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冰雪祭（八）（求收藏求推薦票！！！）

隨著蘇七薰的話音落下，慕珞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了。

他定定的看著蘇七薰企圖從她的神色里看出些什麼來，故作鎮定？亦或者裝腔作勢？

只是蘇七薰的表情平靜的很，一如既往的模樣讓慕珞此刻竟然有了一些抓瞎的感覺。

「你想說什麼」不知道是不夠鎮靜，還是有些許沉不住氣，他不由得站了起來，靠近蘇七薰，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乎這樣就能給自己增加一些莫名的力量。

他不知道蘇七薰是從哪裡得來的，更不知道蘇七薰為何或知道馮媛這個名字。

他不想露出破綻，但是此刻這故作鎮靜的模樣反而讓蘇七薰更加確定，顯然這位十三皇子的功力還不夠，他露了破綻，尤其在敵人面前，在冷靜的布置了陷阱妄圖抓住他的敵人面前露了破綻，等待他的結果自然是獵人黑漆漆的槍洞。

但是蘇七薰沒有槍洞。

「七薰想說的是，十三皇子的這場局做的很好啊」屏風後面的門口再次走進來了兩個人，面無表情的夏晞宥和依舊面無表情的御清翟。

夏晞宥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神情，但是他的目光是看向蘇七薰的，先前御清翟說蘇七薰知道殺人兇手是誰了，他還很是一番笑話，堅定的相信蘇七薰不會找到兇手，卻不想竟然真的被她發現了，雖然說現在並沒有充足的證據，但是十三皇子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夏晞宥不由得壓下了各種情緒，然後繼續看向慕珞。

「我倒是不曾想到十三皇子竟然有這等手段，強搶民女充當雪城公主，假意聯親實際上卻殺人嫁禍，隨後以此為契機對聯盟提出要求，真是，高明又下作的手段」夏晞宥不由得嘖嘖兩聲，話語了似乎都是欽佩，但實際上卻是赤裸裸的嘲諷。

這樣的計劃卻是很高明，若是不能被察覺到，那麼夏晞宥必然會因為找不到殺人兇手而受到慕珞的指責，從而會由雪城發來公文斥責大夏國對一國公主保護不力只是她客死異鄉，由此導致了雪城在兩者的對立中佔據了制高點而因此，為了賠償雪城的損失，大夏國勢必要做出彌補，而如今唯一能夠讓雪城接受的彌補自然就是此次聯盟相關的話語權。

大夏國如果就此讓步，妥協了雪城，看似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實際上就留下了更大的隱患，就如之前所說，如今大聯盟為何停滯而不能形成，最大的問題就是話語權的歸屬。

作為發起者，大夏國想當然的要獲得最高的話語權，可是其他勢力又不想充當大夏國的大手，若是不想只做指哪打哪的炮台，那麼勢必要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所以這是現在最為關鍵的問題。

可是一旦大夏國因此而向雪國妥協，那麼其他勢力也可以就此提出了要求。

若是大夏國不妥協，那雪國必然會站在制高點上發出公告斥責大夏國公然破壞交往，然後要求與其他勢力來聯盟，將大夏國摒除在外，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大夏國不想看到的，因此他只有妥協一條路可以走。

因此夏晞宥說這條計策很高明，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只要成功，那麼大夏國自然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至於為何下作，為了滿足一己私慾而隨意的殘害別人的性命，這確實很是卑鄙。

站在夏晞宥的立場上自然可以這樣的指責慕珞，但是實際上呢，若是夏晞宥面臨如此的選擇，很大程度上他也會這樣選擇，因為他們並不是一個個體，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利益。

就像一個最為簡單的選擇問題，行駛在道路上的馬車突然發瘋了難以停下來，對面有兩條道路可以選擇，其中一條裡面有兩個小孩子在玩耍，躲避不開，另外一條路則有兩個以上一群小孩子在玩耍同樣躲避不開，那麼馬車應該選擇哪一條道路行走？

