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福禍相依(下)
洛蘿一個勁兒的擦著眼睛,顧亦的軟化讓她好像有了底氣一樣,哭聲也大了起來:「我是為了帶小一出去玩……那個人明明、明明就很兇,還會武功……可是、可是他差點傷到小一,我還和他生氣來著……我明明都痛死了……你什麼都不知道,還凶我!」
顧亦真是拿她沒辦法了,說也說不得、打也打不得。他就是生氣又如何,她能露出一副比他還生氣還委屈的樣子,說不心軟那是不可能的。顧亦只好放軟了聲音,問道:「傷口可還疼?」
洛蘿蹬鼻子上臉慣了,乾脆扒著他袖子不放,哭道:「怎麼可能不疼,疼得要死!」
這位大小姐耍起賴來說的話沒幾句能信,顧亦也不曉得她這陣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眼見了桌上的葯盅上的熱氣一絲一縷的變少,只好任由她扯著他袖子,口中勸道:「先把葯喝了,聽話。」
洛蘿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一個勁兒的哭著,看來好像很是糾結方才的事,雖然哭得連話都說不完整,卻還是一迭聲兒的指責他:「顧亦你……你不光不回來看看我,還……還凶我,你還凶我……連我生辰你也不回來……你最可惡了!」
說討厭他的人,說不想見到他的人,說嫌他管東管西的人,可不就是她洛蘿么。別人都斬釘截鐵的說了討厭了,他總不能還腆著臉湊上去吧?
洛蘿彷彿一下子學精了,說完方才那話心裡咯噔了一下,淚眼朦朧中偷偷瞄了瞄顧亦,見他愣了片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怕是想到了之前自己說的可惡話,她立刻下了主意不讓顧亦想下去,便抬起頭小心翼翼道:「顧亦顧亦,那葯好苦,我不想喝。」
那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角還帶著淚珠,鼻頭紅紅的,看起來極其可憐。洛蘿剛剛那陣撒嬌耍賴,難得能在顧亦這裡見到成效,卻忘了這個人向來拎得清得很,說到正事上面的時候,她那一套又不管用了。許是方才洛蘿那一串子「凶」的評價讓他印象深刻了些,顧亦抿了抿嘴,安撫道:「聽話聽話,喝完有蜜餞。」
洛蘿抬起頭,信了。眨巴著眼睛:「真的?」
貪吃的人倒也有一點好處,實在是好哄。顧亦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把葯盅遞給她,洛蘿臉上淚痕還沒幹,又皺巴著小臉,捏著鼻子,勉強是把葯喝了進去。顧亦塞給她幾顆蜜餞,總算是鬆了口氣,只是還沒完全放下心來,又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不由得問了聲:「怎的了?」
洛蘿搖搖頭,卻想著,顧亦哄她那句話聽起來忒有些耳熟了,莫不成以前聽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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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冬青醒來時,還沒等他睜開眼便覺得鼻端縈繞了一股子馨香。很淡很淡的味道,像是什麼花的香味,清雅又不失活潑。他依稀記得在混沌間那驚艷的一眼,心裡就好像被軟綿綿的撞了一撞。
他睜開眼,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但是能從窗子外看到一彎殘月斜斜掛在天邊,該是才入夜沒多久。
他的傷口已經被很好的處理過了,帶血的衣衫也換成了乾淨的衣物。一條衾被覆在他身上,文冬青掀了被子,緩緩的坐起來,傷口被扯動著,傳來一陣鈍痛,他吸了口氣,等緩過一會兒,才開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間。
雲瑤並不在屋裡,她也沒必要貪那一點兒時間去和文冬青相處。畢竟有的時候就是人沒在跟前,也有辦法能刷好感度的。
她這房間的布置和她之前在「雲洛坊」的屋子差不多,走的都是清奇大氣風,穿越過這麼多個古代世界,她也算是有點經驗,用嶙峋枯木來裝點房間是永遠不會出錯的選擇。即便她沒有看到文冬青的表情,也知道文冬青必然會被桌邊那一截看起來頗有些禪意的枯木吸引。
文冬青摸了摸那截木頭,微微笑了笑,神色間似乎有那麼點讚賞。幾縷風從窗外卷進來,旁邊被鎮紙壓著的幾張紙被吹動嘩嘩作響。那上頭似乎是寫了什麼東西,他伸出手按住被風吹動的頁角,瞟了瞟,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兩句詩:「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
文冬青不由得愣了一愣。看慣了女孩子秀氣小楷寫的細雨飛花,乍然看到這般壯志豪情的詩句,這霸道有力的草書,再配上這屋中裝點擺設,相得益彰,倒像是污濁間的一股清流。
文冬青讚歎之下,雲瑤卻正在得意。
文冬青最開始另眼相看洛蘿的一點,可不就是那股子報國之志么。雲瑤雖說是特意擺了那兩句讓文冬青看的東西,心裡對於這個時代的打仗這種事,還是打心底里不屑一顧的。
她算著時間,這陣文冬青也差不多該看完給他看的東西了,這才施施然站起身來。
系統也在這時候跳了出來——這個系統最近格外操心她的任務,現在又忍不住提醒起她來:「已經這個時辰了,顧亦還沒有回來山莊。」
按洛蘿的性子,估計是編出一大堆理由耍著賴的讓顧亦留在洛府陪她了。
雲瑤短短的「嗯」了一聲,看起來沒有一點放在心上的意思。
「你就這麼放心把他交給女主,讓他倆刷好感度?」
「你急什麼?」不知道系統能不能看見,雲瑤白了一眼,又抱著胳膊,冷冷道,「不管是書里,還是上次任務,這個時間點顧亦都還沒喜歡上女主呢。就是在以前……」她頓了一下,沒說完後面的話,只是彎了彎嘴角。
顧亦會栽在洛蘿手上,除了洛蘿施捨給他的俠義心腸以外,便是後來對男主一心一意的喜歡,又在男主的□□下性子變了不少。
就是雲瑤也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洛蘿,也是有幾分讓人喜歡的資本的。
只是那點資本還配不上文裡面的兩個男角兒。
現在顧亦心裡對洛蘿有芥蒂,她又時不時點一下洛蘿,不光幫顧亦上上眼藥,還能讓洛蘿心裡隱約明白自己對顧亦是有不一樣的感覺的。等到時候把文冬青放回女主身邊,按照之前顧亦那個例子來看,劇情肯定會自動修正然後走回正軌,那洛蘿可就不再是一心一意了,那可不就是兩邊兒曖昧了么。她現在性子本來就愈發不好了,再加上個三心二意,還拿什麼讓別人喜歡?
