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平波
觸目驚心的紅模糊了清流的視線,他張著手,在空中胡亂地抓了半天,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清流?」一個聲音帶著關切之意問道。
清流喘著粗氣,心兀自狂跳。夢中之景真實又血腥,讓他過了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在身邊抓了抓,艱難回道:「是誰?」
「白冰。」
一顆心放回肚子里,清流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如刀磨,卻也顧不得這麼多,掙扎著欲要爬起:「你怎麼來了,你救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暗影。他不見了,我們遇到孟嘉那個傢伙……」
清流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繼續朝身邊摸索著。終於,他感覺自己抓住了一個堅實的小臂,乾裂的嘴唇張了張,笑道:「幸虧你來了,我差點就死了吧。我身上的詛咒解開了嗎?」
白冰眼中帶著憂鬱之色,看著清流青青紫紫的臉,道:「算是解開了。」
清流點點頭,吃力地咽了咽唾沫,嗓子疼如刀絞,勉強道:「那就好,我的眼睛怎麼了,為什麼看不見了。」
白冰抓起他的手,引導他放到眼睛上,清流摸到了一層白布,愣了愣道:「不會瞎吧。」
白冰道:「不會。」
清流舒了一口氣,卻開始劇烈地咳嗦起來。白冰一邊替他拍背,一邊講述了這幾天的事。
聽到他已經恢復了神力,而且帶來了那場前無古人的靈氣大霧后,饒是清流傷的再重,都忍不住爬起來怒道:「你知不知道那場霧害得我們有多慘,竟然是你乾的!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暗影?我現在看不到,沒法找他,你幫我找找他……」
白冰摩挲著手中黑色的蓮花花苞,默不作聲。清流嘮叨個不停,反反覆復地催促白冰快去把暗影帶回來,白冰慢吞吞地從床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轉身看著清流。
清流坐在床上,眼睛上纏著厚厚的白布,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動靜,忽而狡黠一笑:「我眼睛看不到,耳朵可好使呢!你還不走?!」
白冰的腳步卻仍不動,他獃獃地看著幾乎面目全非的清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沉吟片刻,重新走了回來,坐到床邊,將手裡的花苞塞到清流手中。
清流怔了怔,道:「這是什麼?」
白冰拿捏著語氣,盡量平靜道:「蓮花花苞,黑色的。」
清流將花苞翻來覆去捏了個遍,觸感溫良,質感細膩,瞭然道:「我撿回來的那個吧。原來是個黑蓮花苞!」
白冰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清流莫名有些煩躁,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不確定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說?快說快說,說完快去找人。」
白冰嘆息一聲,終於道:「暗影的真身,是一朵九瓣黑蓮。」
清流的手驀地垂了下去,緊緊地抓著黑蓮花苞,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忽然,他像是摸到了燙手的山芋,將花苞拋開了,大聲道:「黑蓮又如何,快去找他!」
白冰將花苞撿了回來,掰開清流僵硬的手指,重新塞進他手心,道,「若是我所料不錯,他已經在你手中了。」
說完這句話,白冰一轉身就往外走。剛剛出了門,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長嘯,他的身子跟著猛地抖了抖,扶住門柱才勉強站穩。
人間悲劇,不過如此了。
他緊握著拳頭,步履虛浮地走著。
神力已經回歸,只要他願意,他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了,可是為何還會覺得這麼無力呢?
剛剛復生的一刻,他看到自己周身閃動的耀眼白光,心裡是多麼愉快!他想要做的事,馬上就能去做,而且一定會做到。可是直到見到清流身上的悲劇,彷彿當頭棒喝,他才恍然明白,命運已經超脫他的力量之上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詭異的命運將凡人們玩弄在股掌之間,當你守得雲開初見月明,卻在下個轉角,遇到殺身的危機。
可是他就要放棄掙扎嗎?等著怨靈將這處世間毀滅,他就能回到銀杏樹上,安心等待命運的下一次安排嗎?
不行,不會,不能。
雖然左右不了命運,可是他絕不做命運的懦夫。他還要鼓起勇氣,重新作戰,為了千千萬萬像清流這樣的人。
他一下子來了力氣,再次出發,尋找怨靈。
疾行千里,都沒有看到怨靈的蹤跡,反而在無意識下來到了北方。
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甜美的臉龐,他的心頓時熱了起來,一股暖流從心窩裡緩緩流出,溫暖了他的身體。
顧惜,在哪裡?
