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窗外
啞巴的酒呢？仔細想想，啞巴的酒在啞了之後，就只在房間的陰暗角落裡看過幾次，現在更是不見了蹤影，究竟是誰動了他的酒瓶呢？
而女兒，她怎麼就變了樣呢？彩子心下一冷，覺得自己緊走的腳步瞬間沒有了動力。
彩子在站台等了差不多五分鐘，公交車就來了，她快速上車，待車門關閉的時候，她才猛地想起，早點沒有買，不過轉念一想，早飯重要麼？這麼些年，有誰真正問過她，關係過她，有沒有吃早飯，甚至有沒有吃飯？
彩子看著一個年約20歲左右的小姑娘倚著手扶柱吃著大餅和油條，她突然很羨慕女孩的周身洋溢出的幸福感，幸福，其實很平常，很簡單不是么？
下了公交車，彩子快步走往美容院，在過斑馬線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身影，雖然發福了些，可就算他燒成灰，彩子也一眼認得出！
彩子迅速拉起立領，遮住口鼻，壓低腦袋，從旁走過。轉身走到道旁的時候，彩子裝作無意瞥了那個人一眼，果然是他！
這麼多年，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能好好的活在世上？不得不說，他還是像那時一樣，油頭粉面，整個人收拾的很是新潮花哨，彩子大口出著怒氣，胸口劇烈起伏，她恨死這樣的人，他毀掉了自自己的夢！
彩子走進美容院，一進前廳，就看到顧客早早的等在那兒了。她面臉堆笑的走上前，熱情的挽著她走進VIP室。
彩子一邊幫她護膚美容，一邊陪著她聊著家常。顧客人很大方，很照顧彩子的生意，她是純子介紹來的客人。
沒有被封印的童年，根本不會懂得自由的真實意義。
或許人生缺失的部分，是人性塑造善良的部分。她無數次想象著外面的世界，外面有什麼呢？聽到的聲音是什麼發出來的呢？還有她，他，每天都從外面來，外面一定是不一樣的吧！
女人每次都冷冷的丟下一碗飯，嘴裡說著是為了她好，這樣整天出不了門，究竟是為了誰好呢？不喝酒的時候，不踹門，喝了酒之後，每次都把門鎖門板揣著叮鈴轟隆響！他是個瘋子，女人說這個人是她的爸爸！
爸爸是什麼？女人說她的丈夫，就是爸爸，可爸爸是幹什麼用的呢？
女人說，總有一天會放她出去，只是，在這之前，她要快快長大，她不明白，什麼是長大，長大能幹什麼呢？女人說，這麼傻的小東西，放出來根本就是個死，說完她關上門，走了。
房間里是她全部的世界，一張床，一個桌子，頭頂上有一盞燈，不過它早就壞了，或許它從沒有亮過，至少在她有記憶之後，它就壞在那，無人關心。
女人每天都會出門，也會不定時的回來，有時跟一個粗聲的男人，有時又不是，房間里有本相冊，她在上面看到一張發黃老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跟女人很像很像。
女人曾說，這個人是她今生的仇人。
女人每次喝醉了酒，就會走進來，將房門反鎖，抱著她說一些陳年舊事。常常說著說著就哭到睡著。女人有一次大醉，指著她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老天讓我這樣過，為什麼也要讓你這樣！
男人回來后不由分說，將我們都拳打腳踢了一頓，這也是她再一次體會到女人口中所說的危險。
窗外有時能聽到鳥叫，有時能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又或是有幾人聚在一起談論某事，有時會在他們的口中聽到關於男人和女人的名字，漸漸的，我聽懂了他們口中說的事。
女人似乎是個魔鬼，窗外的人，說她做不要臉的事，說男人專業戴綠帽子。我想，這或許是一種特殊的好看的頭飾。
有一天她在相冊最後一頁，翻到一張信紙，信紙被折成一朵花，一朵她不知名的花。她小心打開信紙，上面畫滿了不知名的符。為了看懂這些符，她找機會第一次跟女人提起要學著認符。
女人還真是有本事，她說動了男人，同意讓她入學讀書。
入學那兩年是她最開心的事。只是二年級要交學費時候，女人剛好去了外地，萬般無奈之下，她學著女人的樣子，替自己做了一回主。