雲瑤笑了笑,看起來極為和氣:「女主成天被咱們這麼欺負,怪不成樣子的。我也給她放幾天假,讓她享享福唄。因為以後的日子更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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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文冬青也好,還是洛蘿這邊也好,雲瑤猜的都是分毫不差的。
還沒等顧亦說出要離開的話呢,洛蘿就睜大眼睛,咬了咬嘴唇,半是可憐半是試探:「顧亦顧亦,我明天不想吃蜜餞了,你幫我做桃花糕好不好?」
飛檐是個沒趣的傢伙,飛飛要顧著自己生意,小一又不能進她房間。洛蘿給身邊所有人都找了一個不能陪她的借口,唯獨沒有給顧亦找一個借口。這個人去懸雲山莊三四個月,可一次都沒回來瞧過她呢,著實是薄情薄義了一些,現在陪陪她,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嘛,更何況,她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洛蘿就是死也不想承認,自己只是想和顧亦待在一起而已。
顧亦對她的無理要求大多數時候都是拒絕為主的,待回頭看了洛蘿眼裡那點點星光,到了嘴邊的話也就沒了聲。想想洛蘿對他的指責,連她待笈之年的生辰也未曾陪她一陪,現在陪陪她,也不是什麼特別無理的要求。
就是顧亦,也給她找了個借口。
顧亦抿了抿嘴,點頭:「好。」
大概是之前悶壞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洛蘿總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有穆飛飛這個閨中密友,有雲瑤這個彷彿知心姐姐的存在,還有個顧亦。
洛蘿曉得洛家對顧亦有莫大的恩情,也曉得顧亦對自己好其中也包含了對洛崢的回報。可是她就是不敢問問顧亦對她到底是怎麼個感覺,也不敢問自己對顧亦究竟是什麼個心思。
可是她很享受和顧亦在一起的氛圍。洛蘿只明白這一點,便把纏人的功夫在顧亦身上用了個盡。
但是這日一大早,洛蘿卻反常的不再纏著他問東問西,只顧著自己皺著眉合計什麼事情。
洛氏夫婦那邊傳來消息說明日便能回寧溪城,顧亦合計著在寧溪城待了三日,也著實該回去。這本來是來向她辭行的,見她一副有所心事的樣子,下意識便問了聲:「什麼事兒?」
洛蘿還在想著事兒,心不在焉道:「過兩日該是飛檐的二八的生辰了,我總該給賞點什麼的。」
顧亦微微笑了笑:「你還記得飛檐的生辰?」
洛蘿看起來是沒心沒肺,心裡可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沒把記得下人生辰這茬當一回兒事,只老實道:「飛檐在我院子里伺候了七八年了,說什麼也該記得的。」
洛蘿回答完,這才發現顧亦來做什麼一般,嘴一撇,面上一下子端出難過的表情來:「你要走了嗎?」
顧亦笑道:「先生和夫人明日就該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聞言,洛蘿好似生了氣一般,背過身,冷冷道:「走吧走吧,反正你也不樂意留在這裡。」
雲瑤的葯膳將她身子養好了不少,現在傷口恢復的都很好,該是沒什麼大礙了才是。顧亦本來該是放心離開的,可是到底對她存了點兒不信任,又仔細吩咐起來:「不許偷偷把葯倒掉,要吃糕點便讓飛檐幫你買去。甜的東西別吃太多了。外敷的葯記得乖乖敷上去……」
洛蘿難過不是作假,可是聽到顧亦同她說的話,她該嫌棄一下他嘮叨,可是又覺得甜甜的。等顧亦說的差不多,真要走了時候,她才抬起頭,也不敢看他,悶聲說了句:「對不起。」
顧亦頓了一下,許是有些驚訝,到底沒說什麼。洛蘿心裡卻樂開了花,心想,自己一定要和飛飛說,之前那事兒,自己和顧亦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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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顧亦回到懸雲山莊,第一個見到的便是雲瑤。雲瑤一臉擔憂,聽顧亦說了聲「蘿兒沒什麼大礙了」,才舒了一口氣,又緊張起來:「可是,前幾日弟子試煉……蘿兒她不該任性留你的……」
沒參加試煉,說不遺憾那是不可能的。這事兒卻怪不得洛蘿,顧亦想也不想便替她辯解道:「蘿兒不知道試煉的事兒,我沒同她說。」
他說著便又要朝前走。卻聽見雲瑤的聲音,木木的,卻格外清晰:「可是,我和蘿兒說過。」
顧亦愣了愣,臨行前洛蘿那聲「對不起」好像咒語一般在耳邊乍然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