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在徹底淪為怪物之前
它刀臂高舉，口中發出刺耳的尖叫，脖子上的甲殼開始飛快生長，很快就覆蓋上了面門，像是要把整個頭顱包裹其中。
趙明志全身上下都是夜魘蟲族的樣子，唯獨頭部還是人類。現在他的頭顱開始扭曲變形，生長出甲殼和更多的觸鬚，向一個噁心的蟲子腦袋靠攏。
這才是夜魘蟲族真正的樣貌，也只有完全變形他才能完全發揮出夜魘蟲族的力量，將那種可怕的戰鬥本能發揮到極致。
但是如果完全變形，那麼趙明志也就不再是趙明志了，他將徹底淪為一個蟲人怪物，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李炎全身布滿七八道血痕，傷口全都不深，但是加在一起也不容小覷，足以影響他的動作。他劇烈喘息著，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對面的蟲人，嘴角微微翹起，似乎為這難纏的對手興奮。
「李哥，讓我們幫你！」陳虎已經解決了窨井那邊的人魚怪，帶著人趕了回來，他看到李炎滿身是傷，不禁喊出了聲。
沈笑顏一直站在旁邊，她已經咬破了嘴唇，雙拳緊握，努力壓抑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做出什麼傻事。
她很清楚，就算是陳虎也沒有能力參與他們兩人間的戰鬥，如果強行參合，只會讓李炎分心他顧。
李炎果然搖了搖頭，瞪了一眼陳虎，「乖乖一邊看著，等你有5倍以上力量再說幫我。」
陳虎無語，只是雙拳捏得咯吱咯吱響，那種強烈的變強的慾望充斥他的心靈，包括在場的所有人心裡所想的都是如此。
如果自己能更強一些多好！
李炎只是分心說了一句話，對面的蟲人卻抓住機會，閃電般撲上。
他的身影異常詭異，依靠翅膀的拍打連續變向，幻出一串斷斷續續的殘影，彷彿多了十幾個分身，從四面八方同時撲來。
李炎轉頭就跑，飛身背靠一堵牆，這樣至少那蟲人只能從正面攻擊。
刀臂襲來，卻不再劈砍，全都是兇猛的突刺，這樣的攻擊更容易突破李炎的防禦。
數秒之間，蟲人就從十幾個角度不停攻擊，刺出十幾刀，越來越快，越來越凶！
李炎將軍鏟橫在胸前，一邊護住要害部位，一邊抬腿飛踹，但是那蟲人速度太快，竟然數次躲開李炎的攻擊。
如果說李炎依靠斷海、剛體兩招墟神流武學足以戰勝身體素質比自己強的敵人，那麼此時的夜魘蟲族就依靠自身可怕的戰鬥直覺彌補了這種差距。
李炎不禁想起惑心魔對夜魘蟲族的描述，他說這個種族雖然只是下位種族，卻擁有很多上位種族都不具備的戰鬥本能。他們每一個個體都是天生的戰士，每一個細胞中都記錄著最高效的戰鬥技巧。
當趙明志自身的理智逐漸消失，夜魘蟲族的本能逐漸佔據上風，李炎所承受的壓力就越來越大。
「必須奮力一搏了！」
就算李炎有千般謀略、萬般詭計，面對蟲人那可怕的速度也沒有施展空間。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分心就會被刀臂刺穿。
他的選擇只剩下一個，那就是以傷換傷！
在又一次強行逼退蟲人之後，李炎大喝一聲，左臂撐在身後的牆壁上，運起斷海的發力技巧猛然下壓，與此同時雙腿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閃電般衝上了7米多高。
這一跳非常突然，完全避過了蟲人的攻擊，但是李炎卻整個人暴露在空中，蟲人的反應何其快速，幾乎緊跟著李炎同時躍起，刀臂前舉，刺向李炎小腹。
而李炎卻不管不顧，在躍起的同時就雙臂緊握軍鏟，全身勁力湧入其中。
斷海本就非常消耗體力，李炎完全狀態也只能使用三次，此時經過近十分鐘的苦戰，他的體能快要消耗殆盡，這種情況下再次使出斷海，那可真是不成功就成仁了。
只聽「噗呲」一聲，蟲人的刀臂刺入了李炎腹部，他的剛體似乎毫無效果？
而李炎的斷海卻終究是遲了一瞬，蟲人完全可以撤刀後退，等著李炎力竭而死。
但是，事實卻不如它所願。
「捅了老子，你特么還想跑！？？」
李炎腹部的肌肉猛然蠕動夾緊，竟然鎖死了那兩條刀臂，剛才在承受蟲人那一刀的時候李炎故意散去了剛體的效果，然後在被刺中后再次發動剛體，那柔軟的血肉猛然變得彷彿橡膠般堅韌，就算蟲人竭盡全力也無法抽身。
李炎雙目盡赤，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強行用軍鏟劈出一記斷海！
