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未來可期

巴士車越來越快，片刻功夫，便消失在拐彎處。我咬咬牙，抬頭看了看天空的白雲，沒有讓淚水落下來，過了好一會，待到心頭沒有那麼難受之後，方才抱著蕭關返回住處。

乘著盛夏季節，我開始了蜈蚣養殖，也嘗試著弄一些蛇苗回來。到了秋涼的時候，蕭關的身體開始一天一天地變弱，而且每晚都開始啼哭。

看來是這個肉瘤開始影響了蕭關的健康生長，我必須儘快把瘤子解決，尤其是裡面的蠱蟲，最好也能一起弄出來。從蕭關大雪之夜出生到如今秋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身體的抵抗力已經大大增強，我在等合適的機會，取下他手上的瘤子。

秋天入寒我把養出來的蜈蚣賣掉之後，就開始計劃調理蕭關的身體，我買回了兩隻母羊，又買了幾個黑色的罐子回來，準備好各種器材，就開始了治療的辦法。

蕭關喝了幾日羊奶后，好轉了很多。

有一天晚上，忽然開始發高燒，身子滾燙，尤其是左手手臂。我心想時間來不及，必須馬上割下這個瘤子。我點上了油燈，開始忙碌起來。

這個肉瘤很奇怪，好似粘在手臂上，有一個強大的吸力。我慢慢地用鋒利的匕首順著邊緣劃開口子，慢慢地試探著。那瘤子慢慢地鬆動，露出皮膚。

蕭關也跟著哭了起來，聲音越發地凄厲。我道：「好了，蕭關，瘤子沒有與血管連在一起，你忍耐著，我很快就幫你把這瘤子撕下來！」

現在最為擔心的是從蕭緲身體里鑽入蕭關手臂里的那隻神秘蠱蟲，極有可能躲在瘤子裡面。我極為小心，慢慢地嘗試著新的進步。

瘤子脫落了一大半，還可以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動。我猛地一咬牙，用力一拉，整個瘤子徹底脫落。我選了其中一個方口罐子，以最快的速度裝下那瘤子。

隨後用事先準備好的油紙封住罐口，用紅黑兩種細繩套住了罐子，快速轉動，而後以最快的速度用蕭關身上流出的鮮血在罐子表層畫上了一朵茶花峒。

「你在蕭關體內呆了一段時間，暫時睡在這裡面，等到時機成熟，他若需要你，你再出來吧。」我對著罐子說道，「不管怎麼樣，我你到了蕭關身體里，肯定有你的使命！」

罐子里並無多少動靜，倒也相安無事。我在院子後面找了一個位置，把罐子埋在裡面，等過了一些時間，再做打算。這和當年麻老姑幫我養第一隻蠱蟲情形大概相似。

我站在院子里，看著那埋下去的平整地面，我想起了多年在茶花峒，轉眼過去二十多年了。不知道這瘤子里的蠱蟲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的了。

以後留給蕭關自己解決吧，我回到屋裡，給蕭關包紮好，左手只有一塊皮膚有些顏色異樣，並沒有牽扯到重要的經絡，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蕭關哭過一陣，就開始睡覺了，接下來就是慢慢恢復了。不過蕭關五歲之前，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每隔一段時間就開始發燒，身體十分微弱。

我想了各種辦法，雪蓮花一瓣一瓣地用上，每一次都提心弔膽，好在蕭關生命力強，每一次眼看就要去見閻王爺的時候，他都給了我一個驚喜。

我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我差點被你嚇死了。你可別嚇我啊。」好在過了五歲后，蕭關的身體一下子強壯起來，很少生病，好像五歲之前把一生的病都生完了，餘生健健康康地長大。

蕭關長大五歲，這五年，我連一個安穩覺都沒有睡過，特別擔心那一天晚上他忽然高燒，一命嗚呼了。五歲后，他身體好了之後，野性十足，長長捉蜈蚣玩，黑色的眸子格外誘惑力，胡亂跳動，腳下踩死了好幾隻蜈蚣。

「蕭關，你再胡亂跳動，我就打你屁股了啊。」我故作生氣地喊道。

「師父，不是我不小心，是那些蜈蚣正好落到我的腳下，我一不小心就踩到他們了。」蕭關漆黑的眸子不服氣地看著我，「你要打屁股，應該打那些蜈蚣的屁股，而不是我的。不然，就是師父你不講道理！」

