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鮮
遠遠地,草地的另一端就傳來許多人聲。剛下過雪的草地看起來乾冷濕硬,尚未融化的白雪被堆到場地旁邊,形成小小的雪山,有幾個比較頑皮的孩子就在雪堆里玩耍,一下拿著雪球互丟,一下爬上雪堆頂端,顧不得褲子濕,一下就溜了下來。
不一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棒球場上即將舉行的比賽吸引住了。參賽的全都是七到十歲的孩子,算是校內的選拔賽,不過擔心的家長們幾乎全都到齊。雖然剛過新年,天氣依舊寒冷,但為了心愛的孩子,父母們風雨無阻地到場觀戰,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家庭錄像機、相機在一旁等待著。
曼莉莎跟扎克有點遲到,等他們進入棒球場時,也被這些父母親踴躍的表現嚇到了。扎克拉著曼莉莎擠過一堆人,好不容易在觀眾席上找到了兩個位子,擠在一堆家長間坐下。
「人好多。」曼莉莎觀望四周:「早知道也帶相機來。」
「有什麼關係?」扎克笑著說,一邊專註地看著在場上練習的孩子們:「你看,柯萊恩在那裡。柯萊恩!」
扎克站起來,對著柯萊恩的方向大叫並揮手。因為距離有點遠,柯萊恩似乎沒有聽到。矮小的身影穿著稍嫌寬大的棒球制服,正在場上練習著揮棒,一邊聆聽教練的訓示。
比賽還沒開始,場內場外都鼓譟了起來。分成兩隊的孩子各自打氣加油,熱心的家長們也自動自發地組成啦啦隊,大聲叫喚自己孩子的名字。
「比賽開始了。」扎克坐下,或許是因為人太多了,親密地和曼莉莎擠在一起。她感覺有一點不自在,但是天氣冷,又有些依戀他身上的溫度。
「柯萊恩第幾棒?」
「七棒吧!他昨天好像是這麼說的。」
柯萊恩這一隊先發,兩邊各自擺好陣勢,比賽正式開始。當投手的孩子大約十歲,個子已經長得挺高的了,投球的動作有模有樣。飛快地投出第一球,揮棒落空。
分成兩個陣營的家長有的嘆氣,有的大聲鼓掌叫好。
曼莉莎覺得很新奇,看著場上那些孩子認真的模樣,有一種熟悉感,但又覺得很遙遠。
「扎克,我記得你以前也是棒球校隊的。」
「是呀!從小學打到高中。」扎克專註地看著球場,所以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大學時呢?」
「沒打了。」
「為什麼?」體育與課業全才的扎克,其實很喜歡打棒球,而他的表現也很優異。曼莉莎有點訝異扎克這麼快就退出。
「沒空打,而且你又不在場邊的啦啦隊幫我加油。」扎克說,曖昧地瞥了曼莉莎一眼。
「少來了。」高中時她是當過啦啦隊,不過只有一年的時間。升上三年級之後,曼莉莎覺得應該要為自己的課業著想,所以退出了。現在想起來,當時會跑去參加啦啦隊的選拔,好像也是為了扎克,因為想在最靠近的地方看他打球的英姿。
「當!」發出清脆的一聲,球打出去了,往二壘方向的滾地球。打出球的孩子拚命地跑,終於上了二壘。
扎克激動地鼓掌叫好,曼莉莎也被四周的人感染了情緒,不停地拍手,拍到手掌都紅了。心裡忽然湧現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的歲月。
柯萊恩是第七棒,不過第一局時第五棒的孩子被三振出局,出場延後到下一局,比數仍是零比零。
曼莉莎與扎克並肩坐著,因為天冷而不自覺地互相依偎著。他們看著兩對互換守備位置,柯萊恩守在左外野。因為距離遙遠,原本就相當瘦小的柯萊恩,看起來像個白色的小不點一樣。
「希卡克在哪裡?」曼莉莎有些擔心地四處張望著。
「在球場對面,你放心,有希卡克看著,很安全。」扎克說,拍拍曼莉莎的手背。
扎克對他的搭檔全然放心,但曼莉莎卻對寡言的希卡克有點戒備。希卡克一樣住在她家裡,每天都跟著柯萊恩到學校去,但有時候卻覺得這個人好像不存在一樣,總是靜靜地站在後面看著,也不知道那雙綠色眼睛在看著什麼,僵硬的面容後面又有什麼心思。
第一局下半場的比賽開始,柯萊恩這隊的投手表現穩當,一下子就以三好一壞球送一個人出局。扎克跟著其他家長吶喊加油,一邊擔心地盯著在場邊防守的柯萊恩。
「扎克,你跟希卡克一起工作多久了?」曼莉莎有些不經意地問道。
「快四年了。」這邊也回答得漫不經心,全副心思都放在球場上。
「喔,那你對他很了解?」
「也說不上了解,只是同事嘛!誰說一定要當朋友?」扎克說:「不過希卡克這個人很注重隱私,你也看得出來,他話不多,所以很難跟他有交集。」
曼莉莎卻覺得奇怪,要是她跟一個一天說不上幾句話的人一起工作四年,一定會悶死。扎克這麼愛說話的人怎麼能忍受?
