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江湖多傳奇

019 江湖多傳奇

如果說起這個世界上讓賀聆風最為羨慕的人,除了沐繼偉,別無第二個!

有一個公主做母親,不需要受到世坤集團沐世剛這樣父親的威壓,輕易就掌握自己的人生,這樣的感覺,賀聆風做夢也無法擁有。

而說起這個世界上讓賀聆風最為害怕的人,還是這位同父異母的大哥。

七歲,他就遭到來自於這位大哥的暗殺,下手的是那會兒剛剛十歲的姚婧。

十歲,他被擄去文錫市內錫金路58號公主府,當著父親沐世剛的面,他險些被那三個南蓮雇傭兵中的一個人幹掉。

同年,柳明揚被殺,華應雄重傷,他第一次和沐繼偉談判,付出的代價是從此斷絕和沐世剛的父子關係,還是正兒八經走的法律手續,離開文錫市。

十八歲——也就是兩年前,因為父親沐世剛看到教育司精英戰略中有他的名字,一番「好心」推薦他去皇家學院,引發了當時已經成為皇家學院高層的沐繼偉的不快,他莫名「犯下猥褻罪」,同時,還險些讓鐵龍死於金志長刀下。

就算有過恨,賀聆風覺得:也早就被壓制在長年累月積攢下的深深恐懼之下。他害怕他這位大哥,就如同突然被推進這間除了視頻通話的設備、什麼都沒有的房屋,四面的黑暗,簡直就是壓迫他那並不那麼強悍靈魂的惡魔。

全息式立體影響顯露出一個超大房間,十幾米外是高到屋頂的藏書。這些藏書填滿了整整一面牆壁,往前,是桌子。桌子上只有一隻手,瑩白,修長,骨肉勻稱美若女子。而這隻手的下面,則安然趴伏著一隻黑貓。

「聽他們說,你居然有膽子要求和我對話。」那個聲音經歷過整整十年,竟然沒有變老成,還是那麼清涼動聽,停頓的時候,尾音充滿磁性,「我以為我在十年前那一天已經和你徹底講明白,從我的生活里消失,從此我和你兩不相欠。是什麼,讓我們又有今天?」

賀聆風滿臉是汗,低著頭,好半天才說:「我有一個億,文錫幣,離開文錫那會兒,大沐先生給我的。我知道我不應該心存僥倖,以為靠這一個億,能夠在夏國找到好生活。我打算全部交給你。」

那隻手緩緩撫摸黑貓的頭,少頃,那個清涼動聽又帶磁性的聲音說:「文錫幣兌換華夏幣可是一比四,按照你現在的生活,用整整四個億,只是想買楚鐵龍那個花工、以及秦汝川那個地痞的命嗎?」

「楚鐵龍也好,秦汝川也好,都不是重點,那一個億也只是一個中轉,我發誓我不會違背一開始我對你做的保證,我會安分守己,只做一個普通人。甚至、甚至終身不會回去文錫,不和大沐先生再有交集。此生此世,我絕不妄想躋身上流社會,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碰到我,我,只是夏國最最普通的人生下的最最普通的孩子——這,才是我真正想要和你交換的!」

過了好久,那個清涼動聽又帶磁性的聲音才緩緩說:「聽起來,還是可以考慮。」黑貓「喵嗚」一聲,從鏡頭裡跳走,因此,本來被它擋住的一枚獅子頭勳章便露出來。

獅子是文錫國的象徵,周圍盛開的九瓣花瓣,是沐繼偉「公爵」爵位的榮耀標誌。

沐繼偉站起來,聲音同時響起:「那就這麼做吧。」隨之離開。

全息影像瞬間消失,賀聆風癱倒在椅子上,猶如經歷惡戰。

過戶那一個億的錢,經歷了繁瑣的程序,和金志長那一伙人在錫金銀行門口分手,賀聆風對金志長說:「我想和姚婧單獨再說兩句。」他走到姚婧面前,對姚婧說:「姚婧,我想我還是應該向你坦白:從我七歲那會兒起,我確實就很喜歡你。不然,也不會在十歲那年,開心地讓榕庄的安保把你放進來,導致柳明揚叔叔的離世。我太想念柳叔叔,兩年前在瓊山,才拒絕了你。」

金志長側目乜斜。

姚婧連忙把他拉到一邊:「幹嘛特別在他們面前說這些?」

「我答應你,以後我就和你在一起吧。」賀聆風剛說完這句,他又被姚婧拉得更遠。

金志長臉上就差浮出「疑惑」這兩個字!

