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 軍心（下）
一排這邊，賀正華剛剛用望遠鏡看了看鬼子那邊的動靜，正和一排長談論著情況。伍春一陣飛跑來到身後，叫了聲「報告」！正華回頭一看，問道：「伍排長，有什麼情況嗎？」
伍春叫了聲：「連長……」卻欲言又止。正華立即明白了伍春的用意，遂把手搭在伍春的肩上，說道：「走吧，我們上那邊說去。」
兩人來到陣地一側，伍春看看左右無人，這才把剛剛聽到戰士們的議論說了。正華聽了，也是吃驚不小：「什麼，戰士們當中竟然會有這種議論？！」
伍春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剛剛親耳聽到的。」正華沉著的問道：「現在有多少戰士在傳？」
伍春說道：「正華，我看那情形，估計在不少的戰士當中已經傳開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用小日本來進攻，我們自己就已經軍心瘓散了。」
正華想了想，說道：「伍春，這個情況非常嚴重。你馬上回到二排的陣地上去，務必要穩住安撫好二排的戰士們，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在接到正式的撤退命令之前，我們仍然要履行一個軍人守衛疆土的天職，絕對不能讓流言繼續傳播。」伍春應了一聲，立即趕回二排的陣地去。
臨近正午時分，伙頭軍送來戰飯。戰士們匆匆用過些麵餅，輪番歇息。賀正華也趁著這個時候巡視陣地，看望負傷的戰士。
就在這時候，二愣跑步過來，叫了聲「報告」！正華站起身，點了點頭。二愣說道：「連長，團長來了電話，請您團部去一下。」正華應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這時候，賀正華心裡已經隱隱感覺到情形有些不妙，心裡暗自思量道：「伍春剛剛說戰士們當中有議論，這時候團部又突然通知開會，這兩件事肯定有著聯繫」。
栓子見正華神情有些異樣，不禁問道：「連長，您怎麼了？」正華從沉思中醒轉過來，說了聲：「沒什麼。」就準備往團部去，栓子也趕緊跟在後面。
正華見栓子一臉的塵灰，神色疲憊，不由得吩咐道：「栓子，你也抓緊時間歇息，不用跟著我。」栓子犟著說道：「連長，我不累。」
正華兩手搭在栓子肩上用力一摁，栓子就身不由已的坐在地上。正華吩咐道：「聽話，好生歇息，我去去就來。」說完，疾步往團部趕去。伍春那裡望著正華的背影，也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團部的指揮所裡面，已經有幾個軍官趕到了。正華趕到，叫了聲：「報告！」王長海點了點頭，示意正華過來。
從團長的神情裡面，賀正華更加證實的自己的判斷，心下也禁不住越發緊張起來。指揮所裡面，靜靜的一片，只能聽到附近陣地上樹木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長海看了看大家，然後心情沉重的說道：「弟兄們，我們剛接到北平軍委會的命令，命令我們二十九軍撤退到三河以及通州以東一帶駐防。」
「什麼？！」長海的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軍官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個都愣在那裡。
半晌，張漢祥說道：「團長，軍委會下這樣的命令，那弟兄們的血豈不是白流了嗎？」「是啊」，軍官們都紛紛附和漢祥的話：「團長，弟兄們出生入死，換來的成果，豈不是毀於一旦了嗎？」
王長海重重的吐了口氣，背轉身去強調了一遍：「軍令如山，這是北平軍委會下發的命令，大家趕快執行吧。」
離開了指揮所，軍官們都議論紛紛，嘆息不已，賀正華和張漢祥相互望了望，都說不出的痛心和氣憤，兩人一路上默默無語。
