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媳婦趙翠蓮
新房內的安靜與熱鬧的院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似兩個時空被一道門給分割開來。坐在新床上的趙翠蓮悄悄的打量著這充滿喜氣的屋子,這間屋子比較大,可能是擺放的東西很少,就顯得屋子比較空曠。
新床對面的牆根位置挨著放了兩口柜子,一新一舊,都貼著紅囍字,想來是裝衣服用的,而且新的那口應該是特意為新婚打造的。然後就是床斜對面,也就是對著門的那面牆正中位置下面一張長條桌擺上點了兩隻紅蠟燭,還有一盤瓜子花生擺著;過了就是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張四方桌,上面堆滿了東西,趙翠蓮看了看,是包袱,應該是這個身體的隨身衣物之類東西。最後就是屋子的門後面是一個盆架子,上面有兩口紅白相間的瓷盆。
觀察完屋子,趙翠蓮才小心的吐了口氣出來。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臉頰,熱的;手臂,身上,腿上,都是熱的;往關著的門看了看,確定暫時沒人進來后,快速的走到點蠟燭的長條桌跟前,伸出手,當在燭光下真的能看見影子時,趙翠蓮那張還算白皙卻有些乾瘦的臉上先是欣喜得面色發紅,隨之又想到什麼恐怖的事情后變得蒼白,最後卻又變得高興。那是種從心底煥發出的高興,就算幾百年的孤寂早已養成萬事無動於衷的她也無法剋制的全身顫抖。興奮?不經地府再世為人怎能不興奮。恐懼?莫名其妙的奪舍別人的身體又怎能不恐懼。高興?能憑著那股狠勁咬牙抗爭最終勝利的是自己怎麼又不高興呢。
趙翠蓮,不,原來她不是叫這個名字,她叫什麼來著?時間太長了,很多都早已經忘記了。好像是叫翠花吧,應該是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給自己很熟悉的感覺啊。
趙翠蓮回到床上坐下,目光隨著燭光的閃動而閃動著。翠花啊,那可是個村裡人人都誇讚的能幹人,好媳婦,好妻子的人啊。孝順尖酸刻薄的公婆;伺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相公;忍讓刁蠻任性的被婆家休棄回家的大姑子,還要包幹家里大小事務,農忙還得下地耕田插秧的拚命干,這樣的好媳婦的人咋就被嫌棄了呢?咋就礙著別人的路了呢?
哦,是了,就是礙著別人的路了。相公寒窗苦讀十多年終於考上了舉人,當時若是想進一步就得明媒正娶州府知府的那寡婦女兒,自己不就占著那正妻的位置么?擋了相公前進的路,擋了知府小姐再嫁為人婦的路,可不就得該死嗎?對了,還擋了婆家一家子榮華富貴的路,犧牲一個媳婦,換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權勢富貴,就算是作為農婦的自己都知道這是多麼划得來的買賣,更何況是那家人呢。
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呢?停妻再娶,以十年無所出的「七出」之由休棄自己,難道不是因為那身體被操勞過甚傷了根本的原因么?沒有自己,公婆如何能閑得東家長西家短?相公如何能心無旁騖的一讀就是十多年?大姑子如何能天天花枝招展四處勾搭?好吧,休棄就休棄吧,誰叫自己娘家不得力,落在一個後娘的手裡,隨她輟磨,無人撐腰。
那自己又是怎麼死的呢?哎,做鬼幾百年了,記憶有些模糊了,是病死的?哦,不,是摔死的?也不對,難道是自殺死的?嗯,應該是這樣吧?嗯?不對,全都不對,自己是被那個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渣男氣死的,活活氣死的。
對啊,就是被活活氣死的。明明已經被休了,卻還不放過自己,要讓村裡人都否認自己曾為李家婦,否認自己十多年的存在,甚至否認自己的清白人生。這怎麼可以呢?就算自己再軟弱,也是要清清白白做人的,自己不能被這樣的髒水誣陷。為了討回公道,為了證明自己的過往,她一路申冤,卻多次的被驅趕,甚至被追殺。當最後被抓住的時候,看到想要殺自己的人是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丈夫時,那時的心痛,那時的怒火,那時的可悲,一口氣深深堵在了胸口,最終氣絕身亡。
也許是她的怨氣直達上天,也許那就是現世報應。她死後並沒有轉世投胎,只是作為了一抹魂魄,飄蕩在那一方土地周圍。不能離開,不能轉世。就那樣看著李家祖宅的地方在她死後的不久因為戰爭被夷為平地,李家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而且從那些人的口中,她知道了原來那家人因為生活富裕、招搖而招了那些殺紅眼反賊的洗劫。哈哈哈哈,當時她知道的時候是多麼的痛快,多麼的舒暢。可惜,她無法看到,也無法知道那樣壞的人是否也有靈魂,不然她倒是可以與他們一同探討探討什麼叫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的真理。
戰爭結束了,那片土地上又建立了起村落,來來往往無數的人,然後又被抹去了存在過的痕迹,直到現在這個村子在這裡住了幾代人都沒有變過。作為一名鬼,一名不能離開這周圍五公里的幾百年的老鬼,翠花是寂寞的,不得超生,不得泯滅,那樣的孤獨,那樣的寂寞。朝代在身邊更替,人世在身邊變遷,不變的永遠是自己這抹靈魂。她只能每天看著身邊的人說話,做事,太陽朝升夕落,月亮陰晴圓缺。
但是自從這個村裡開始富裕起來,有了電那個東西后,翠花就不寂寞了。因為很多家裡都有了電視那種機器,每天翠花都守著電視前觀看著其他人演繹的人生。
在當時翠花的眼中,電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雖然翠花也是隨著是時代的變遷熟悉著這個村裡的一切,只要這個村裡人知道的東西,她都能跟著了解,但作為一名作古的鬼來說,她還是覺得這個世界的變化很神奇的。
人可以裝到那麼小的匣子裡面,雖然她知道這個通過人的演繹,然後由一種叫拍攝機器拍攝記錄下來,經過後期製作,才放到播放台里,通過衛星轉播才能進入各家各戶的電視里,她仍然覺得驚訝不已。
翠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自己需要拚命的奪舍這具馬上出嫁的姑娘,而且她不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是叫穿越還是重生(後世里村裡很多人都看網路小說,她也跟著看,所以才知道這兩個詞),說是穿越吧,她一直以另一種形式的存在著;說是重生吧,她明明已經看到這個村裡的日曆上已經開始了2016年,可現在的身體記憶告訴她如今為1970年。
真是搞不懂,既然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她只要知道自己現在實現了這日也盼,夜也盼的重為人的日子就好,要珍惜這莫名其妙得來的一世,所以,以後她就是這個叫趙翠蓮的人了,這莫名其妙得來的一世,所以,以後她就是這個叫趙翠蓮的人了,是上樑村的一個孤女,20歲這一年經過上樑村的村書記做媒嫁給了清河溝村長王建國為妻。今天正是兩人成親的日子,以後她只要做好為人媳,為人婦,為人母,把前世所有的遺憾補回來,前世所有的怨氣如雲煙般消散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