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歌詞簿與平房
這天,跟往常一樣,唐杏躺床上,一隻手摟著女兒,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女兒屁股,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不一會都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唐杏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唱歌,前面雙手胡亂指揮著的是蘿莉版的大姐唐梅,二姐唐桃也坐在床邊唱歌。唐杏就楞了一會,嘴上隨意地哼著,姐仨搖晃著,曲不成調,好不快樂。
那時是幾歲來著,學校里,人手一本手抄版歌詞簿。同學們都很用心的抄寫歌詞,用了不同顏色的筆寫,不同大小的字體。歌詞邊沿勾勒著花邊;簿上,歌詞旁環繞著,貼滿大大小小的貼紙;甚至畫上可愛的卡通人物。歌詞簿封麵包上好看的書皮。
果然,唐杏身側就放著一本。唐杏乾脆停下來不唱了,抓起歌詞簿,翻開,裡頭有「讓淚化作相思雨」,「同桌的你」多數是校園歌手的歌曲,滿滿都是回憶。
看著自己稚嫩的筆跡,唐杏眼淚瞬間盈滿眼眶。
看到唐杏的異樣,姐姐都停下不唱了,唐梅問道:「怎麼啦?」,唐桃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
「哦,我沒事。姐,我唱口渴了,我去喝水。」說完,唐杏在姐姐疑惑的眼光下,慌張地竄出房間。
出了房間的唐杏,邊走,邊摸著這個只有兩房一廳的小平房。
…………
這個房子,是唐杏出生的那年,1984年建成的。
兩年後,唐媽生下了盼望已久的兒子。唐媽共生下四個小孩,前面三個女兒,唐杏排行第三,人稱三背奶「音buinai」。
小平房一間屋子除了放稻穀等雜物,外加一張床,給兩大女兒住。另一間房兩張床,外加唐媽的嫁妝——兩門開的衣櫃,一個木箱。
小平房是唐媽懷著五個月的唐杏,大著肚子和唐爸一起挑磚,請別人砌牆,屋頂鋪現買的水泥板建成的。
因為勞累,唐媽早產了,七個月的唐杏生下來小小的一團,唐媽很是擔心養不活。唐家的積蓄都用在建房子上了,期間唐家只能吃跟別人借的兩框紅薯。
唐媽當時奶水少,急得唐爸不顧當地「產婦不能吃鯽魚」的說法,毅然決然地天天捉鯽魚給唐媽催乳。就這樣,唐杏活過來了。
…………
內芯成年人的蘿莉唐杏,知道小平房的來歷,對其感覺是複雜的。
小平房的頂是用較長的水泥板平鋪成。
水泥板內有鋼筋,有三個排成排的空洞,用水泥澆築而成。
這種板材省錢,質量輕,非常適合純磚砌成的房子。唯一不好的地方,天長日久后,當初用水泥填補粘合的板材縫隙,慢慢地擴大,先是滲水,后是漏水了。
一到下雨天,濛濛細雨還好。唐杏家地處南方,多數時候,雨量大,雨期長。外頭下大雨,屋裡就滴答滴答地滴著雨。用盆,用桶,用鍋,一切能盛水的物什都用上。
大晚上下雨的話,真沒個安穩覺,大人都得時不時地起來,倒掉快溢出的水。唐杏四兄妹則乾脆躲衣櫃里睡覺。
儘管這種平房有各種缺點,當時還是很流行,畢竟比土坯房好多了。
平房易漏水,就產生了一種以修補屋頂為生的人。他們往往農閑的時候走街穿巷,「修補房子,修補房子」一路吆喝過去。聲音有大有小,就靠一把嗓門,那時喇叭還是精貴物什。
這種修補材料是黑呼呼的瀝青,瀝青材料高溫融化后,慢慢鋪在縫隙上。干后,就像黑色的隔離帶。瀝青當時多用於建公路。
家家戶戶都是建的一層小平房,平房的屋頂高度一致。不像現在的農村鄰居建房子硬是要在高度上壓一頭,心理上相信,只要這樣,自家就能風水好。
平房頂除了可以曬稻穀,曬蘿蔔乾外,還是乘涼、聊天、睡覺的好去處。
南方的夏天,悶熱,蚊子多。一到夏天,家家戶戶都爬上自己的屋頂盛涼,鋪上草席,搖著蒲扇,三五成群的聚一起聊天。
一樣高度的平房就顯出好處來了,人一抬腳,就可以跨到鄰居家。平房都沒安裝護欄,小孩子在平房上嬉鬧,大人都不會擔心。一來平房不高,二來大人心寬,家家戶戶都有四五個小孩,不像現在就一兩個,個個是寶貝疙瘩。
調皮的小孩,有時候還從平房屋頂跳下來,當然,下面是稻草堆墊著,緩衝。
夏夜慢慢的過去了,有些貪涼的人,就會撐開遮霧水的大太陽傘,直接在屋頂就著草席睡覺。
………………
唐杏站在客廳,摸著斑駁的牆,腳踩著坑坑窪窪的泥地。一陣陣感慨。
客廳正對門口的牆上貼了張毛主席畫像,畫像下還有神像,神像下是香爐。香爐旁放個鐵盆,燒紙錢用的。
印象中的家就是這樣。
唐杏低頭,左右上下看了看自己,好瘦好短的腿,纖細的雙手,幾歲了呢?唐杏找了找,沒看到報紙,電視之類的,只看到一本小日曆釘在牆上,日曆表是新、農曆結合。上面標明今天適宜什麼,忌諱什麼。日曆本日期是1995年。
「哦,11周歲,二年級。」唐杏想了想。
唐杏沒上過幼兒園,是從八歲開始讀學前班,九歲才讀一年級。
當時,大傢伙一般都是七歲開始讀書。看著兩個姐姐去上學了,唐杏也哭鬧著去。
唐媽不同意,她對唐杏說:「你的手從頭頂上過,能摸到耳朵就可以去了。」
唐杏聽完,也不哭鬧了,興沖沖地伸手繞過頭頂,就是差點,沒摸著耳朵。唐杏失望了,泄氣了,不高興了,好幾天不和唐媽說話。
後來,長大的唐杏問唐媽,為什麼那麼遲送她去上學,唐媽無奈地說,「窮,無力供。」
…………
唐杏就坐在長板凳上,托著腮,嘆氣想到「窮日子,又要來一遍了,熬吧……不對啊,我都35的人了,啥幹不了,就當自己現在是侏儒人得了。」
唐杏就坐那,胡思亂想。
「就算是夢,我也要彌補我的遺憾,糾正錯誤,干吧,先寫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