「好啊，你還真會說！」我故意走向蕭關。

「師父，饒命，饒命，我聽你話，我該打該打，你記下來，晚上再打。」蕭關忙後退。

我哈哈大笑，看著他稚氣可愛的樣子，可捨不得打他。

「你現在五歲了，該去上小學了。」我道，這孩子五歲，是要去上學了，「不過以後你上學，要自己認路，我可沒有工夫去接你的。」

蕭關忽然坐在邊上：「師父，我不想去學校！」

我笑著問道：「為什麼不許想去呢？」

蕭關道：「我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可我沒有，去學校的話，他們肯定會笑我的。我肯定……是個不好的孩子，所以爸媽才不要我的。」

我心中暗暗一驚，沒想到蕭關這麼早就意識到爸媽的問題，轉念一想，孩子最為重要的就是爸爸媽媽是誰了。

我本想告訴他真相，可是想起謝薇的囑咐，走上前，輕輕地拍著蕭關的腦袋：「你還有師傅！你爸媽把你丟在破廟之中，是他們錯過了你。而師父中了大運，才會把你養大的。開學的時候，師父送你去。」

蕭關淚眼朦朧，抬頭看著我：「師父，我爸媽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心中一抖：「蕭關，不是他們不要你，是你不要他們了。以後，師父會好好照顧你的。可是，師父要是老了，你會不會把我趕出去，不給我飯吃呢？」

蕭關用袖子擦乾淚水，握緊拳頭：「師父，你放心吧，等我長大，一定好好孝順你，師父，我愛你！」

我愣了一下，蕭關從哪裡學來的這種說辭，可是不知道為何，心中卻是受用得很，忽地看到他右腳一動，又猜到了兩隻蜈蚣：「蕭關，你又踩到蜈蚣了。」

蕭關大笑起來，飛快地跑走了，到了門口，對著我做了一個鬼臉，還吐了吐舌頭：「略略略！」他跑得很快，動作也自由快活，好像永遠也不會悲傷難過。

我心情忽地低落下來，我明白終有一天，黑煞的人會招來的，這美好的日子會結束的。不論如何，我也要好好守護蕭關，我要最周密安排，保證他一生無憂無慮。

我能做到嗎？我在心中問自己，應該可以吧。

沒過幾日，便是小學開學的日子。我和蕭關換上新衣服，便去鎮上小學報到，這一天學校里人很多。有幾個小孩看到蕭關，都躲得很遠，其中一個孩子喊道：「聽說你手上有個毒瘤，你不要和我們一起上學。你爸媽把你丟了，是你養蜈蚣的師父把你養大的。」

蕭關瞪大眼睛看著那男孩，一句話沒說。那男孩子被蕭關盯著，過了一會，竟然哇哇大哭起來。蕭關用大拇指一擦鼻子：「學校不是你家，我來上學和你有什麼關係，以後還敢亂說，我就打你！」

蕭關和豹子一起生長，又在蜈蚣和毒蛇之中度過最為難熬的五年，這身上帶有的氣息，已經不同凡響。旁邊幾個男孩子看著蕭關，愣是不敢上前。

蕭關哈哈大笑，跑過來跟我把事情說了。

我道：「有些壞蛋，咱們沒必要怕他的。今天只是報名，你記好自己的班級，來這裡的路線，明天就要自己來上學了，你有把握不迷路不走丟嗎？」

蕭關道：「師父，我跟你說，閉眼走一遍我都會了。你放心吧，我蕭關不會走丟的。明天我自己來上學。」蕭關比我想象之中要堅強要勇敢得多。

我心中寬慰很多，或許風暴來臨之後，沒有我在身邊，蕭關也能逢凶化吉，化險為夷的。

「那我請你吃雪糕，作為今天的獎賞，沒想到蕭關如此厲害，以前我還可以看出來。」我會心地說。

站在冰箱前，蕭關選了那種有兩根冰棒棍可以掰開的雪糕，用力掰開之後，遞給我一半：「師父，咱們一起吃雪糕！」

九月份的湖北，還有些暑氣，這個時候吃雪糕是最美妙最開心的。我接過蕭關遞上來的雪糕：「蕭關，若哪一天發生了大事了，你就把院子里的罐子挖出來，那個位置我告訴過你的……」

蕭關似懂非懂：「師父會離開嗎？」

我道：「不會，師父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我還要看著你長大成人，看著你登上世界這個大舞台。有句話你要記住，整個小鎮里的人，都沒有你厲害……你要記住這一點，知道了沒？」

蕭關用力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最厲害。不過在我心目中，師父你最厲害，再厲害的毒蟲到了你面前都要乖乖聽話！」

我牽著蕭關往家裡走出，陽光照過來，拖出長長的背影。

（蕭關的故事在本人另一部作品《蠱毒》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