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戲
飛檐最氣的莫過於那群人的賴皮,可是真說到了白銀百兩,心裡還是慫的。最讓飛檐想不通的卻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大小姐看起來過於淡定了。
洛蘿變得讓她有種快要不認識的感覺。
洛蘿並沒有如飛檐想的那樣強裝淡定,這件事情也暫時沒有讓洛家兩口子知道。有人用她的方式規劃著你的一舉一動,讓你潛移默化的受著影響,你遇到棘手的事情,既然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怎麼解決,為什麼不利用利用現成的劇透呢。
雲瑤的東西是在午後送來的,飛檐已經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在院中已經踱了好多個圈。洛蘿卻慢條斯理的打開布包,取了雲瑤的「故事」看起來。
她現在最在意的兩件事,其一是雲瑤能不能預料到她意料之外的舉動,其二是這白銀百兩的事情應該如何解決。
等她一口氣把三篇東西全都看完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
飛檐恍恍惚惚的,見了個人影,才總算回過神來,喊道:「大小姐,大小姐,穆姑娘過來了。」
來得正好!
洛蘿曉得穆飛飛也是想看後面故事會怎麼展開,也不多說,將東西遞給她看,穆飛飛才看完一節呢,面上表情已經驚訝無比。
穆飛飛立刻轉身和她磕了起來:「上次我看到故事寫到了男角兒和女角兒在城門口相遇的情節了,我和你想的差不多,我也覺得接下來兩個人應該剖了心扉好好敘上一敘……」
穆飛飛微微皺著眉,又搖了搖頭,心中驚駭:「那日咱倆撞見文冬青,你忽然跑了,我便猜到幾分,你該是想試試亂來一次的話,這故事會不會有所改變。卻沒想到……沒想到……」
她說著,又垂下眸子看著黑字白紙。
雲瑤寫的劇情,也隨著洛蘿異常的舉動而發生了轉折。她故事裡面的女角兒是被瓢潑大雨給淋成了落湯雞,在城門口避雨的時候正巧遇上了男角兒,男角兒撐了把油紙傘,大概是想交給女角兒的,奈何女角兒一見了他和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跑。
但是很明顯,下雨天是後面添加上去的,女角兒的狼狽也是後面添加上去的。這後面還寫,過了幾日男角兒來找女角兒,大意是問為什麼見了他就跑這件事兒,女角兒回的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女為悅己者容,衣冠不整不見君。
穆飛飛搖了搖頭,愣愣道:「也就是說,就算你在行動上,想要脫離她的設定,最後還是會被圓回來?」
「對。」洛蘿臉色看起來有些晦暗,她不在意雲瑤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最在意的是,雲瑤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雲瑤曾經對她的好看起來也不像是作假,如果對她抱有惡意的話,會雷打不動的鑽研葯膳給她喝么。洛蘿不想這麼快給雲瑤扣帽子下來,沮喪了一會兒,又笑起來,「不過既然怎麼做都逃離不了劇情的話,有一件事就好辦了。」
穆飛飛挑挑眉:「什麼事?」
洛蘿揚揚下巴示意她往後看,又笑了笑:「反正無論如何這件事最後都會由文冬青解決,我還何必著急呢?」
穆飛飛方才沒看完寫的東西,也不曉得昨日洛蘿遇上了什麼事,又飛快的把後面兩章看了,想了想,定定道:「蘿兒,你說是不是我想多了,我總覺得,雲瑤很希望你和文冬青發生點什麼。」
不用穆飛飛提醒,洛蘿也看出來了。大概是因著心裡有個人的緣故,這方面就變得格外的敏感。此前她幫文冬青的時候、文冬青來府上拜訪她的時候、還有她和文冬青的相遇,每件事,一字一句裡面全都暗藏情愫。
洛蘿晦澀的點了點頭。
她這會兒卻想著,是不是因著雲瑤也瞧上顧亦了,所以才想著撮合她和文冬青呢?