只聽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軍鏟鋒銳的刃口沿著蟲人的左肩切入，一路割肉斷骨，從胯下斬出，將整個蟲人一分為二！
「嗷嗷嗷」……
痛苦的吼叫著，一人一怪從半空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李炎！」
沈笑顏再也無法忍受，踉蹌著衝上前去。
「保護李炎！」陳虎大喊一聲，帶著一群軍人一擁而上。
「你們別過來！」看到眾人靠近，李炎大喊一聲，那種莫名的威勢竟然嚇得一群軍人腳步打顫，「你們要是過來了才會害死我！」
李炎此刻實在是凄慘的無以復加，先不說那全身上下十幾條深淺不一的傷口，腹部的穿刺傷卻是足以致命的。蟲人雖然被劈成了兩半，它的兩條刀臂還插在李炎腹部，李炎知道，如果貿然拔出來反而會死得更快。
這樣嚴重的傷勢就算在醫療條件完善的和平時代也不一定救得回來，更別說沒有任何設備的現在了。
李炎非常清楚，能夠拯救自己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血氣！大量的血氣！只有在吸收血霧時帶來的恢復效果能夠讓他撐過這個必死的傷勢。
沈笑顏反應奇快，立即想明白了李炎所需要的是什麼，她張開雙臂攔在軍隊面前，完全不顧形象的大聲喊道，「不許靠近！你們都退後！」
趙明志的血氣必須全都由李炎吸收才能治療他的傷勢，不能有任何人分擔，李炎的活路只剩下這一條。
李炎目光凝重，死死盯著跌落在遠處的蟲人，他的體內還沒有散發出血霧，這就證明他還沒有死！
失去了雙臂和一條腿，只剩下小半個軀幹的身體竟然還沒有死？夜魘蟲族的生命力真是極其頑強。
在數秒的沉寂之後，地上的半截蟲子竟然顫抖起來，它緩緩蠕動，艱難的把自己撐了起來。
它努力抬起那顆幾乎已經完全變成蟲子的頭顱，原本人類的皮膚變成了堅硬的褐色甲殼，鼻子的部位長出了一根角質尖刺，耳朵變成兩個小孔，兩隻眼睛中的一隻變成了昆蟲的複眼。
這個頭顱上唯一還殘留的人類特徵只剩下那最後一顆人類的眼球，此刻，與那劇烈蠕動想要重新恢復行動能力的軀體相反，這顆眼球卻在流淚。
不錯，趙明志在流淚。
那是痛苦的淚水嗎？是悔恨的淚水嗎？是屈辱的淚水嗎？
李炎不知道，誰都不會知道，但是李炎讀懂了那淚水的含義。
趙明志在祈求著，祈求著自己的死亡，祈求能夠在保有人類思維的時候死去。
他這個所謂的「天之驕子」卻淪落到如此凄慘的境地，不禁讓人扼腕嘆息，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要是他把自己的才能用在正道上，別讓野心吞噬自己，別去謀害自己的父親，也許他的結局將會完全不同。
「現在，死吧。」李炎的眼中沒有憐憫，他只是揮落軍鏟，將那顆醜陋的頭顱砸得稀爛。
血霧，海量的血霧從蟲人的屍骸中升騰而出。
那是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血霧，濃烈得彷彿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李炎沐浴其中，像是風暴的中心，貪婪的吞噬著，讓那些血氣填補著自己空乏的身軀。
他雙手捏住插在腹部的刀臂，猛然拔出，傷口噴出大量鮮血，但是在血霧的滋補下緩緩癒合。
贏了。
直到此時，他才產生了勝利的實感，只覺得這一場戰鬥真是比預想中困難得多。
趙明志雖然學過格鬥，但是實際的戰鬥經驗卻是零，當他用自己的意識操縱蟲人的軀體的時候，他也只是個坐擁寶山而不自知的菜鳥罷了。
他想要保留自己的理智，所以直到最後都在與蟲人的本能抗爭，然而他越是抗爭，就越是無法發揮完全的戰鬥力。
保留理智則無法勝利，失去理智則無法享受勝利，最後趙明志還是選擇了抗爭，選擇作為一個人類死去，即使那意味著他會徹底被李炎打敗。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錯的對手。」李炎躺在地上，在血霧的滋潤中緩緩睡去。
整個赤海營見證了他的勝利，這場奇迹般的勝利讓所有人心中重燃希望，眾人等待著，等待著血霧散去，等待著英雄的歸來。
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是，一顆黑色的種子從蟲人破碎的頭顱中飄了出來，鑽入了李炎的胸口，寄宿在他的心臟里。
那是邪神之種，趙明志墮落的源頭，沒人知道這東西到底會對李炎造成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