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呼雅爾·夕蕊。
這就是我在這個朝代的名字,我的身份是康熙親哥哥裕親王福全府里側福晉呼雅爾氏的侄女兒,聽起來響噹噹的,可是越剖根問底越發覺事情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順利。
「我」因為一歲就沒了額娘,四歲又死了阿瑪,所以才投奔姑姑呼雅爾氏的,據說阿瑪當時是確實走投無路了才求妹子收養我的,又因為呼雅爾氏在府里頗為受寵,我也就捎帶著沾了點光,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機緣巧合被福晉帶進宮裡,又遇見了福晉娘家的姐姐榮妃馬佳氏,竟然備受榮妃寵愛,所以福晉常常入宮便帶著我,但是本家呼雅爾氏卻已經衰落的不像樣了。
我突然有種宿命的感覺,我在現代是孤兒,誰又聊得到,到了古代獲得重生竟然也是孤兒,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痛,卻也是讓我堅強的唯一支柱,我不願意讓別人看到我的悲傷,總怕看到別人憐憫的目光,所以只好自己故作堅強的撐了二十年,只是想證明給扔掉我的夫婦看,我沒有一點兒殘缺,離了他們,我照樣過的快樂。
所以有時候自己想想,覺得突然飛入另一個時空,忘記從前的一切也未必不好。
轉眼過得數日,我已經在清朝待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旁敲側擊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其實大部分都是片段,我自己連接起來的,反正我天天也就閑得只有胡思亂想了。雖然沒人敢告訴我,但是我也明白福晉很不喜歡我,光從她看我的冰冷眼神中,我就接收到了討厭的訊息。
所以我一直留在榮妃的宮裡,反正也算是順應了榮妃的意思。
「格格,冰鎮百合蓮子羹拿來了。」寧袖在我身後笑說,這小丫頭和我很合得來,據說是打小兒跟著我的,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已經接受了我的變化,不再誠惶誠恐的,但是主僕觀念還是十分強烈,看來要把她變成和徐寧寧一樣,還要多下點兒功夫呢。
「啊,放桌上吧。」我回頭沖她笑笑,拿著團扇胡亂扇弄了幾下,這鬼天氣,我天天就感覺像穿著衣服露天蒸桑拿一樣,我突然有點兒懷念我們那台元老級空調了……
「哎,格格,奴婢來吧,您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呢。」寧袖輕巧地從我手中拿過扇子,不徐不急地扇起來,我卻只有苦笑,把我真正當主子的也就數她一個了吧,原來以為自己多麼了不起,好歹說起來也是「格格」一名,後來暗自打聽才明白,在這宮裡,我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比女官稍稍受寵一點的「格格」而已,那些個宮女太監們表面上對我恭敬,哪個私底下里不嚼些舌根,心底都是不服,等改日我突然失了寵,恐怕連小宮女都能給我臉色看吧。
榮妃表面上對我疼愛有加,卻還不是在我被九阿哥欺負后,明明知情卻非要捏造一個「從假山上摔下來」這樣的傻借口來替九阿哥開脫,讓我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據我以前的歷史知識,我也大概明白九阿哥的生母是眼下十分受寵的一位娘娘————宜妃郭絡羅氏,榮妃卻只是因為是第一個為皇上生孩子的嬪妃而有些身份,雖然那點兒背的孩子還夭折了……
她絕不會讓自己和眼下正意氣風發的娘娘有任何芥蒂,她還要留在她現在的立場上,才會有機會讓自己的兒子在宮中穩了地位來扶持她。
「你去歇著吧……」我懶懶地趴在桌上,勉強對寧袖露出笑顏,她是我的丫頭,在這宮裡頭自然更是低人一等,天天也夠累的了。
「是。那格格有事兒便喚奴婢。」寧袖微微抬了眼,收了團扇,出了屋子。
本來我對穿越這件事是極為好奇的,但是前不久卻打聽到康熙竟然去了寧夏,是為了收復噶爾丹御駕親征了,而且雍正此時還是個皇阿哥,卻也不能像他幾個年幼的弟弟一般隨便,天天公務繁忙,我只是遠遠地看見過他的背影,其他的人么,卻也沒有什麼研究意義,我實在提不起興趣去一一鑽研。
半個月了,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咸福宮和御花園一隅,認識的人也就是榮妃、福晉、九阿哥、十阿哥還有安嘉格格以及若干名咸福宮的宮女太監。