「這麼沒有交集,你們怎麼還能搭檔四年?」
「有什麼差?」扎克看了曼莉莎一眼:「他不期望我了解他,我也不期望他來打擾我,這樣不是各取所需?」
「不過,我看你們默契好像很好。」
「都一起工作這麼久了,對雙方的習慣多少也有點了解吧!」扎克想了一會兒后說:「我們算是很清楚對方的脾氣。你別看那個傢伙很溫吞,悶不吭聲的,要是真生起氣來,沒幾個人檔得住。」
年輕的投手封殺了兩個人,不過在對付第三個人的時候,卻被擊出一支安打。球滾向左外野,柯萊恩小小的身子開始在草地上奔跑起來,衝上去檢起球。
「柯萊恩,動作快!」扎克大聲嚷著,其他人也一起鼓譟,連曼莉莎都緊張得幾乎要尖叫。
柯萊恩算是相當機敏,立刻將球傳回一壘,但無奈對方動作比較快,先行上壘,小男孩似乎有點失望。
「柯萊恩,沒關係,好好守著。」扎克又叫了。不知道柯萊恩有沒有聽到,他回身走回自己的守備位置,擺好陣勢,嚴陣以待。
「扎克,希卡克結婚了沒有?有沒有小?他的家人呢?」情勢比較緩和之後,曼莉莎又繼續問了。
「我記得是結婚了,好像沒小,他老婆我不認識,其他事情我不清楚。」扎克說完,才轉頭看著曼莉莎,眼神里充滿了懷疑:「曼莉莎,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只是純粹好奇嘛!」
「好奇?」扎克的好像有點不高興:「你在柯萊恩比賽的時候,還有我這個大帥哥坐在旁邊陪你,竟然一直問跟希卡克有關的問題?」
「你別誤會,我只是有點不放心。」曼莉莎趕緊否認。
「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是我的搭檔。」扎克心裡老大不高興,真是沒想到沈默寡言、相貌平凡的希卡克,竟能引起曼莉莎這麼多的注意。頓時一種酸酸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知道,只是我老覺得他好像在盤算什麼一樣,有點毛毛的。」曼莉莎說出自己的疑慮。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你別介意。」扎克拉著曼莉莎的手,兩人很接近地面對面:「曼莉莎,別管希卡克了,以後不準問他的事情。」
「為什麼?」曼莉莎不了解扎克究竟是霸道還是維護。
「總之,我不准你看別的男人。」他有些孩子氣地說。
「我看別的男人你也要管?」
「對,除了我以外,你誰都別看!」
「你…」曼莉莎瞪大眼睛看著扎克認真的神情,他以為他是誰?