雲瑤這檔子事兒,除了穆飛飛之外,洛蘿沒再告訴任何一個人。兩個人算是多年的好友了,便是交換一個眼神,心裡就已經摸准了主意。
果然到了第三日的時候,自她醒來之後,飛檐便一個勁兒的嘀咕著:「大小姐,今日、今日便是期限了,奴婢該怎麼辦才好?」
飛檐幾時有過這麼發愁的樣子,洛蘿被逗笑了,安慰她幾句「不會有事兒的」,飛檐卻死活不信,又道:「大小姐您這幾日是閑的數星星數月亮過日子,瞧您這身子都又養好了一圈,奴婢我是茶不思飯不想,上周穿的衣裳擱奴婢這兒都大了一圈呢。」
這哪兒是說不愁就能不愁的事情。飛檐心裡暗暗埋怨了幾句不靠譜,都快哭出來了:「哎喲我的老祖宗,你可別逗我了,如今我該如何是好啊。」
洛蘿道:「不逗你不逗你,你去幫我做個紅豆羮,這事情我保證幫你解決,如何?」
就是洛蘿不說後面那句,主子的命令,奴婢也是不得不聽的。飛檐不信一碗紅豆羹就能讓事情解決掉,不情不願的去了,未幾便斷了熱騰騰的湯羹回來。又按著洛蘿的吩咐,裝在食盒裡漂漂亮亮的,儼然是要提出去送人的樣子。
飛檐不由得多了句嘴:「大小姐,你該不會是想要送給那些挑事的人吧?」她絕對不信百兩白銀的事靠一碗紅豆羹就能抵消。洛蘿瞧她一眼,抿著嘴笑:「你大小姐有生以來第一次做的紅豆羹,難道還值不上白銀百兩?」
「值得上,值得上。」飛檐左右尋思著這句話不對,又疑惑起來,「可這紅豆羹可不是大小姐你做的?」
洛蘿又說道:「若是有人問起你,你就說是我昨日向你請教了,今天親手做出來的。」
看洛蘿對她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狡黠,飛檐愈發覺得洛蘿近來神神秘秘的,讓人捉摸不透。
洛蘿向飛檐打聽了文冬青如今的住處,又和她確認了下是否都按照雲瑤的話本子那麼行進了,這便施施然的開始往文冬青的宅子走了過去。
洛蘿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可以無條件的給別人很多好處,但是一旦被別人施與好處的話,她就會想著法子回報回來。大概是個不願意欠人情的姑娘。這一點實在是讓人好拿捏的很。所以現在文冬青也在等著洛蘿上門。
等聽到腳步之後,洛蘿立刻調整了表情,文冬青入門便見她垂了首擺弄著自己的衣角,一旁還放了個精緻的食盒。那雙隨時都滴溜溜的彷彿在出什麼壞主意的眸子半垂著,睫毛輕輕顫動,白皙的臉蛋上飛了抹淡淡的紅暈,這人一靜下來,便像是煙雨水庄中的美人兒,一舉一動都如詩如畫。
文冬青笑著看著她:「洛姑娘能來,讓在下著實有些蓬蓽生輝的感受。」
洛蘿這才抬頭看了看他,嗔道:「就你愛貧嘴。」
「在下不過說說實話,哪裡算得上是貧嘴。」文冬青走過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那盒子幾眼,轉了話頭,「前些日子見了在下逃得那麼快,身子可是好完了?」
洛蘿心想,這文冬青說話可真有意思,讓人捉摸不出來這到底是問罪呢還是關心呢?
洛蘿點了點頭,耳根紅了那麼一點,似乎有些不自在。過了一會兒才咬著嘴唇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真的想躲你。」
她聲音小如蚊吶,絞著衣角的手指更加用力了。文冬青大約是知道一點兒的,這女孩子面上是刁蠻潑辣,裡子卻是實打實的害羞的主。他「哦」了一聲,尾音上挑著,也不追問。
該討好她的時候,就要變著法兒的討好她。但是該冷下臉的時候,也絕對不能心軟。
洛蘿偷偷瞄他幾眼,見他拿茶蓋兒撇著浮上來的茶葉子,面色不是開心,也不是不開心。她懶得去猜文冬青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只做出著實是羞到極致的模樣來,也不敢看他,小聲道:「那日,我……我不小心摔進泥潭了,狼狽得很。」
這是文冬青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確實也注意到了那日洛蘿的模樣。見洛蘿歪著頭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問道:「你生氣了?」
洛蘿總覺得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是能從眼睛裡面看出來的。很久以前的顧亦眸子里有狠有厲,宋行簡的眸子里有單純和熱血,穆飛飛的眸子里有嫵媚。這會兒,文冬青的眸子里明明是淡淡的,他卻同她笑了笑:「在下生什麼氣?姑娘這番心意,在下高興還來不及。」
洛蘿急道:「你別胡說,你總是胡說,我能有什麼心意!」
文冬青這才明著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道:「洛姑娘的心意,都該在這盒子里了才是。」
他見洛蘿目光躲躲閃閃的,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了。彷彿逼迫著她正視自己的心思一般,端著杯子也不放,笑得意味深長:「在下猜,這裡面是紅豆,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