賀聆風跟著姚婧站到幾十米之外,人來人往,徹底隔開他們和金志長一夥。

姚婧說:「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嗎?這件事情我策劃了很久,花費了我無數的精力,還有積蓄,如果你能想通,我還是很高興。」

「沐公爵很討厭和我有任何交集。」賀聆風說,「你自認為你了解他,但是這一點,你好像並沒算在其中。你覺得你到底還有一個做『親王』的爸爸,是嗎?但是國王陛下隨時可以撤換文錫軍方任何人,你爸爸,根本就不能成為掣肘沐公爵的那個人。」

「賀聆風你——」姚婧驀然品味出危險的味道,瞠目驚問,「你在挑撥我和金志長的關係?」

「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金志長就是沐公爵的心腹,時隔十年,這個人牢牢佔據公爵府第一高手的位置,有他的地方,本來就不會再容許第二個私自做主的人,尤其還是背著沐公爵,妄想和我有交往。」賀聆風從來都沒有想過去害誰,但是姚婧真的跌破他善良的底線很多次,「我不能再寬容你徘徊在我的世界里。我失去過柳叔叔,三番兩次又要失去重要的以及深愛的人。我的未來,我還希望可以擁有光明和幸福,所以,姚婧,你必須徹底離開!」剛說到這裡,他突然伸手,一把抱住姚婧,大聲說:「你先回去幾天。」嘴巴湊到她耳邊,換成低喃:「再見了!」

兩天後,秦汝川委託楚鐵龍通知賀聆風:一直在和方得義接洽的文錫女子,屍體在江邊一個廢舊倉庫里找到了。

賀聆風去江邊倉庫看到姚婧最後留在世界上的樣子:栗色的長發散成一團,整個人都沾滿了灰塵和污垢,特別是臉,污濁到看不出本色,不負生前動人的模樣。倒是未見從上到下密布的傷口,但是割斷大動脈的那一刀非常狠辣,脖子幾乎斷了一半,但與此同時,大家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子死得倒也乾脆。

賀聆風之看了一眼,便從從倉庫里奔出來,奔到江邊突然失聲痛哭。也不知道真的如姚婧所說,從七歲相見,到如今,他的心裡,始終沒有忘記小時候那一段短短的暗戀。那樣恨她,是不是正是因為當時真的很喜歡她?而主動陷害時還未發現,直到致她如此慘死,他竟這樣難過,側面也證明了這樣的事實嗎?

沒有勇氣去替她收拾善後,甚至連趕至自己身邊蘇茗悅的安慰都無暇顧及。他委託鐵龍:「給她買一塊像樣的目的,幫我好好安葬她。」

無顏面對文錫國內那位本該是自己父親的大沐先生,賀聆風想要在東州安家落戶的願望自然也被擱淺。蘇茗悅悄悄和他約會時提過幾次,他都不願再提及要買房子的事。後來蘇茗悅接連開了幾個新戲,整整兩年,差不多都交代在片場上。而在這兩年中,賀聆風結束了他的大學生涯。拒絕導師讓他直接升入碩博連讀的邀請,賀聆風直接應聘進了一家風投公司。實習三個月,轉正不到半年,就被項目經理升作了自己的第二助理。又過半年,他變成第一助理。

二人再次相聚,彼時已成為夏國一線當紅女明星的蘇茗悅淡掃蛾眉,風情萬種。她在他對面坐下,賀聆風主動為她斟茶,她冷冷一瞥,並不領情。

「茗茗,還記得我們兩年前商量好的事情嗎?如果這段時間你有空,我們再去看房子,好不好?」賀聆風的語氣帶著討好。

「不是伴隨姚婧的去世,你的心就一起埋葬了嗎?」剛過二十二歲生日的蘇茗悅冷冷說,「古時候守喪需要三年,你卻為了要給初戀情人守節,兩年來對我不理不睬。賀聆風,真的當我是傻瓜嗎?」