忽然又被擊出一球,往右外野方向飛得很高,不過被一個機敏的孩子接殺出局。扎克馬上轉移注意力,激動得站了起來:「接殺!幹得好!」
只要一提到跟棒球有關的事情,扎克就是這樣。曼莉莎見怪不怪,只是笑著看扎克激動的樣子,想起以前自己還會跟棒球爭寵,老覺得男友愛棒球比愛她多。還說不准她看別的男人,她才真該禁止他看棒球。
第二局,第一人被封殺后,換柯萊恩上場了。他小小的身子拿著球棒,堅毅地走上場。
「柯萊恩,加油!」曼莉莎大叫,但還不如扎克大聲。
「柯萊恩,記得腳步要站穩!」扎克大吼。
柯萊恩似乎聽到了,臉轉往他們所在的地方,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兩人的身影,但是嘴角輕微地上揚。
投手還是同一個人,沈穩地投出第一球。快速的球稍微往左上方偏,柯萊恩沒有揮棒。眾人的加油聲回蕩在耳邊,曼莉莎緊張得抓住紮克的手臂。
第二球投出,柯萊恩似乎猶豫著要不要揮棒,但球有些失控地向外飄,一壞球。第三球,球直直地向他飛過來,柯萊恩瞬間反應,自然地揮棒,「當!」
曼莉莎幾乎要尖叫,扎克更是已經跳了起來,一邊大叫:「把握機會,快跑呀!柯萊恩。」
柯萊恩丟了球棒沖向一壘,球滾向外野,沒及時接起,讓柯萊恩得以上二壘。這一方歡聲雷動,曼莉莎高興得不得了,甚至激動地抱住紮克,她是第一次能如此放鬆地跟孩子一起分享這種喜悅。
兩個人因為柯萊恩的優異表現又叫又跳的,曼莉莎不小心撞到了坐在旁邊的一個女人。「啊,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女人諒解似地笑笑:「沒關係。」
女人似乎能理解曼莉莎的歡樂,笑著指指一旁情緒持續亢奮的扎克:「你老公真不錯,他一定很愛孩子。」
「不,我們不是…」曼莉莎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抱著扎克,趕緊放開開雙手。
「現在有幾個父親可以像他這樣,跟孩子這麼親密。」她沒有聽到曼莉莎試圖辯解的話,繼續說下去:「你看,你兒子在跟你們這邊揮手。」
柯萊恩笑得燦爛,她心裡也頓時覺得暖洋洋的,但最主要的,還是身邊這個男人的笑容,彷彿真象是個疼愛孩子的父親。
因為柯萊恩這一擊,讓同隊隊友士氣大振,接下來又有人擊出安打,一下就把柯萊恩送回本壘,一比零結束第二局上半場,暫時領先。
「柯萊恩得分了!」曼莉莎眉開眼笑,拉著扎克的手臂說。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扎克大言不慚地呵呵笑著。
「少來。」曼莉莎用手肘輕撞一下扎克的胸膛,扎克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將手搭上曼莉莎的肩膀,親密地摟著她。
「扎克…」太過親密了,她不習慣地扭了扭身子,試圖掙脫。但是搭在她肩上的手卻如此堅持,緊緊地抓著,彷彿怕漏掉什麼。但是他的表情依舊平靜,曼莉莎疑惑地看著扎克的側臉。
比賽持續進行了兩小時,兩個人幾乎都維持同樣的姿勢,而隨著現場氣氛的熱絡,曼莉莎也漸漸放鬆了自己。天寒地凍,但她的臉卻滿是燥熱的潮紅。她倚在扎克溫暖的懷抱中,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棒球場上賓士。這算是一種幸福嗎?這種淡淡的、溫馨的、快樂的感覺。
沒來由地有一種奢望,如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如果她可以就這樣倚著這副堅實的胸膛。但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總有一天會離去,就像以前一樣。
柯萊恩後來在第五局時又擊出個一壘安打,不過這氣勢並沒有持續下去,沒有再得分。但其他孩子也表現得很不錯,簡短的七局結束時,柯萊恩這一隊是以四比二獲勝。
柯萊恩開心極了,紅撲撲的小臉沒有顯現出疲累,反倒是興奮得拉著母親的手又說又跳:「媽媽,教練說我今天表現得很好!」
「當然,你今天真的很厲害呢!」曼莉莎為柯萊恩拍去球衣上的灰塵,寵溺地笑著。
「教練也說我的姿勢很正確。」柯萊恩說著看向扎克。
「那是我教得好。」扎克有點得意。
「好了,這個人已經夠自大了,別再讓他繼續臭屁下去。」曼莉莎笑著說,牽起柯萊恩的手:「回去吧!好洗個澡,休息一下。」
柯萊恩快樂地拉著母親的手,心中滿載著勝利的歡樂。走了一會兒,他回身也拉起扎克的手。扎克有點驚訝,但沒有抗拒這小手帶來的溫暖。從來就沒有像這樣的感覺,孤獨了這麼久,很少享受過家庭的溫馨,但是他在這個孩子的眼裡,看見自己驕傲的延續。這就是為人父的心情吧!
