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禁詩
未對出對的人開始起立被引出了廳堂,轉瞬就走了大半的人,這些人大多懊惱不已,其中不乏一些武力強大的金丹境高手,留下的起碼也粗通筆墨。
輸了就是輸了,畫舫這樣的地方是官方的,也沒有人敢鬧事,都很遵守遊戲規則。
侍女們開始關門了,將大門關上了,將圍在了外圍的看熱鬧的人都阻隔在外面,毫無意外今夜可以獲得花魁青睞的人將在門內的人選出,都是剛剛對出對子的人了。
柳若離命人拉開了桌子前掛著的遮擋的霧紗,頓時她的樣子更加的清晰了起來,只是臉上的薄紗仍然掛著。
哪怕沒有見到樣子,一股知性的書香氣質早已撲面而來。有些東西是偽裝不出來的,就算不比模樣,長年與書卷筆墨打交道的那種氣質也勝了大多女子幾籌,大家閨秀就是大家閨秀,哪怕落難了,長年受到的熏陶也是改變不了的。
她臉上的薄紗隨著說話的聲音漂浮,「我曾經叫柳若離,現在叫花若離,罪人之後,連姓氏也被剝離了。我父親曾經是當朝大學士,詩詞才學不敢說第一,也是前幾,小女子不才受家學影響,五歲便能作詩……」
夏侯尚卻聽的已經不耐煩了,因為被柳若離拒絕已久,心中多少有些怨言,便是笑言:「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說這些作甚,只會勾起傷心事,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的話不長,能聽我說完嗎?」柳若離斜了夏侯尚一眼,嗓音沙啞,似笑非笑的反問了夏侯尚一句。
「你說,你說,你也不能說出個花來……哈哈,若離,今夜你是躲不過去的,恐怕在做的也沒人會和我爭,不然別怪我夏某人秋後算賬。」夏侯尚臉上帶著笑,語言中卻帶著威脅的味道,果然大多人頗為晦氣的嘆了口氣,不敢再爭,四大修仙家族誰人敢惹?
恐怕在場唯一敢惹的只有林染了,林染地位特殊,背景特殊,很少有人知道,夏侯尚卻是知道的。林染要是爭,夏侯尚也會覺的晦氣。
柳若離卻不理這些男人們私下裡的暗自較量,自顧自的站起來慢慢道:「我自小獨愛菊花,五歲時,父親便考較我的才學,讓我以菊為引作詩,我脫口而出,『堪於百花為總首,自然天賜赫黃衣。』父親責怪我說太傲氣,讓我重新作詩。」
柳若離說著,唐缺聽到了鎖鏈聲響,此時他才發現柳若離的腳上有一銀色的鎖鏈,纏繞著她纖細的腳裹,將她鎖住了。這是十方鎖鏈,一旦被鎖,修為將發揮不出一分,這是神朝獨有的禁制,唐缺即使在北方,也偶有聽聞,此鎖鏈金丹以下皆可鎖。
柳若離還未說完,林染就接了下去:「這首詩是我知道,此詩一出你的才名傳遍了神朝,那年你才五歲。」
林染此時便將此詩吟了出口:「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唐缺默念著,他雖不懂詩,但卻覺得此詩實在是好。此好不在於句子用詞,而在於那種傲氣或者霸道,還有一種不與燕雀為伍的志向。
孟星辰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其實這句詩中的青帝,是說有著一日成為仙神,會讓菊花與桃花開在一處,聽起來是很美好的意願。但是壞就壞在前朝叫青陽國,青陽國的皇帝別名也可稱為青帝,一個不好就會被扣上謀反的帽子,而且更壞的是前朝的太子也獨愛菊,也留有類似的詩。所以此詩雖讓年僅五歲的柳若離名聲大噪,卻也讓柳家陷入了被懷疑疏離的旋渦,漸漸遠離權力中心。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柳若離的才名才是柳家的禍亂之源,是一種罪。
沒有人知道柳若離此時為何會說這句詩。
此時有風吹來,吹起了柳若離薄紗的一角,露出了輕薄的嘴唇,她的嘴角掛上了輕蔑的笑:「我的話不多,剛剛某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也不為難大家了,下面我出一首詩的上句,若有人能對上,今夜便是,我的,入幕之賓。」
所有人都豎耳傾聽,如果說剛剛的對聯是小試牛刀,現在就是決勝局了。
唐缺自始至終都盯著柳若離看,美人誰不願多看幾眼呢。
柳若離前面說話的聲音不大,此時卻是大聲吟出,聲音透徹清晰到彷彿在所有人的耳邊:「這首詩依然說詠菊的,上句是,『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最後一個殺字,讓在座的所有人渾身一震,驚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想張口接下句,眼神遊移不定,卻是不敢接。
夏侯尚咬著牙,唇舌都咬破了,卻是不敢接一字。
林染抱著劍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這首詩是一首完整的詩,在座的稍有見識的都聽過完成後的詩,但是卻沒有人接,不是不接,而是不敢。
因為這是一首禁詩,越是位高,越是背景深厚,也是不敢吟。
哪怕夏侯尚多麼急切,眼神多麼憤恨,卻依然不敢吐露出一字。
雅雀無聲。
靜,死一般的靜。
唐缺很奇怪,這首詩就連他這樣不通文法的人都知道,老師孟星辰在來的路上,說故事的時候提到過,他記憶猶新,他想接下去,看到無人應答,又有些猶豫。
唐缺心中有興奮,也有忐忑,他的手有點顫抖,也不知是手腕的傷,還是心中的期待得到滿足后的意外。
唐缺看向了自己的老師孟星辰,孟星辰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只是說了一個字:「念!」
於是唐缺頓時站起,大聲念了出來:「衝天香陣透天都,滿城盡帶黃金甲!」
唐缺話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都皆回頭震驚的看向唐缺,眼神中有著不可置信,暗嘆是誰在美色面前如此不要命!
唐缺怕眾人沒有聽清,又繼續完整念了一遍:「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衝天香陣透天都,滿城盡帶黃金甲。」
「大膽!」夏侯尚忽然大怒,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桌,大喝道:「你想造反嗎?」
柳若離隔著迷離的燈火看向了臉上稚氣未脫的唐缺,臉上掛著莫名的笑,心中感嘆,所謂英雄,也不過如此模樣。
一首詩句,在座之人,無人敢對,貪生怕死,何談英雄!
這首詩是天武神朝的禁詩,知道者莫不諱莫如深,因為此詩出自前朝太子呂輕狂之手。
是一首著名的反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