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朔間凜來到時空隧道的另一端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他所在的是一間整潔寬敞的明亮房間，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他的手被人拉住。

「凜……歡迎回來。」

溫柔的嗓音中似乎埋藏了許多的思緒，朔間凜在聽到那個熟悉的嗓音後有些恍然，一轉頭,他果然看到了有著湛藍雙眸的友人。

於是他說道：「好久不見,響希。」

久世響希也說：「好久不見。」

在極短的時間內，朔間凜把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下。他坐在沙發上，久世響希在榨汁機旁用水果刀細心地把鮮橙切片。

短短一段時間沒見，久世響希又長高了些許。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他把手腕處的袖子都往上摺疊了一下，露出了雪白的肌膚。看久了，朔間凜突然覺得有兩顆牙齒有著微微的麻癢，心裡也有一種痒痒的說不清的渴望。

他移開視線，轉而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卡牌系統。

他記得在穿越到哈利的世界之前，他還有一段有些特別的經歷。那時候他用了一張卡牌把他從那個空間換出來,代價是【記憶清洗】，在一段時間內會失去自己的記憶。

從空間出來的那一刻，他似乎走上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召喚陣。仔細一想，就想起來那是惡魔召喚系統在召喚惡魔時都會出現的召喚陣。換出來的過程就是他會被計算為惡魔，直到從被當做出口召喚陣出來就算是結束了。也不知道那時候他是被誰召喚出來了……

不過，被召喚出的他又因為魔力暴動穿越去了哈利的世界，那個人應該不會介意自己突然失去了一個新惡魔吧。

他例行抽完每日，看著被哈利用連抽抽完的他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金在心裡微微心疼了一下。

聖光散去，朔間凜看了看他抽出的卡牌便把卡牌塞進了系統背包。

【VR男友：想要來一場戀愛之旅嗎？】

不想，謝謝。

儘管知道卡牌系統是他的「弟弟」，不會害他，朔間凜也不想去嘗試這張卡牌。

他才有意識兩年半，知曉親情跟友情已經廢了不少心力了，暫時還不想感受戀愛。

久世響希端來了兩杯橙汁，然後坐到他身邊。朔間凜接過一杯，低垂著眼眸試探性地飲了一口。

橙汁的味道應該是酸甜的，在夏日非常解暑可口。冰涼的液體中還可以看到有著絲絲涼意的冰塊沉浸其中，被打爛的果肉融在果汁中，嘗起來應該是柔軟有口感的。

然而在口中溢開的，只有冰涼的如水般無味的液體。

他面不改色地喝下，說：「很好喝。」

久世響希露出了一個笑容，說：「你喜歡就好。」

時鐘掛在牆上，在靜謐的空氣中滴答的響聲格外清晰，兩人坐在沙發上捧著橙汁，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久世響希快要上大學了，現在是考試結束后的暑假，兩人身處的是他的家。

久世響希說：「你還記得審判日嗎？」

朔間凜點頭道：「記得。」

「我贏了。」

手中果汁在冰塊融化后更加涼絲絲的溫度，有點像他剛才握住的那隻手的溫度。一邊胡亂地想著，久世響希說：「再也不會有那樣殘酷的事情發生了。」

朔間凜知道時間已經回到了審判日之前，世界向著沒有審判的方向前進。他把視線從橙汁轉移到久世響希的臉上，久世響希有些成熟了，那雙眼中的神情比起初次見面，少了一些天真，卻也多了一些純粹。

直到喝完，朔間凜才說：「你不奇怪我為什麼在這裡？」

這就是朔間凜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他突然出現在這裡，作為主人的久世響希卻一點也沒有被嚇到，反而好像對他的出現方式熟悉無比。

久世響希看了他好久。

然後他笑道：「不奇怪呀，我已經知道了。」

久世響希的態度非常直接，一點也沒有遮掩。他和朔間凜對視著，把Alcor和他做的事情說了。

「在Alcor的幫助下，我知道了你的過去。」他輕聲說著，「也知道了最後，你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你早就在這裡等我了？」

久世響希予以肯定的目光。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還是那句曾經聽過的話，朔間凜此時聽來，心裡有些微暖。

他和久世響希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是在一個對久世響希來說非常具有震撼力的背景下。也因此，他的出現會引起久世響希的注意也情有可原。

對朔間凜來說，久世響希是他至今以來遇到的又一個對他好的人。起初認識久世響希時，朔間凜並不打算和他們關係太過緊密，直到那一次久世響希闖入即將倒塌的大樓中找他，看到腿上傷口的那一刻朔間凜才真正注視他。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