兩大一小走在黃昏的路上,象是和樂的家庭交織出的美麗景象。
「你在做什麼?」
曼莉莎洗了個澡,走出房間門,就看見扎克一個人在那裡忙進忙出的,好像在廚房做菜。
「準備晚餐。」扎克說,手捧兩個酒杯跟一瓶香檳。
「哪來的香檳?」她有點訝異。曼莉莎不太喝酒,連香檳都很少碰,家裡自然沒有這種東西。
「買的呀!」扎克自然地說:「已經準備好了,快來吃飯吧!」
桌上已經擺好了食物,有色拉、湯、紅酒燴羊腿等。「是你自己做的?」
「當然是買的,我哪有辦法在兩個小時內做出燉得這麼爛的羊腿?」扎克坦承自己的作弊,一邊拉著曼莉莎坐下。「不過我也準備了很久,不準糟蹋別人的心意。」
曼莉莎瞪著扎克笑嘻嘻的臉,她都還沒說不吃,怎能這麼快就下斷言。兩個人面對面吃起晚餐,燈光昏暗,氣氛宛如高級餐廳,而此刻的他們,就象是一對享受著燭光晚餐的情侶。
越想越奇怪,他們怎麼樣都不該在這種氣氛下吃飯的。曼莉莎看著坐在對面的扎克,他穿著灰色的毛衣,配黑色西裝褲,看起來知性又冷靜,襯托出修長的身形。
或許是察覺到曼莉莎正在看他,扎克一抬頭,對她露出一個帥氣的魅惑笑容。曼莉莎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趕緊別開眼。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心動呢?雖然他這麼笑真的很好看。
「怎麼了?」扎克說,對於曼莉莎的驚慌、臉紅一點都沒有看漏。
「沒…沒什麼。」曼莉莎拿起香檳,猛喝了一口。氣泡感覺的甜酒液流入喉頭,帶來一種香甜熱辣的感覺。「我只是在想,柯萊恩應該已經到了吧!」
「早到了,莉莉他們家又不會很遠。」
「說得也是。」
柯萊恩竟然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跟莉莉的兩個兒子約好,這個周末要到他們家過夜。曼莉莎並非不贊成,讓柯萊恩跟同齡的孩子玩玩也很好,但令她驚訝的是,這件事情她竟被蒙在鼓裡,而所有人,包括莉莉跟威爾、扎克、希卡克都知道,就只有她不知道。
結果他們一回到家,柯萊恩馬上宣布這個消息,就迅速地拿起已經準備好的簡單行李,跟希卡克一起離開了。等曼莉莎回過神來時,房子里只剩下她跟扎克而已。
這一班人到底是什麼意圖?曼莉莎一邊撥弄著盤子里的食物,一邊看著扎克吃得津津有味的臉。大家好像都在計劃什麼一樣,急著要把她跟扎克送作堆。只是她沒想到柯萊恩也參與其中,那個老說著要保護媽媽的小,怎麼這次反把母親推給一隻大野狼了?