臨近八連的防區時，正華才說道：「好了，漢祥，我們都打起精神來，不管怎樣，隊伍還得帶好。」漢祥直盯著陣地前方，眼中就像有烈火要噴向鬼子一般。正華在漢祥肩上拍了一下，又叫了他一聲。
漢祥這裡咬了咬下唇，順手從戰壕邊扯下一根枯枝，用力捏力兩截，狠狠的扔了，一面說道：「弟兄們都是抱定了和鬼子血戰到底的決心，捨死忘生的和鬼子搏鬥，指望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爭取時間。軍委會卻不但不增援兵，反而下令叫撤，這多傷弟兄們的心啊。」
正華嘆道：「是啊，我也正在考慮怎麼安撫弟兄們呢。」漢祥氣憤的說道：「無論是我們喜峰口，還是冷口的友軍弟兄，許多軍需品都是靠民眾支援的，那些當官的都在做什麼，連軍需都不能保障，就忍心讓弟兄們用血肉之軀去抵擋鬼子的飛機大炮和坦克車，這仗還能打嗎？！最可惡的是，弟兄們在前方和鬼子浴血奮戰，政府那幫人卻在暗地裡和鬼子談判，他們把我們當做什麼了，難道，我們就是給他們充當炮灰，被他們愚弄的傻瓜嗎？！」
正華拍了拍漢祥的肩，說道：「好了，漢祥，不管怎麼說，北平軍委會的命令還是得執行，千萬不要衝動，隊伍還是得帶好。」漢祥扔掉手裡的枯枝，點了點頭。兩人各自迴轉防區。
正華回到九連，伍春早在那裡等候。正華看了伍春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伍春卻已經明白了一切，禁不住噙著眼淚說道：「弟兄們浴血奮戰的結果，卻讓人給賣了！」
就在這時候，栓子也迎了過來。正華給伍春遞了個眼色，伍春趕緊收住聲，轉身回二排那邊去了。
栓子一見到正華，就趕緊問道：「連長，是有新的任務嗎？」正華輕輕嘆了一聲，將栓子帶到一旁，看看四下無人，這才把軍委會的命令講了，栓子聽了頓時驚呆在那裡。
半晌，栓子問道：「少爺，軍委會竟然下了這樣的命令？」正華咬緊牙關，一拳打在木樁上，點了點頭。
栓子痛心的說道：「少爺，這是為什麼？那麼多弟兄浴血奮戰，用生命換來的勝利，就這麼給毀了，誰不痛心啊。這些仗打下來，我們身邊倒下去多少弟兄啊，他們都是為的什麼啊？！」正華背著手來回踱步，低頭不語，眼睛也是紅紅的。
栓子止不住怒火中燒，猛然一把將軍帽扯下，狠狠的扔在地上，說道：「少爺，依我說，我們不幹了，我們回家去吧！」正華猛然大喝一聲：「住口！」栓子見正華髮火，趕緊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稍後，正華輕嘆一聲，過來將軍帽拾起，伸手彈了彈灰土，給栓子帶上，一面低聲說道：「栓子，作為一名抗日軍人，怎麼還可能像以前一樣孩子氣啊，像你說出剛才那樣的話，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那是在煽動軍心，會被軍法論處的。」
栓子吞吞吐吐的說道：「少爺……，我……」正華又接著說道：「好兄弟，堅強些！我知道你心裡苦，更知道你不是孬種，但是你要記住，我們不是在為某一個人或某一群人拋頭顱、灑熱血，而是為了整個國家和民族的解放事業，如果我們撒手不幹了，誰來保衛我們的家？覆巢之下無完卵啊。」
栓子用手在臉上用力的抹了兩把，說道：「少爺，栓子知道錯了。您教訓的是，您就放心吧，我也是您帶出來的兵，您帶出來的兵，沒有一個孬種，我不會給您丟臉的。」正華把手摁在栓子的肩上，感動的點了點頭。
隨後，正華轉過身去，叫了聲：「通訊員！」二愣立即跑步過來。正華吩咐道：「二愣，集合隊伍，準備撤退。」
不一會，二愣匆匆的跑了回來，說道：「連長，您快去看看吧，弟兄們已經知道了要撤退的消息，情緒都很激動，大夥都不肯列隊。」正華聽了，立即帶著栓子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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