為什麼能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人，不惜讓自己陷入險境？

朔間凜很幸運，自從有意識以來遇到的人都對他特別好，而這些人也都成為他不可忘卻的友人。

久世響希和以往遇見的人又有一些不一樣，以往都是朔間凜在一開始就主動去接觸他們，而到了久世響希這裡，他好像一直都是被久世響希主動的人。

當自己去為別人付出時，朔間凜僅僅是想要這樣做便做了。

然而當自己變成那個被付出的人，心中的感觸也瞬間不同了。

一如為了讓他醒來付出代價的那一對兄弟給他帶來的感觸。

久世響希會因為擔心他而接受Alcor的拜託，這是朔間凜意想不到的。在感動之外，一想到他一直以來的經歷都被人看在眼裡，他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恥。

他做過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不成熟的，回想起來還有些臉紅的舉動。

比如初醒來意志還不成熟，在武裝偵探社以及dollars聊天室都曾狠狠犯過一把中二，比如在某個對夏目玲子不好的妹子面前武力恐嚇……算了，朔間凜拒絕思考久世響希看到這些的感受。

久世響希的重點也不在這些地方，他看了看時鐘，說：「Alcor應該快來了。」

話音剛落，他就拿走了朔間凜手中裝著橙汁的杯子。

朔間凜看向他，久世響希把杯子和自己的一起放在茶几上，靠近了朔間凜撐在他身上低頭看他。朔間凜的視線就這樣無法從久世響希的眼睛中移開。

湛藍的雙眸中，有著深邃的色彩。

似乎一不小心，靈魂就會沉溺在那雙眼睛里。

「明明嘗不出味道，為什麼不說？」

朔間凜有種被壓迫的感覺，他沒有抵抗，乖順地往後靠了一點方便自己和久世響希對視。

「只要是吾友給的，就算是毒也喝給你看。」

他微笑著，用近似玩笑的語氣說。

他說完臉還有點紅，感覺那句話真的是有點微妙的中二而羞恥。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比較好，但他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

那天哈利帶他去甜品店是這樣，現在久世響希遞給他橙汁也是這樣。

有些擔心久世響希多想，朔間凜又補充了一句：「其實不難喝，大概……跟喝冰水的感覺差不多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久世響希拿他沒轍，瞅著他，語氣認真道。

「請再多愛惜自己一些。」

朔間凜點了點頭，心裡聽著暖暖的，嘴角也忍不住彎了彎。

他知道了久世響希對他的擔心，他喜歡這種被他人關心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辦法把那一個個關心他的友人親人拋卻腦後。

既然自己的經歷都被久世響希知道了，朔間凜在他面前便也不過多隱瞞。

朔間凜說：「既然回來了，我打算先按照原來的計劃去找四月一日，然後去……」

他突然注意到久世響希眼睛一亮。

朔間凜：「……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好。」

久世響希應著聲，心情愉悅地把撐在沙發靠背上的手收了回來。朔間凜原本想順勢坐直身子，卻忍不住側著身躺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屋內的窗帘是拉上的，但朔間凜還是能感受到外面是和煦的日光，剛才和久世響希交談的時候還能壓住的睡意在沙發的柔軟舒適中襲上意識，不知不覺間雙眼就有些朦朧。他強撐著眨了眨眼，最後還是抵不過沉重的眼皮閉上了眼睛。

久世響希看他的確是困極了，悄聲的給他蓋上了毯子關了屋內的燈，才拿著兩人喝完果汁的杯子去清洗。

水流被開得很小，細碎的聲音一點也不顯得吵。

Alcor出現在沙發旁，安靜地看著朔間凜的睡顏。

他存在了很久很久，無論是壹原侑子還是朔間凜，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他來說，被用魔力製作出來還能擁有自己的意識的朔間凜在某一種層次上和他很像。起初看著剛醒來不久認為自己的確是十四歲的朔間凜抱怨力量帶來的煩惱時，他還在心裡偷偷樂了好一會兒。

多麼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訴。

而現在，成長的不僅僅是渡過了審判日的久世響希，經歷了許多回到這個地方的朔間凜不再顯得有涉世未深的天真，也是有些長大了。

這不僅是體現在氣質上，Alcor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確是長大了。

身高似乎也拔高了一些，他身上穿著Alcor看著覺得有點像那些西方巫師的黑色袍子，少年的青澀感已經有些褪去，原本就精緻的長相張開了，更有種接近青年的俊美。他的頭髮也長長了，略微打折捲兒的長發用髮帶束在左肩，看上去分外優雅好看。少年的纖弱感仍舊留存著，但成熟的感覺的確是讓他和以前一眼就能看出來年齡較小的少年不同了。如果說他和久世響希同歲，恐怕不會被質疑。

在久世響希過來時，他抬眼看向他，微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前。

——他睡著了。

他無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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