「曼莉莎,怎麼了?不好吃嗎?」扎克忽然問。
「不…很好吃呀!」曼莉莎趕緊說,低頭將一口羊肉塞進嘴裡。
「那就多吃點,你太瘦了,抱起來只剩一把骨頭,老實說真的有點不舒服…」扎克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感想說出來,而曼莉莎這邊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你…你別再說了,」曼莉莎臉紅地瞪著他:「我抱起來不舒服也礙著你了?」
「我關心你嘛!」他笑嘻嘻地看著慌亂的曼莉莎,頗欣賞她那又羞又怒的俏模樣。
「誰要你關心了。」曼莉莎咕噥著,又灌下一杯香檳。但酒精沒有沖淡這窘迫的感覺,反而又讓她憶起下午時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情景。
別用那種好像很深情的眼神看她。曼莉莎在心裡哀求著,她就是受不了扎克那滿載著柔情秋波的深色眼眸,象是閃爍著無數的情意,如同有感染的魔力一樣,慢慢向她飄過來。
扎克停止進食,只是看著曼莉莎,目不轉睛。
「你看什麼?」奇怪,頭有點暈,扎克的臉好像變得模糊了些,但眼睛依舊亮閃閃的。
「曼莉莎,你快把整瓶香檳喝完了。」雖然香檳的酒精濃度不高,但是一下子喝下一整瓶,對酒量不好的曼莉莎來說也是有影響力的。
「咦?我喝完了嗎?那…還有沒有?」她覺得好熱,但全身毛孔舒暢,有种放松的感覺。但是再怎麼熱,也比不過扎克灼熱的眼神。
「我記得有紅酒…」他試探地說,看著曼莉莎紅暈的醉臉。
「我想喝。」她笑著將手撐著下巴,媚眼勾著對面的男人。
「你確定?」
「嗯。」她點頭,然後發出清脆的笑聲。
扎克站起身,到廚房去拿酒。他從沒看曼莉莎喝醉過,因為她不喜歡酒,但沒想到她的醉態這麼迷人,一改平常冷冰冰的形象,媚眼如絲,嬌俏可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撫摸她紅雲般的臉頰。他可沒預計要灌醉她,不過卻算是個意想不到的收穫。
扎克開了酒,走回客廳時,發現曼莉莎半坐倒在長沙發上,前衣襟微微打開,半露酥胸。
「莎莎,你醉了,我看最好別喝了。」
「嗯?」聽見有人走過來,曼莉莎陷入酒醉的意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個人的身上有酒:「不要,我想喝…」
她站起來想拉住紮克,但卻一個腳步不穩摔入扎克的懷裡。扎克為了護住她,兩個人一起翻倒在沙發上。她壓著他的身子,除了香檳淡淡甜甜的味道之外,還有一股沐浴乳的香氣,繚繞著他的感官。
「莎莎,你先起來…」
曼莉莎雙手撐在沙發上,挺起上半身,但下半身還是跟扎克緊貼著。「你是誰?」她迷濛的大眼認真地研究著距離她的臉不到十公分的人。
「莎莎,你醉了,最好先休息一下。」扎克雙手抱著她的腰,竟覺得有點捨不得放開。
「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我休息一下?我根本就不需要休息呀!」曼莉莎抗議道。
「太累了對身體不好。」扎克溫和地勸說。
「可是我不想,如果一停下來,我就會覺得…覺得…」曼莉莎的臉忽然變得愁眉苦臉的。
「覺得怎麼樣?」
「覺得好寂寞…」
他捧著曼莉莎的臉,細嫩的皮膚,滾燙的雙頰。「莎莎,你不寂寞,有很多人都關心你、愛你的。」
她搖頭:「不對,沒有人愛我、關心我,因為大家都要離開我。」
「莎莎…」
「他們都不要我,爸從不看我一眼,好想我從來就不存在一樣。」淚光在她的眼中閃爍:「媽也是,就算在我身邊,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她死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直問我,『你爸來了沒有?』」
「可是我是她女兒,我一直都在她身邊,她為什麼問都不問?」積壓了十數年的眼淚終於爆發出來,曼莉莎淚流不止,伏在扎克的肩上顫抖著。
「她不是不愛你,只是因為她等了太多年,連自己都忘記了。」扎克輕撫著曼莉莎的發,在她耳邊輕聲說。
「但她還是離開我了,把我一個人丟著,爸也不來看我…」
「他忙。」扎克說,雖然知道那是借口。李查柏金斯遠離妻女,只是因為害怕,怕他最愛的家人會慘遭毒手。
「大家都忙,每個人都說他忙!」曼莉莎忽然抬起頭來,大聲說:「爸爸忙,戴蒙忙,每個人都忙得沒有時間,他們以為我真的這麼笨,會相信他們的話?」
「莎莎,你想太多了。」扎克抱著曼莉莎讓她坐在沙發上,一手擁著她:「他們都愛你,只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而已。」
「你一點都不會安慰人,」曼莉莎哀怨地看著扎克:「不管怎麼樣,他們沒有一個人留在我身邊,我只是希望他們可以多關心我而已。」
「我等了很久,試著跟他說話,學著去猜他的心思,但一切還是一樣,他完全不懂,我覺得好累…」兩行清淚又順著臉頰滑下來:「我好想放棄,真的很想,可是我沒有辦穢開,如果離開了那個地方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改變了,不是為我,是為了別人…」
她窩在扎克的胸前哭了起來:「他永遠都不會是屬於我的,可是我好恨,為什麼我等了這麼多年,還是什麼都沒等到?我不想跟媽一樣,可是還是做了同樣的事情。」
「可是你還是離開了,你看,這樣就跟你媽媽不一樣了。」扎克安慰著。
「雖然離開,還是忘不了…」她朦朧的眼泄漏出怨恨與沮喪:「每天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我有多麼寂寞,我好怕…好怕我會像這樣子下去…」
「他死的時候…其實我覺得有點高興…」
「為什麼?」扎克不禁看著曼莉莎,她醉了,這應該是真話吧?