這赤裸裸的陽謀很好，但是慕珞沒有做到完好的善後。

慕珞把兇手隱藏的不夠好，或者說不是他隱藏的不夠好，只是他的運氣不夠好，遇到了蘇七薰，而由此才一步步揭開了他的陰謀。

但如果讓夏晞宥來做的話，他會選擇將那個兇手直接滅口又或者讓他離開的遠遠地。

所以他誇讚慕珞這個計謀極好，卻又嘲諷慕珞還想要立牌坊，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這條道路，那自然是為了它一條道走到黑，半路竟然還想要談什麼憐憫和仁慈，結果只能是半途而廢。

所以他看不起慕珞。

蘇七薰自然不知道夏晞宥已經想了這麼多，若是知道，自然要讚歎他一聲，這是天生的帝王，他不是一個君子，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梟雄，雖然英雄可能蓋世，但只有梟雄才能夠成事。

西楚霸王何人不嘆，最終卻被劉備逼得只能自刎烏江，誰人不說劉備是個小人，卻在成事之後贊他一句梟雄。

所以若是慕珞今日事成，夏晞宥只能夠被逼退讓，只是到底他還是不夠狠絕，露出了破綻才會計劃敗露。

「你在說些什麼，」下意識的慕珞就想要反駁，他不由得後退兩步坐倒在椅子上然後抬頭看著夏晞宥，然後又看向了蘇七薰。

「若是不知道，我也不介意讓十三皇子見個人」說著蘇七薰朝著室內喊了一句「楊公子，請出來吧」

隨後那帘布後面緩緩的走出來了一個年輕人。

他的面容很不出彩，走在人群中可能絲毫不會被注意到，可是他的眼睛卻很是特別，帶著幾分執拗的瘋狂，而在他一看到慕珞之後，頓時眼眸里閃過憤怒與仇恨的凶光，下一秒他就立即撲向了慕珞。

他的手裡並沒有武器，所以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抓和咬，只是慕珞到底是修鍊者，此刻又不曾被人禁錮，看到這男子撲上來他便直接一腳，頓時那男子就飛了出去，這一腳沒有留有絲毫的餘地，以至於那男子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頓時他的神情就萎靡了。

只是那雙帶著仇恨的目光依舊牢牢的盯著慕珞，恨不得上去咬下他一塊肉。

「你...」蘇七薰想要出聲，卻最終還是頓住了，這不是一個平等的世界，這個世界沒人權，作為一個平民，他沒有修鍊者的特權，攻擊雪城的皇子又是修鍊者，就算是慕珞此刻痛下殺手，也沒有人能夠指責他一分一毫，雖然修鍊者有要求不得隨意傷害普通人，可是那男子率先出手了，慕珞自然是可以出手。

只是慕珞到底沒有下殺手，因為御清翟和夏晞宥在一旁看著，無論如何，至少現在他們不會讓眼前的男子被慕珞殺死，他是最重要的證人，或者說受害者之一。

「你應該認識他吧？十三皇子」蘇七薰頓了頓，平靜了一下心情，蘇七薰卡了慕珞一眼。

「不認識」慕珞搖搖頭，他此刻的表情倒是平淡的很，看來並沒有說謊。

「十三皇子，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得你，不，其實我也不認得你，但是我應該認得你的，將你牢牢的記住，等到去了地獄里，好好的跟閻老爺說一說你這喪心病狂的瘋子」那男子慘白著臉，喘著粗氣卻依舊恨恨的說道，說完之後他就大聲的喘了起來，顯然之前慕珞那一腳傷了他的心肺，若是這麼下去估計離死也不遠了。

蘇七薰自手鐲中拿出來一顆丹藥，放到了他的面前「吃了它，不然你堅持不了多久」

男子看了蘇七薰一眼，扯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感激的看著蘇七薰，卻是拒絕了那顆丹藥「我的身體我知道，本就是強弩之末了，我撐著這幅軀體就是為了給阿援報仇，如今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我...」蘇七薰剛想說話，卻被百里摁住了肩膀，她抬頭，卻看到百里沖著她搖了搖頭。

蘇七薰用力的咬住了嘴唇，將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全部都咽了下去。

你報不了仇，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為馮媛報仇。

因為他是雪城的皇子。

第一次，蘇七薰對於這不平等的世界感到了憎惡，從她出生起她就講自己當做一個遊離在外的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看客，所以旁人罵她辱她，她都風輕雲淡的不當做一回事，可是今日她卻是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個階級的不平等。