他馬上就想看到她,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好。
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有何臉面去見別人,給他們的後半生留下陰影呢?
她應該像是天上的鳥,飛翔在郎朗晴空下。那時將沒有戰亂,沒有怨靈,她會得償前世所願,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
他憑什麼去打擾她的生活?
可是任憑他心裡將自己怎樣譴責,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尋到了顧家的所在。
高高的山門屹然挺立眼前,山門后竟是依然長滿樹木綠草的山坡。
久久不見綠意覆蓋的高山,白冰的心神一下子受到了震動,想起了彩靈山的盛景。
他在山門外站了許久,直到被弟子惡聲惡氣的驅趕,才不得不走開。
他飛上了山,誰都沒有再發現他。
他身輕如燕,步履如風,輕輕鬆鬆地尋到了後山的一處竹林,林后一間竹屋裡,有他熟悉的味道。
顧惜就被關在這裡。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將結界打開,推開屋門,進入屋中。
房裡陳設簡單,但處處透露出女兒家的小心思。梳妝台上擺滿了胭脂水粉,東面的牆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鹿皮口袋,旁邊還有顧惜常背在身上的箭袋。床幃上用粉色絲線綉著牡丹圖樣,一個美麗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睡覺。
她似乎藏著心事,在夢裡也睡得不安穩,緊緊地皺著眉頭。
白冰輕輕地走到她身邊,手捧著她的臉,溫柔地看著她。
忽然,他看到她身邊散落著一副畫。
畫軸半卷,露出一個背著斗笠穿著粗衣的身影。他背對著作畫者,背影蕭瑟,周圍顯然就是那處曾觀過月的山谷。
白冰呼吸一滯,心裡一聲驚呼:這是他自己!
白冰用顫抖的手抓住了畫軸,將它輕輕抽出,全部展開。
作畫的人明顯筆力尚弱,可是描繪畫中人的身形時,卻能看出用了很大的心思。
白冰不敢想象她被關在這裡時,用怎樣的心情一筆一筆描繪他的背影,其中又飽含著幾多深情。
他艱難地將畫軸闔起,輕輕放在她的手中,抽袖離去。
既然註定無果,又何苦辜負情深?
他輕輕地掩上門,忽然聽到屋內一聲驚疑不定的呼喊:「你是阿螢?」
白冰猝然轉身,正好對上顧惜含淚的眼眸。
顧惜從床上爬下來,揉著眼睛走到他面前,左看右看一番,道:「你真的是阿螢嗎?」
淚水從眼中滑落,美麗的眼睛滿是失而復得的驚喜。白冰輕輕地擦去她的淚水,柔聲道:「我是。」
顧惜一把抱住了他,幸福地嗚咽著:「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快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裡了,快帶我走。」
白冰卻苦笑一聲,道:「我不能帶你走。」
顧惜聞言一愣,仰起頭看著他:「為什麼?」
白冰咽下心頭的苦澀,道:「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沒關係,我不會打擾你。沒準我還能幫你。」
「誰也幫不了我。「
「不行!你一定要帶我走!」
顧惜著了急,她拉著白冰走出門,發現結界已經被破了,臉上大喜,剛要往山下走,就聽白冰道:「我是神,我的力量已經回歸了。」
顧惜愣住了。她回過頭看著白冰,表情有些古怪。
可是白冰卻推開她的手,托起一掌,掌心裡忽的竄出一團業火來。白色的火焰,帶著滅殺一切的力量,甫一出現,這方小院的氣息就變了。
顧惜悚然變色,指著火焰道:「這是?」
「無妄業火。古往今來,擁有這種業火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犯下大錯的神。」
顧惜捂住耳朵,大喊:「不,你騙人!這是假的!」
白冰苦笑著收起火焰,一步一步地後退道:「我不該來的。對不起。上一世辜負了你,這一世又要讓你難過。」
顧惜眼含熱淚,拚命地搖著頭:「我不信。你這樣說就為了拒絕我是不是?阿螢我哪裡不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白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毅然轉身,飛上了天空。
「你來了就別想走!」顧惜大喊一聲,御劍追上。
白冰卻像是沒有看到她似的,自顧自往前飛。他的速度很快,片刻后就消失在顧惜眼前。顧惜氣得大叫,卻猛然瞥見腳下的地面上,妖族和玄門正在酣戰。
