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奸商
李維很苦惱。
不知什麼原因,最近總有一些聲音突然在他腦里響起,像針一樣鑽來鑽去。有時,這些聲音來自路邊,像極了咒罵聲,可他朝那看去,卻只見到一叢雜草。有時,它來自地下,「窸窸窣窣」的一片,似乎有人在對他傾訴,但他只動了一個「想要去找」念頭,它們卻立刻詭異的消失。越往後,聲音出現的次序就頻繁,持續時間也越久。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晚上,他剛閉上眼,那聲音就來了,是一種嘈雜的嗡嗡聲,像兩伙人在對罵。從開始到結束,竟然持續了三四個小時。
在它們的騷擾下,他苦不堪言,已經好幾晚都沒睡了。
用手撐著頭,李維努力讓越來越重的眼皮睜的更大些。因為長時間失眠,他淺灰色瞳孔的眼睛已經布滿血絲,黑眼圈也越來越重。
「領主大人,領主大人……」
喊了幾聲后,也沒得到回應,阿瑟·羅林有些不耐煩。他頭微微抬起,立刻發現寶座上的金髮青年已閉起雙眼,朝一邊微咧開的嘴,嘴角處掛著一串閃亮的不明液體。
他面色一冷,重重地冷哼一聲,大聲喊:「領主大人,不知您意見如何?」
「意見?什麼意見?誰是領主啊,問誰要意見呢……」
李維如夢方醒般睜開眼睛,一時慌亂著說著話。但看著周圍人嚴肅的面孔,他很快冷靜下來。擦了擦哈喇子,他坐正了身體。
現在他在一個不算富麗,但十分大氣的西式大廳里。大廳十分寬闊,面積足有七八百平方公尺,整體用純白色的大理石砌成。
而他的寶座,位於正南一端的中心位置,背後不遠就是高達七公尺的白牆。
站在他的寶座正前方,一抬頭首先望見的東西,是他的寶座之上那枚鑲嵌在後方牆壁中的碩大金色徽章。
這枚徽章輪廓近似圓形,直徑能有四公尺有餘,表面十分奢侈的貼了一層閃耀的金箔。它的中心圖案,底景是一條在大地穿行的蜿蜒長河。一面修飾以龍紋的鳶形盾牌,出現在河的正上方。盾牌前,還有兩把劍柄朝下,劍刃互相交叉的長劍。
在徽章的映襯下,端坐在鋪著白裘皮寶座上的李維,很有幾分上位者的莊嚴和氣場。現在他正襟危坐,眼睛直視前方,氣勢還要更盛。但目睹了剛才那一幕,阿瑟卻很想冷笑幾聲。面前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睡眠不足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劇院里那些以「沐猴而冠」為賣點的小丑戲。就連站在李維寶座一側的安德魯,也是不斷的搖頭。
這位灰發老人用眼睛餘光瞥向李維濕潤的袖子,不禁有老淚縱橫的衝動。
「領主大人,不知道您對阿瑟先生的提議怎麼看?」安德魯轉身看向李維,微微鞠了一躬。
至於他說話時的口氣嗎,著實有些不客氣。
李維只有訕笑幾聲。開會睡覺這種事落到誰身上,都是很不光彩的。「你說意見,那是沒有的,因為我剛才沒聽到你們說什麼。」他決定實話實話。畢竟,他現在受到不可控力的影響,那些鑽到他腦子裡的聲音可不是他自己願意聽到的。
但他這麼直接,很多人臉上就掛不住了。
阿瑟冷哼一聲,「想不到我們的領主大人居然是一個聾子。」說罷,他一擺長袖,雙手收在腰后,原本寬闊的腰圍,現在更加挺拔了。
然而,下一刻,這位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就看到李維很奇怪的朝他望來。
四目相對,象徵這位領主大人血統的淺灰色眼睛,明顯地流露出一種情緒,很像是蔑視,但又夾雜著幾分可憐,還有些許的同情與關懷。
「我不是聾子,這點我可以肯定。但你一定是個瞎子,沒看到我剛才睡著了嗎。我在睡覺的時候,聽不到你們說話,很奇怪?難道你睡覺的時候,能這麼做?」李維像看一個智障一樣,盯著這個不客氣的胖子。
這位領主大人,現在很想問一句「這誰啊,在我的地盤也敢這麼狠」。
他這不卑不亢的態度,卻讓一旁的安德魯吃了一驚。作為灰岩領的首席大臣,這個穿著灰袍的老人趕忙打圓場,「領主大人,阿瑟先生不是那個意思……」
「那他是什麼意思?」李維也一擺袖子,臉上明顯有些不耐煩,「當著我面,就敢罵我是聾子,還把不把我這個領主放在眼裡。他爸媽是怎麼教他的?你問問他,他懂不懂一點做人該知道的禮儀……」
這下,阿瑟的臉色已經不是發紅,而是一片鐵青。他再重重地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別處,擺出一副「豎子不足與謀」的高姿態。
「……你看,說他幾句,他還吹鬍子瞪眼,這什麼人啊?是個做客人的樣子?這裡可是我的地盤,不是他的。開玩笑嗎,這不是……」
李維更加不客氣了,一張嘴像連珠炮一樣,不斷蹦出新的東西。
安德魯看局面越來越僵,趕忙插嘴:「領主大人哎,人家阿瑟先生可不是來做客的。他是來做生意的,我們灰岩領與他有一筆生意,一筆很大很大的生意。」這一刻,這位老人感覺心臟越跳越快。喘了幾口氣后,他努力深呼吸,「唉,總之您剛才說的話,實在有些不客氣。我勸您,向阿瑟先生道一下歉。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和您計較的。畢竟,您還年輕……」
但李維一聽,心情更不好了。
「他是有身份的人,我就不是了,開玩笑!你被人當面罵聾子,你高興?不就是做生意嗎,你告訴他,我不做了……」
然而,這話剛出口,撇過臉的阿瑟當即冷笑一聲。他回過頭,很不客氣地對李維道:「這生意,你想不做都不行。」
「你個死胖子,還敢強買強賣……」
安德魯看李維還要耍橫,趕忙解釋,「領主大人,這生意的確是不做不行,因為它早就開始了啊。您剛才沒聽到,我現在和您解釋一下。阿瑟先生曾經給予您父親一大筆錢,用作建立灰岩領的衛隊。按期限,它到了該還的時候,所以他才來我們這……」
「敢情是要債的,怪不得這麼橫,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強買強賣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