能夠進入校園，能夠認識每天都自由自在的同學，她每天都很開心。女人回來之後，悶生了幾天氣之後，也漸漸開朗了起來，她有時會穿的很時髦的去學校接我，有些同學的家長認出了她，在這之後，校園裡變成了第二個戰場。
同學之間有人不停的歪曲她，說女童是婊子生的，天生也是婊子。從那以後，她又重回到一個人的世界里。
終於有一天，她哭著進門，看到女人仰躺在院子里，任由雨水沖刷著身體，女人說：世人說她是婊子，沒錯，她是！她姥姥是，她是，算是遺傳！
從這一天開始，女童時常將自己關在房裡，除了看書寫字，就一個人悶著不說話。有時純子阿姨過來，給她帶一些彩色的糖塊，逗她開心，純子阿姨說，女人的父母都是正經人，他們都去世了，女人因為太過悲傷，才說出這些話。
純子阿姨帶著去到那荒草叢生的墳前，跟她說，他的姥姥姥爺是地道的好人。
她確信了。可好奇心還是驅使她去深挖，那張發黃的老照片。那個女人又是誰呢？
純子阿姨好像很富有，她每次都會帶來新的小玩意。有一天，女人出門去，男人走進了房間，看到她穿著純子阿姨給她新買的粉色小裙子，眯著眼笑嘻嘻的走了過來。
男人頭枕著雙臂，躺在床邊，她識趣的快速收起玩具，小跑著給他倒水。
可不久之後，男人突然口吐白沫，捲縮成一團，在床上翻滾，她慌忙抱著小書包，跑出門外去找女人回來。
男人這是突發疾病，要死了么？她一路小跑著，大聲呼喊著救命，鄰居們見怪不怪，仍舊做著自己手邊的事情。女人就在這時剛回走在了回家的路上，看到慌不擇路地女童，她頓時慌了神。
因為搶救及時，男人活了過來，可醫生說他以後再也不能說話，啞了！女人面上悲傷，摟著女童痛哭流涕。男人出院后，女人找人給他換了份工作，在那之後，男人安分了一段時間。
眨眼間，女童長大成人，她變得懂事聽話，自中考失利之後，她下了學，找了份正當工作，賺錢也如數交給女人。男人也越大顯得穩重，不再借酒撒潑耍混。日子總算有了盼頭。
女人眼看著女兒長大了，她開始變得放鬆，不再記恨身邊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人跑過來說，有座墳被不知被誰夜裡給刨了！女人慌忙順著報信人手指的方向跑去，這才看到，被刨地是那座，她漠然的上前，重新填好土，回家去。
中午的時候，她和啞巴回來了！啞巴一身臭汗，她氣定神閑。女人張羅他們吃飯後，就出門前往美容院。
女人晚上回來的時候，她的房間里一片凌亂，床單被褥，衣物，飾品都散亂在地。啞巴說，他找點東西，翻亂了一些，看著他手腳笨拙的收拾，女人的怒氣全消。
眼看著夜深，她卻打扮一新走出門外。女人剛想問，她就咣當一聲關上門，抬腳走遠。啞巴小心翼翼的將物品擺放整齊后，就回屋睡覺去了。
她懷揣著一本書，走進一家網吧。她看著書學著在電腦上操作。接下來的幾天，她每晚都會來這兒，在這兒，她覺得自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在網路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友好的。沒有人知道坐在電腦前的她的過去，整個人自由，放鬆。
很快她學會了收發郵件，學會了打字聊天，玩遊戲，也認識了一些朋友。在虛擬的世界里，她分秒沉溺在興奮和快樂當中。有朋友在群里發布一些小廣告，她也學著進入一些網站看一些內容。很快她發現，有些網站里出售很多漂亮的東西，而這些，在現實的實體店裡，至少在她生活的區域里，實體店內，都買不到，這讓她很是欣喜！
她開始瘋狂想要買下這些漂亮的東西，為此她在遊戲里認了一個老公，兩個人一起打怪，一起聊天。他時常會送她一些好的裝備和不同的鑽。漸漸的她開始將自己想要的內容表達給對方，讓她沒想到的是，在這之後，她的遊戲老公決然下線了！
第二天，啞巴給了她一些錢，她順利的在網上買了想要的物品，女人看著他們相處的如此融洽，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前段時間受了刺激而產生了幻覺。
她給女人買了一個彩鑽的耳釘，女人激動的眼淚都要湧出來，她轉身遞過來一張發票，女人按著發票金額給了她。
女人跟純子說，女兒真的長大了，不僅懂事，還給她買了東西，純子很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