因為他是修鍊者，所以他可以肆意的抹殺掉普通人的性命。

因為他是雪城的皇子，所以他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被他視為螻蟻一般存在的平民而任意抹殺卻不用為此付出對等的生命代價。

蘇七薰覺得她不能接受，她習慣了生而平等的人權，所以在這個皇權至上的社會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公。

「想來十三皇子應該是不會忘記雪域之外的那片梅林吧」男子的話音落下，慕珞的神色突然變動了起來，他緊緊的盯著那男子，他不熟悉男子的面容，可是他很清楚的記得那片梅林，那個被冒充為青鸞的女子，就是來自於那片梅林。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雪域之外是金陵城的地盤，沿途有邊防設立，但是這麼多年來跟雪域並沒有任何的紛爭，所以這邊防形同虛設。

而在越過邊防后能夠看到的第一個村莊裡面就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梅林。

據說是多年前某位情郎為自己的愛人種植的，他的愛人說等到這裡盛開了遍地梅花，我就回來了，所以他一直種一直種，花謝花開，從少年等待到遲暮，從黑髮等待到花白，然後他便沉睡到了這片梅林之中。

之後這片梅林就成了村子里年輕男女的聖地，若是有愛慕的男女，從這裡摘下一支梅花放到對方的窗檯前，若是對方答應了，便會在申時末去梅林中心的一塊石桌附近相見，隨後確定了感情便可以由男方去女方提親。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傳統，只是誰也不知道會在這麼美麗卻又不恰當的時間裡面雪城的隊伍就駐紮在了這梅林之外。

沒有什麼欺男霸女的故事，這只是一個很簡單開始，青鸞公主臨時起意，又或者不是臨時起意，他們早早的就有了這個計劃，而看到林中的女子時，青鸞公主便臨時選擇這女孩，她直接讓人擄走了那女子，然後那枝代表愛慕的梅花被踩碎在了雪裡，等到男子過來便只看到女子被帶走的背影，他急急的想要衝上去，卻只能被人按在雪地裡面動彈不得。

他走了好久才來到了這金陵城中，然後卻始終也打聽不到心愛女子的消息。

他雕刻了那巨大的冰雕，那被鎖鏈禁錮的男子便是他自己，他與心愛的女子相分離，而那女子的眉目卻是他日思夜想的樣子，他能夠想象到她當時的害怕驚慌，可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

他的冰雕技術很好，所以他雕刻出來心愛女子的面容，不知道是運氣還是註定，蘇七薰看到了那女子的面龐。

隨後就將他帶到了府邸里，蘇七薰輕輕的掩門出去了，所以她看不到男子看到那女子的屍首之後如何匍匐在她看似沉睡卻永遠也蘇醒不過來的身體上悲傷，她看不到他哭的如何哀慟，如同折了翅膀的大雁，如同失去了四肢的公鹿，他哭的聲嘶力竭，即便是掩門而出走下了台階，走過了院子，坐在了門檻上的的蘇七薰也能夠聽得到哭聲里的哀痛。

所以她帶他來了這裡，見見他的仇人。

「我只是想問，為什麼要帶走她？明明，明明可以是其他人的」他的身體很是虛弱，靠在椅子的腿上，費力的說著話，甚至每說一個字詞他都要喘好久。

他的這話說的自私極了，他一直站在帘布後面，他不懂什麼國家大事，卻是聽懂了他為何要帶走她，只是要帶走一個替死的人而已，那為什麼要是她呢？為什麼不是別人呢？

他覺得這樣想很自私，可是他情願這樣自私的想，然後是不是就可以再看到她那總是害羞和緊張的臉龐了？是不是就可以摸一摸她總是絞在一起的柔軟的小手了？是不是就可以在那梅林之中收集那一罈子雪水滿藏在後山的角落裡等到定親的那日再挖出來做一罈子香醇的喜酒？是不是他們或許可以成親然後生了一堆可愛的娃娃，男孩子都乖巧的很，然後女娃娃各個都像她一樣有著紅撲撲的小臉蛋，可愛極了。

如果可以這樣，那自私一點又有什麼不好呢？

如果可以這樣，那就讓別人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