看他話是這麽說,他心頭也不禁有几絲內疚,內疚於他的出手不完全是為了她……叫那孫氏罪有應得,也不過是個捎帶的事兒,畢竟如果蘇寅生真的致仕了,得利最大的可是他父親溫靖侯與大皇子表兄,偏偏宓妹妹卻傻乎乎的以為他只是為了她,他豈不是成了天底下第一號的大騙子了?

可是庄岩又哪裡知道,這個結果本就是韓宓一直籌謀、期盼的,只因她心裡明鏡似的,只有大皇子好、溫靖侯府好,她與韓家才能好。

只要這些人全都好好的,她與韓家才不會成為被秦閣老與孫連堂握在手裡的小線頭兒,由此一步步搞垮溫靖侯府乃至大皇子,不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因此等韓宓捕捉到了庄岩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她大概也猜得出怎麽回事,連忙輕笑著安撫起他來——眼下這個結果本就是她想要的,她絕不能叫他蒙在鼓裡又生出愧疚。

就算旁的都不論,只看他這般模樣,她便會心疼的。

「岩哥哥是不是也有些迷糊了,擔心你自己明明是出手幫我和我娘、幫我家老爺,好處卻偏偏不只是我們韓家得了,譬如宋二哥和岱大哥也因此得到從軍的好時機,於是難免覺得有些對不住我?」

見他微點了點頭,她又笑著道:「其實若叫我說呢,岩哥哥你分明是想多了,我可是巴不得倒了一個孫家和蘇駙馬,大家個個都將好處賺得盆滿缽滿呢!」

再說難道他忘了,她將來可是溫靖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他庄岩的媳婦,那她又怎麽會只管埋頭算計韓家得到了什麽好處?

庄岩登時覺得心頭一暖,又是一甜,就好像有濃濃的蜂蜜水從他心田流過。

也難怪他母親之所以願意給他定下宓妹妹當媳婦,給兩人換庚帖時還比既定的日子早了好些天,這可不只是因為他和宓妹妹青梅竹馬的情分,母親更是覺得宓妹妹懂事顧大局。

她明明不是那種愛耍小性子或喜歡悄悄打小算盤的尋常女孩兒,連母親都不絕口的誇讚她,他卻糊裡糊塗的害怕她誤會?這究竟是誰傻?!

他立刻還給她開心一笑,既為了遮掩自己的錯處,也開心於她還沒真正嫁給他,便心甘情願與他一同為大局著想、為溫靖侯府著想。

誰知也不待韓宓再還他一笑,馬車外頭便有回稟聲輕傳進來,說是就在半個時辰前,蘇家老宅又有消息傳來,蘇同知的孀婦孫氏自願為亡夫守節,大後天一早便會前往蘇氏族中的家庵帶髮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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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蜜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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