「因為他死了,再也不存在了,所以,他就永遠屬於我了,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擁有他…」她喃喃低泣:「我留不住他,留不住任何一個人…」
扎克有些驚愕,原來她對賈斯汀是這樣的想法,曾經愛過,也是傷她很深的人。或許賈斯汀的死算是解放曼莉莎戀父情結的一個關鍵,但如果她知道賈斯汀並沒有死的話,會怎麼樣?
「莎莎,你聽我說…」扎克想稍微拉開曼莉莎緊抱著他身體的手,但曼莉莎卻激烈地反抗著,反倒抱得更緊。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她低泣著,幽怨的哭聲讓他都心疼了。
「大家都走了、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想要堅強,可是我好怕…」她抬頭,盈著淚光的大眼看著她:「不要離開我…」
她的眼裡滿是痛楚與恐懼,臉上全是淚水,紅唇顫抖著,象是祈求著保護的小動物。貼著他的身子柔弱無骨,明知道她醉了,明知道她是在發泄內心的恐懼,但他卻無法抑止自己的慾望。他已經忍耐太久了,從再次見面的那一剎那,他就想要她。
「莎莎…」喃喃唸著她的小名,然後深深地覆上那祈求般的紅唇。
曼莉莎退縮了一下,但扎克的雙臂環住她的身子。朦朧中,她感覺到一種溫暖,從最敏感的唇上擴散開來,傳達到全身。什麼都不知道,只感覺到他的唇、他的擁抱、他的味道。
唇與舌交纏在一起,吸允著、挑動著,他迷醉在她唇齒間的芳香中,帶著一點點酒味,還有暌違已久的甜蜜。他想要更多,抱緊她、深吻著,慾望一旦解放,就再也停不下來。
吻順著眼、鼻、臉頰、頸子,來到胸前。扎克撥開曼莉莎衣服的前襟,輕柔地吻著她的豐滿。曼莉莎全身輕顫,不禁睜大了眼睛,但意識已被酒精侵蝕的她卻全無掙扎的意念,只是訝異於這快感。
「求求你…」他的手伸近她的衣內,挑逗似地撫摸著胸前每一吋肌膚。全身都像被火燒一樣,曼莉莎呻吟著,雙手緊抓著扎克的肩頭。
「我是誰?」扎克說,忽然停下一切動作,定定地看著曼莉莎。他不要她認錯人,他不要當那個男人的替代品。
迷濛的眼看著與她的身子緊貼在一起的男人。曼莉莎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柔軟豐厚的發,深情的眼,高挺的鼻樑,性感的唇。慢慢地,感覺他的曲線,感覺他的熱度。
「扎克…」她輕聲說。
再度吻上她的唇,那剛才吐露出他的名字的芳唇。細細品嘗柔軟的唇瓣,一遍又一遍,好似在確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曼莉莎兩手環住紮克的脖子,好讓兩人更加貼近,迎著他的吻,感覺到被愛的氣氛。
「莎莎,叫我的名字,莎莎。」他暗啞地說,忍不住抱緊身下的嬌軀。
「扎克…」她說,迎上他,把自己完全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