她半驚半疑地盯著自己的族人們,看到他們被無情地殺害,又無情地殺掉妖族們,心裡驀地升起一股巨大的悲涼。
忽然,她感到強如高山的威壓從天空壓了下來,腳下的劍咯吱咯吱地顫抖著,似乎很害怕。
顧惜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看向周圍。劍抖得越來越厲害,她不得不落到地面,安撫著寶劍,心裡卻非常納悶。
此時,交戰的雙方也感受到了這股來歷不明的壓迫感,彷彿要將人胸腔里的空氣全都擠出,實力差的人連站都站不穩了,戰爭因此而停止。雙方回歸陣營,依舊對峙著。
忽有一人從天而降,伴隨著他的出現,眾人心頭的壓迫感激增到極點,有人吐血倒地,有人顫抖不已,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白冰落在兩陣之間,銀髮狂舞,神情冷峻,視線在每個人臉上颳了一遭,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動了。
顧惜卻眼前一亮,她趕忙朝他奔過去,卻聽到白冰冷冷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打了這麼多年,打夠了嗎?」
顧惜腳步頓止。
她望著站著大陣前的男人,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他冷若嚴霜的神情,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有些陌生。
妖族的新族長磨山揮著大刀走出陣來,斜著眼看著白冰,雖然他抑制不住想要臣服於白冰,卻仍強硬地說道:「你又是哪個?關你什麼事!」
白冰深吸一口氣,五指大開,業火倏地從掌心冒了出來。
他說:「十五年了,你們不認識我也是尋常。」
話音剛落,眾人身上的壓力陡增,還在強撐著的人直接被震破了五臟,口吐鮮血跪倒在地。磨山也不能例外,因為離白冰太近,他幾乎匍匐在地上,嘴裡卻仍不服輸道:「我妖族的事,豈容你這個外人來插手!我們妖族不怕!」
「是啊!」不怕死的應和之聲從他身後響起,磨山像是重新得了力量,又有勇氣掙扎著爬起來。
白冰冷哼一聲,手中業火飛出,圍繞著磨山盤旋起來。磨山還要再言,卻感受到了業火中暗藏的力量,嚇得不敢輕舉妄動。
白冰指尖又跳出一條條業火,他緩緩升到半空,看著腳下的妖族和玄門,道:「十五年前,我為報私仇,一意孤行,挑起妖族和玄門的戰爭,害得妖族和玄門飽受戰亂之苦,凡人失去家園,死傷無數。是我之過。」
「千年前,我年少輕狂,闖入仙門殺害仙族無數,是我之過。」
「十五年前,我收服魔界,打造通天大道,致使仙界門戶大開,仙魔兩族紛爭無數,死傷無數,是我之過。」
「我一人之力,攪亂了世間秩序,讓怨靈現世,為禍蒼生,是我之過。「
「今日,我便要來了結我做下的錯事。」
他盯著下方咬牙切齒的磨山,忽然問道:「人間自有秩序,妖族若是能與凡人和平共存,整個天下都是你們的。而這方仙山福地,是玄門百年基業的傳承,非是你們可以染指。我說的,你可有不服?」
磨山大吼道:「我不服!他殺我妖族無數,他們不死絕了,我們絕不罷休!」
白冰目光一寒,磨山身邊的業火忽然躥高了一丈,雖然還沒有燒到磨山身上,但是他已經嚇得腿軟,怒道:「我豈會怕你!」揮起刀就要砍向業火。
白冰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道:「既然如此,我留你不得。」業火驟然鎖緊,磨山連一聲尖叫都沒有發出,就消失在火焰中。
陣前死一般的沉寂。
白冰將業火收回,冷然看向蠢蠢欲動的妖族們,道:「若是誰敢再戰,他就是你們的先例。」
「你敢!」一個妖族人氣憤的大叫。
白冰冷冷回視,業火又出,將妖族全都圈了起來。妖族人在火圈中焦躁地亂轉著,大聲叫罵著,白冰恍然未聞,道:「我要你們發誓,妖族和玄門不得再起戰禍,如違此誓,我將以神的名義降下懲罰!」
此言一出,舉座震驚。
這下子連一向坐得住的玄門也義憤填膺起來,一個年輕的弟子越眾而出,大聲道:「他們傷我族人無數,怎麼能這麼算了?」
白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如何做?」
眾人的臉全都朝向了年輕弟子,他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反正不能這麼算了!」
白冰冷笑道:」今日你殺他一人,明日他殺你一人回敬,這場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誰再多言,剛剛那個人就是下場!「
年輕弟子一下子縮了回去,眾人卻仍不服氣。
