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免費的上等住處,不過我還不至於什麼都不想就美的顛顛兒的,一問才知道,這一排小屋竟然都是柳月凝名下的,包括這個庭院。我不禁奇怪起來柳月凝的身份,這或許就是頭牌的架勢吧。
我這屋子裡薰得也是香噴噴的,錦被綢衾,倒讓我彷彿又回到了當格格的日子,我問了送我來的丫鬟,說是叫龍涎香,很是名貴,是柳姑娘最愛的味道。
這一天來走得倦得很,又有這麼高級的待遇,早已躺下了,只是下意識的沒有脫衣服。心裡只是想,眼下已經告訴柳月凝了,既然選擇相信她就沒有了回頭路,只能提防著些罷了,瞧她那樣子的,也不像個打小報告的,就算是一賭了。
也許是突然換了環境,倒有些不適應,半醒半睡的,約是三更時分,只聽見門上吱呀一聲,一個身影恍恍惚惚,只見探了頭進來,我忙閉緊了眼,本是不甚清醒,這下子倒全醒了,心裡暗叫不妙。
「小姐,睡了。」門又是輕輕一聲合上,一個小丫鬟輕輕地說,原本是用睡著了的人萬萬聽不見的音量,可我卻聽的無比清楚。
「嗯。」一聲輕輕的鼻音,夾著腳步聲輕輕離開。
我已是嚇出一身冷汗,確定她們走開了后,只抱怨自己遇人不淑,慌忙從床上爬起來,四處勘察逃跑的方法,在屋子裡瞎轉了半晌才發覺窗子打開了都是通往正方形內花園的,進去了也是死胡同兒,原來這是她早已設計好了的,我怎麼就不能聰明點兒。
此刻我也不敢開門,若是沒人那是萬幸,若有人那便是自投羅網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楞是想不出一個實用的辦法,我總不能現鑿個地窖把自己藏裡面吧……我知道若是柳月凝想去通風報信,那速度自是快得很,哪裡容得我再慢慢思考。
屋子裡自然是絕不能藏的,可這空曠的小院子,要看不見我還真是個難題。越是著急上火越是想不出辦法,心裡火燒火燎地竟出現了把我抓回去審問的畫面,不禁打了個寒顫,光是想著康熙那道目光就讓我渾身發抖了……
心裡想著便翻出窗戶去,只想著走一步算一步了。一出院子,竟然讓我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借著月光我發覺這小花園竟有通往好多間屋子的窗戶。只是我在明,她們在暗,我也不知哪個窗里有哪個人等著我,眼下選擇哪個窗子作為逃跑路線倒成了至關重要的決定。
我統共一數除卻我這間共有七個窗子,均是幔簾輕垂,遮得嚴嚴實實,我躊躇半晌,萬一我費九牛二虎之力翻出去一個,卻正好是柳月凝的屋子,那我可就只剩下乾笑了。但卻沒有別的方法,眼下這是唯一的路了。
想著便把耳朵湊近去聽,誰料幾個屋子都是悄沒聲息的,我急得直流汗,一揚手去擦卻突然看見手腕上的熒光閃閃,卻是那顆水瑈珠,心裡漸漸平和了下來,要麼,索性就迷信一次吧……
我把珠子褪了下來,合在兩掌之間平放著,閉著眼讓它轉了幾下,心裡默默定了下來,只有一顆是水瑈珠,它對著那個窗子,就走哪個,若是出去了,一定不忘老十的大恩大德。
心裡默念一二三,便睜了眼,開了掌。卻是穩穩對著東南方向的一個窗子,乍一看竟是這個院子里光線最暗的一角,雖然猶豫,但我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慌忙走過去就推開了窗。
果然沒人,萬幸!但是因為是晚上,屋子裡也是暗得很,我摸索著才找到了門,可是卻死活不敢出去,但也是心知肚明的,如果在那間屋子裡沒有找到我的話,一搜起來,恐怕這幾間屋子也不會倖免,心下一橫,管它通往那裡,只管出去就是了。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也沒有什麼聲響,呼了口氣,便開了門縫,瞥過去,倒還真是沒人,心裡略寬,信步出去,是一個花廳,點著蠟燭,很是亮堂,這卻是我沒來過的。我也不敢走出了聲響,更不敢磨磨蹭蹭地走,腿都綳酸了。
剛探著路,就聽見不遠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媽呀!我還沒找好門呢……我四處張望,急得六神無主,便看見花廳中央的小花圃里的花草都還鬱鬱蔥蔥,也有半米高,聽著漸近的腳步聲,我一咬牙,快步邁進花圃,側身躺了下來,略略撥弄花草遮得嚴密些。臉上卻不禁苦笑起來,著藏身所也算絕了……
不久果然聽見一群人經過的聲音,我看不見他們,心裡卻是跳得突突的,只生怕被人聽見。我側耳傾聽,不見什麼聲響,大約是正在搜呢吧。
半晌,只聽見腳步聲又近了,聲音卻比去時厚重了多。
「十爺,這……」柳月凝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語調在裡面。
「算了,是我太想見她了,不關你的事。」是老十疲憊的聲音。
「但我確信是她,我這次也沒告訴別的人,恐怕她是誤會我去揭發她了。」柳月凝淡淡地說。我心下卻奇怪,她這不是揭發我是幹嘛……
「她是不想見我,跟你有什麼相干,你也不必多想。只要……」老十說道,突然停頓了下來,半晌接道:「只要她還活著就好。」
「這件事眼下只有你、我知道,萬萬不能走漏了風聲。」柳月凝沉吟道。
「你這話說得倒是顯得多餘了。」是老十有點兒苦笑的聲音。
柳月凝沒有答話,這讓我對他們的關係費解起來,若說柳月凝喜歡老十吧,她也實在不該把我的行蹤獨告訴老十啊。若說不喜歡,她對老十的幫助卻又讓我訝異。
「照理說,她逃出去很難,找到她也並非難事。」柳月凝沉寂片刻,說道。
「她很聰明,也不願被人限制,由她去吧,我會找到她的。」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卻聽見老十堅定地說,不由地心裡有點兒難受,原來我以為他不會像以前那樣照顧我包容我了,沒想到他還是這樣為我著想。
雖然人都散盡了,但我卻如同抽了筋般,不願起來。直到胳膊僵硬了,才看了四處無人起來。身心俱疲,摸索著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老十那句話起了作用,我一路走來,竟沒碰見一個人,順利地出去了。
外面天色已然有點兒發白了,我便快步出了這花柳巷。待走近了集市上,人也多了起來,天也大亮了,四處叫賣的都出來了,我信步走著,正盤算著離京的念頭,就聽身邊經過的兩個人唧唧咕咕地議論道:「裕親王府不知遭什麼殃了,前兒死了個格格,今兒又死了個媳婦兒……」
我腦子一滯,本能地想起了喜塔臘氏,腳下又有點兒發酸,幾乎站不穩。只是想著,我一定要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