說起胤誐來,我都忍不住直冒冷汗,他現在莫名其妙地跟我極其要好,簡直可以說是崇拜我了,想當初,他還磨著牙讓我等著呢,可是現在他幾乎天天下了課都要到我這裡來,又是和我瞎扯,又是讓我陪他讀書,又是讓我看他練武的,反正和皇子當朋友於我又沒有損失,我也是順其自然了。
「夕蕊!你猜我去哪兒了?」我還真是抬舉他,得,那「幾乎」二字我還是去了吧。
只見他一臉笑容地跑進屋子裡來,高舉著手裡的東西,興沖沖地朝我大步走過來,風車?於是我頹靡的心情又變得亢奮,風車,應該是宮外的東西啊,這麼說,胤誐是出宮去了,怪不得今兒個這麼晚了才來找我。
「哇!你竟然出宮去了!」我搶過他手裡的風車看了看,做工其實很粗糙,連我初中美術課上做得都比這個好,但是這也十足讓我這個憋在皇宮裡的人興奮不已了。
「唉,你怎麼又猜出來了……」老十的臉上登是有些沮喪,小孩子脾氣一展無餘。不過你拿著個風車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當我是瞎子啊……
「心有靈犀一點通嘛!」我笑眯眯地說,和老十在一起,總有種憐惜的感覺,他雖然家世顯赫,母親卻在他十一歲時就早亡,父親對他也不甚重視,他的童年比不得他那幾個哥哥弟弟,更不用說那些親情濃濃的民間家庭了,我曾問過老十為什麼要跟我這麼要好,他的回答竟然是:因為和你在一起就老想笑。我無語……
老十聽了我的話,眼中閃亮起來,嘴角的弧度擴張開來,他拉著我坐下,從衣袖的側兜裡面掏出一個通體碧綠的簪子,滿面笑容地凝視我:「不說它了。你看,這是京城裡有名的玉器店『恆通齋』里的,我特地給你挑的呢。」我再次無語,他以為我多少歲了,我現在不過是一十歲的毛孩子,哪來的那麼多頭髮去托住那昂貴的玉簪子啊。
「不喜歡?」他見我不答話也不接過,有些沮喪地問,於是,我便眉開眼笑地接過,笑著說:「哪裡是不喜歡,我是樂過頭了。」說著小心翼翼地把玉簪子收在桌上的首飾盒裡,不論禮物好壞,至少人家惦記著給我買東西了,還是有一些感動的。
「我就怕你不喜歡,你要是喜歡就太好了。」老十大笑著說,一面撥弄著我手裡的風車,臉上滿滿的都是滿足,總覺著他總是無意間表現出思念母親得舉動,這讓我莫名地有點兒氣短。
「這個風車啊,做工粗糙,而且裝的位置也不到位,改日我給你做一個好的。」我慷慨地拍拍老十的肩膀,豪氣地說,既然他把他對母親的依戀都挪到我身上來,我也不好不給面子。
「你還會做風車?」老十一臉傾慕的看過來,雖用的是問句,目光里卻是實實在在地相信。
「今兒個我便開做,明日酉時我估摸著也該做好了,你就來瞧好兒吧。」我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跟他保證,這可憐的古代孩子,連個高質量的風車都沒見過。
老十重重地點頭,一面拉住我的手,滿臉佩服:「小夕,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東西的?」說罷,頓了頓,又沮喪地說道:「我怎麼就什麼都不會。」他叫我常常是一會兒變一個稱呼,我也不以為意,就如同我有時候會沒輕沒重地叫他「老十」一樣。
「我腦袋好使唄。」我嬉笑著答了,表面讚美自己聰明,實則嘲笑他笨。我從不怕老十能從我的異樣里看出什麼來,他現如今是對我無比崇拜,想想他當初還因為我對他言語不敬而沖我大動肝火,我就想偷笑。
「也是……啊,你使詐……你笑我笨對不對?」老十正用充滿崇拜的眼神肯定我的說法,突然驚覺了出來,老大不高興地瞪著我,眼睛瞪的圓圓的。
我微微笑了笑,悄悄把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這小孩兒,一著急,手上就加勁兒,我可沒閑心讓他用我的手練鐵砂掌。
「好……」老十眯起了眼睛,奸詐地笑了笑,緩緩朝我靠近,「呵你癢……看你還敢不敢說我笨。」
我差點沒背過氣去,撓痒痒……這、這、這、這種威脅他都能想出來。不過我還真不知道我現在這個身子到底怕不怕癢呢,這裡的奴才們哪一個敢在你走著走著突然上來撓你兩下子,我自己撓自己又沒什麼感覺,自然是不清楚這個身子的怕癢狀況……正想著,腰間一癢,便看見老十伸手便抓,還真是癢呢,我笑著跳開了。
如同初次見面,老十見他得逞了,興奮地撲了上來,腋下、腰間,都呵起癢來,我顧不得旗裝的牽絆了,快步跑開,一面準備笑著回撓他。既然我在現代沒過到我想要得童年,正好可以在古代重過一次。
本來就是夏天,經我們這一折騰,兩人都是一腦門子汗水,累得直喘氣,但還打做一團,嬉笑打鬧,突然感覺很慶幸,在這壓抑的宮廷里總算還有老十這樣有生氣的人,要不我真沒準兒就抑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