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羅煉獄
一家人這才看到里長整張臉陰沉的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群村民,舉著火把,皆是兇惡的模樣。
老且似乎了解事情的緣由,拾起狗娃身上掉落的果子,輕聲一笑:「這乃是一種毒用兩生的植物果實,為公道老!誤食會昏厥、腹脇脹滿,吐逆不入食、犯惡,入葯則葉可療骨傷、莖可降風熱、全株可止血。」
「慢,我們並不在意這孩子的癥狀是不是因為吃了毒果子,醫工可也見到我這楊家村自打這丫頭出身後,未見一滴雨,在這樣下去,我整個楊家村都會受到牽連,我不能不顧我楊家的子嗣。」
「哦?我老且持玲走過不少地方,如今不要說你這楊家村,方圓百里,皆不降甘露,況且這三歲的小娃娃我行醫可遇見不少,可不見得要將這三歲的娃娃都給祭了天?」
「哼!尊你鈴醫,卻不知好賴,我們楊家村的事,豈容你一個外人插手,你便是離去最好,如若不然,我們也只好把你趕出這楊家村了!」里長被說得理虧,卻也放不下面子變了臉色,拿了自己那三分的威勢出來,卻不想以老且那雲淡風輕的模樣,自是打在了棉花上。
這裡長也是個自私的,雖然自己剋扣了朝廷發下來的賑災銀子,先前也存了許多糧食,但架不住村裡那些窮鬼餓鬼,若是不安撫了他們,自己必將受池魚之殃,如今這天大的機會出現,自己要是不好好利用,恐怕這些餓極了的窮鬼,會掀了自家糧倉。
「這果子叫什麼,恐怕里長還沒聽清吧!」鈴醫老且拿起舉起手裡紅色的果子:「公道果,庶事理,公道立,這天公也會明幾分,如是枉人性命,則天理不容。」
里長被鈴醫老且這清正的話語懾去幾分威勢,一怒之下,將鈴醫手中的公道果拍落在地:「快,你們給我把這鈴醫扔出楊家村,把那鳳丫頭趕緊給我帶到村頭的土廟去。」
古代忌諱男女接觸,但氣急了的里長顧不得那楊孟氏的清譽及那未出閣的來霞的閨譽,叫來幾個有力的漢子,鈴醫老且大喝一聲:「也罷,我自行離去罷了,所謂醫者,醫皮肉而不治人心,尤此惡疾,恐回天乏力,若存意抱惡,則百葯無治。」
鈴醫老且的離去,讓里長萬分得意:「你們還不快去把那丫頭帶走!」
楊蔓歆沒有想到那鈴醫就這麼走了,但即便是鈴醫老且留在這,對於自己的命運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外面圍著的村民一個個凶神惡煞,火光交錯,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楊蔓歆覺得自己進入了修羅煉獄,可眼前這幅景象,似乎更加可怕,楊蔓歆來到這個世界不足半日,便對古時候的封建迷信有了深入骨髓的認識,自己不一會就將死在這上面,反正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楊蔓歆不想自己家的幾個再為自己受傷了,其實他們的鳳已經死了,佔用了她們親人的骨肉的是一個陌生的靈魂,決然開口:「叔叔伯伯們,是不是鳳跟你們走,大家就有飯吃,有水喝了呢?那鳳願意跟你們走!」
如果說同宗同族的人視自己的妻子為異,楊福年的第一根弦斷了,此時里長跟村裡人的態度,寒了楊福年的心,這第二根弦也斷了,而楊蔓歆剛剛說出來的話,便是徹徹底底抨擊了男人的尊嚴:「我楊福年斷了這楊家的族,便是將我驅逐出族,我也不會讓我家鳳去死!」
楊福年剛剛說完,里長便是一掌將楊福年打到地上:「不肖子孫,不肖子孫啊,我看你是被你家的迷得不像個人了吧!祖宗你也不要了!我看你真的是要清醒清醒!」
這人是要入了族譜才能去衙里登記,再由衙門提交戶部,上了籍,制了貼,才能算是人,不然沒有家族的人就是沒有身份的人,就是奴隸,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婦人出嫁,便入了夫家的籍,若被休棄,而娘家不願接受,就成無籍之人,所以,婦人特別恐懼被休棄。
如是有大家族心善,會給一些忠誠有功的奴隸入籍制貼,但姓氏由主家指定,入籍分戶出來后,後人便會有了家族,便不會再是奴隸,但這樣的可能性極小。
如是楊福年脫離了族譜,便會成為無籍之人,那麼一家子都會是奴隸了,雖然里長存著心思,但也不想自己楊家人真正成了無籍的奴隸,當然,里長所指的楊家人,只有楊福年、虎子、狗娃三個。
楊孟氏也是嚇傻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男人既然可以做到這一步,當然她也清楚被清出族譜意味著什麼,因此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男人,連上前扶一把都忘記了。
「這是誰要出了我這楊家的族譜啊!咳咳!」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大家都變得尊敬起來,就連里長也成了孫子:「祖老,你怎麼出來了?」
楊福年見杵著拐杖進來的老者,急忙站起來,同家裡人作了輯,恭恭敬敬喚了祖老,楊蔓歆看著白髮蒼蒼,卻極有威嚴的老者,彷彿看到了希望。
祖老對著一家人點點頭,轉身對著里長呵斥著:「我不出來還得了啊!這楊家村只怕是要翻天那,我楊氏族人,何時要入了那奴籍了!」
「祖老,你是不知道,這楊家的閨女鳳,出生后就沒下過雨,大家不都是沒辦法了,總不能看著大家餓死吧!」
「那你小子就要要了那三歲小娃娃的命!」
「這......祖老,不是這麼說的啊!大傢伙都是同意的了!」里長為難的看著圍著的村民。
「是啊!祖老,這鳳丫頭確實古怪得很,只有祭天了,才能祈求風順啊!」
「我那重孫的小女兒嬌丫頭,也是三歲了?這麼說,你們要是帶走了鳳丫頭不夠,也要把我家嬌丫頭帶到土廟去!」說著祖老重重的敲著拐杖,又重重咳了幾聲。
「哎呦,我的祖老誒,可不敢說這話,那嬌丫頭長得多喜慶,那就是帶福之人,怎能呢?大傢伙可都等著嬌丫頭帶來福氣呢!你老人家這麼晚了還出來,恐怕不妥啊!」
祖老對著里長甩了一拐杖:「你這小子是巴不得我這身老骨頭早日入了那土裡,才沒有人管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