白冰看著每一個各懷心思的臉,長嘆一口氣,道:「若是你們不能心甘情願,那隻好讓你們立誓了。」
他猛地一跺腳,地面劇烈地搖晃起來。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朝著地面抓了一把,隨著他的動作,灰白的岩石從他手下的地面鑽了出來,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不多久地面上就多了一座十幾丈高的山峰。
白冰站在山峰前,雙手結出一個又一個繁雜的手勢,嘴裡說著複雜的咒語,片刻后,山峰上白光一現,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出現在山腰上。
誓碑。
白冰屹立在山峰之巔,威嚴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地:「妖族,玄門,凡人,所有人都要立誓,不得再起戰禍!如有違背,甘受業火燒身之苦,永不往生!」
「我們憑什麼要聽你的!我不服!」玄門之中有個人氣不過,大喊道。
白冰道:「很好。」他指尖的業火倏地飛出,落在那人身上,把他連人帶魂燒了個乾淨。
眾人大驚,被燒掉的人周圍立刻空出了一大片。
白冰跳下誓碑,圍著它走了一圈,誓碑周圍燃起熊熊業火,火光滔天,映襯著他冷峻的臉。
「你們聽好,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千年前我能憑一人之力,將仙族幾乎滅族,今日更不會將你們放到眼裡。若是有人不立誓,或者違背誓言,這些業火會找到他,懲罰他。」
人們面面相覷,心裡都有動搖,卻沒有人行動。
忽然有一個人從遠處飛奔過來。她看都沒看就撲到誓碑前面,迎著獵獵白焰,豎起三指,鄭重宣誓道:「顧惜,玄門中人,發誓此生不再與妖族、凡人起戰禍,如違此誓,甘受業火焚身之苦,永世不得往生!」
舉座嘩然,玄門隊伍中一個尖細的聲音叫著:「顧惜你回來!」
顧惜訝然回頭,卻見到自己的娘親站在人群中,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顧惜宛然一笑,道:「娘親,女兒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請您不要再把我關起來了好嗎?」
說完,她走到白冰面前,滿眼柔情地看著他:「對嗎?」
白冰無言以對,別開了頭。顧惜卻絲毫不在意,站到他身邊,看著妖族和玄門的人一個一個發誓。
發過誓的人都離開了,場中很快就空空蕩蕩。顧惜的娘親臨走前看了她一眼,顧惜卻沖她擺擺手,道:「娘親,我過幾天就回去。」
白冰嘆息道:「你又是何苦?」
顧惜嘿嘿一笑:「你又是何苦?」
白冰不忍再說,拂袖離去。顧惜趕忙御劍追去。
接下來的幾天內,白冰拆掉了通天大道,喝令魔族和仙族立誓不再打仗,不再迫害世間的生靈。顧惜一直跟著他,看著他用雷霆手段擺平一切,看著他冷酷的神情,心裡卻漸漸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親切之感。
好像他天生就該如此,而不是初見自己時無力又無奈的樣子。
風波暫定,顧惜也到了該回家一趟的時候。
那日夜裡,他們路過一片茫茫冰原。
他們行了很久,空氣中充滿了冷冽的味道,卻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梅花香味。
白冰僵硬了多日的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他近乎痴迷地找到了香味的來處——一棵瘦巴巴的梅樹。
他單膝跪在梅樹前,俯身輕輕地嗅著梅花的香氣。
看到這樣的白冰,顧惜臉上綻放出比花還要嬌好的笑容。
她笑著湊到白冰身邊,也學著他的模樣輕嗅梅花,笑道:「好香。」
白冰點點頭,依依不捨地站了起來。他看看自己身上的玄衣,忽然揮手一掃,烏衣變成了梅花衣。
嬌艷的梅花,疏斜的花枝,填滿胸口和衣襟。袍角上獨有一朵梅花,彷彿是獵獵北風將它從花枝吹落。
白冰凝視著顧惜,目光溫柔,飽含著繾綣之意。
銀髮翩翩起舞,掩映著他絕好的容顏,看得顧惜心神震蕩,無酒自醉。
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柔聲道:「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白冰眼中劃過一抹痛色,不言。
他的手在顧惜身上揮了揮,她的衣服也變成了同樣的梅花衣。
顧惜提起自己的裙擺,興奮地看來看去,道:「好漂亮!」
白冰極輕極輕地嗯了一聲,拉著她往冰原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