賀聆風嘆了口氣:「茗茗,當年我報考東州大學,東州大學當時的招生部主任問我:在文錫犯下的『猥褻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很想說,但是事情很複雜,很不容易說清楚,我只能讓現在已經成為副校長的他相信我。後來,趙副校長相信我了。和姚婧有關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樣,很複雜,同樣不容易說清,並且有些細節,就算我說了,你也不一定就能理解,就能相信。所以,我真心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必須等過這兩年。現在我事業初步穩定,有收入來供養我們以後的家,現在,我才正式向你提出這樣的請求。」

「我沒記錯的話,你可是有很多錢的富二代,而且,《仙侶傳》也為你賺了很多呀?」蘇茗悅冷冷說。

賀聆風心猛地一痛,低頭道:「那筆錢,基本已經不是我的。」

「你打算留給其他人嗎?姚婧的家人?還是楚鐵龍、紫藍,或是風白?」

賀聆風回答得很誠懇:「誰都不給,只要我能使用剩下的,一分一毫,我都全部留給我們以及未來的家庭成員。」

蘇茗悅笑了:「賀聆風,我都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和你在一起,到底會遇到什麼事。一會兒是三百萬,一會兒又是文錫首富的孩子,然後便是東州兩大黑幫要火拚。姚婧害你害我,然後她就死了。你卻什麼都不肯和我明說。」

她冷淡的表情叫賀聆風心慌,賀聆風目不轉睛注視她的動向,她剛剛有站起來的意思,他立刻跳到她旁邊。

「茗茗,」他非常急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我保證,絕不說謊。」

蘇茗悅站起來對他說:「聆風,我累了。我連續拍了三天戲,現在只想好好躺下來睡一覺。」

賀聆風這才發現她眼睛四周被詳加掩飾、然依然能夠顯現出的淡淡黑眼圈。他很自責,對她說:「對不起,那我先送你回去。」

蘇茗悅說:「不用了,我直接從機場趕來這裡,送我的人就在外面。我還是乘他的車離開。」

尾隨著她來到外面,賀聆風這才發現:原來接機加護送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朗倫娛樂公司的大老闆劉義坤。蘇茗悅從簡陋的小飯店裡走出來,直奔那輛黑色的S級賓士,一身打扮非常講究的劉義坤殷勤為她開車門,又笑眯眯、屁顛顛返回駕駛座。接著,這輛百萬級豪車就堂而皇之從他眼皮子下面離開。

賀聆風很窩火,用力踢了一腳後面的綠化帶。

而讓他更加窩火的,報紙、雜誌和網路上開始不斷開始爆出「蘇茗悅被朗倫力捧、劉義坤全力追求蘇茗悅」的緋聞。

終於有一天,賀聆風又約到蘇茗悅,他把一份登載了蘇茗悅和劉義坤緋聞報導的報紙放在蘇茗悅面前,問:「就是因為這個,讓你突然改變主意的吧?當年那個在瓊山信誓旦旦要和我一起創造生活的你終於變了,對不對?」

蘇茗悅卻板著一張臉:「你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樣一副情況,你自己不明白,反而來質問我?」

「茗茗!」他很是著急:「『香茗伴清風』的誓言你忘記了嗎?」

「你是說那顆你隨手撿來的破石頭嗎?」蘇茗悅冷冷斜瞥,「我扔了。」

「『今生永相伴,心與心在一起,時刻不分離』這句話呢?」

「我拍戲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說這樣的話呢。」蘇茗悅戲謔道,「賀聆風,你不就是一直把我當成一個替代品,明明心裡裝的是別人,嘴上去依然可以和我山盟海誓。」她低下頭,過了會兒抬起來,問:「你真心告訴我:你喜歡過姚婧,對嗎?」

賀聆風情緒低落,未曾及時否認。

蘇茗悅長長哀嘆,雙目突然潤濕,毅然起身。

賀聆風很是喪氣,他不知道怎麼說才能真切表達內心。在回明歌區的地鐵上,他不聽長吁短嘆,直到手機響。

賀聆風接通電話:「喂,鐵龍,有事找我?」

楚鐵龍說:「秦老闆生意上有些問題,想要找你商量一下。你現在哪裡?」

賀聆風就近下車,然後發送了地址。二十分鐘之後,楚鐵龍開車到達。同車而行,賀聆風終於找到大倒苦水的機會:「我是喜歡過姚婧,也承認姚婧的死讓我心裡很難過。這些都是歷史遺留,我本人無力抗拒,可是,這一切,和我喜歡蘇茗悅又有什麼關係?對,我曾經也有錢過,但我現在已經不復從前,失去大沐先生那一個億之後也不知道該怎麼償還,每天都很難過。倒是她現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穿著時髦,比一開始在瓊山那會兒精緻了十倍都不止。我很難相信幾年前,她還是一個穿著綠衣服、除了清純可愛再沒有太多雜質的女孩。她現在都已經是國內知名的小花旦,各大熱門網站內美女明星排名,她總是穩居前三。老實說,我心裡壓力很大。」

過了會兒,他又說:「你知道朗倫那個劉義坤嗎?朗倫每年推出至少兩部熱播劇,至少兩部熱播劇裡面,至少有一部女主角就是茗茗。我只剩下一個億而已了,就算一輩子不用,再往裡添加,也還不了大沐先生的債。像我這樣,我能拿什麼和人家拼拼?」

「蘇小姐應該會諒解吧。」楚鐵龍笑著安慰他,「發現姚婧死的那天,你的確太過激,哭得很厲害,蘇小姐誤會你,情有可原。再過一段時間,興許就好了。」

「真的嗎?」

「真的,相信我!」

賀聆風的心情這才好點兒。

到秦老闆預定的度假村,他們一起進包廂。包廂里除了紫藍、風白,還有那個大個子保安——肖威。秦汝川具主位,賀聆風在上首落座,楚鐵龍對陪。

肖威過來敬茶又敬煙。賀聆風接了茶,婉拒香煙。被拒絕三次之後的肖威,桃核一樣大的眼睛瞪圓了,凶光一閃而過。

秦汝川叫他:「肖威,聆風不吸煙,你就不要勉強他。」

肖威那雙桃核大牛眼馬上眯縫起來,滿臉堆笑,回到秦汝川左首邊。滿酒,舉杯,吃菜。互相敬了兩回,秦汝川伸手示意,讓大家一起回位坐下。秦汝川對大家說:「聽說沒有,藍沁酒吧被方得義盤下來了?我的快捷酒店旁邊,同等品質的快捷酒店,他也吃下來。物價局定的價,他總是要在原來的價格上加送更多優惠。連同藍沁,送餐,送飲料,送新鮮水果……什麼都送。」

「不是惡意競爭嗎?」楚鐵龍接了一句。

「都是市場價,送東西屬於他自願,官面兒上不好管。」

「那麼生意影響大嗎?」

「那是當然!」

肖威插了一句:「夜總會上座率少一半兒啦,來的都是關係硬的熟客,但也搖搖晃晃的。酒店整個兒虧損。」

秦汝川面朝大家:「有什麼好方法,都說來試試?」

楚鐵龍、紫藍、風白、肖威都一籌莫展,沒什麼好說。

賀聆風想了想,說:「秦老闆,今天是你請我,我才到這裡來,酒喝了,菜也吃了,辦法,我當然要說幾個?東州龍幫虎幫割據由來已久,一直以來,龍幫佔據濱江邊有利地勢,財力上壓虎幫一頭。但是,文錫殺手党進入東州后,方得義得到支持,野心膨脹,殺手黨撤離,膨脹了的野心卻再也收不回去。宣城在外圍,濱江在城市中心,如果能夠吃下濱江,方得義貼上這麼多年來的所有積蓄,最終他還是賺了。」

「是啊,」秦汝川點頭,「他現在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藍沁和快捷酒店的事,還是龍幫、虎幫之間的事。說白了龍幫勢頭不夠壓制虎幫。」

「怎麼解決呢?」

「招人!」說到這兒,賀聆風瞧了一眼楚鐵龍,「鐵龍身手厲害,再厲害雙拳難敵眾手。當初東陽隱者率人前來,企圖吞併龍幫,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鐵龍不是萬能的,他越來越厲害,能夠保護的,也只有有限的幾個人而已。保護不大家,所以,您得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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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語青空莫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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