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崖底

月光星辰下的妹妹，臉色蒼白得可怕。

她的臉上撲滿白色粉底，是那種專門給死人化妝用的粉末。我用袖子輕輕地擦拭了幾下，方才好了一些。

不過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雙手寒如冰雪，她靜靜地睡了過去，永遠也不會醒過來。

我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呆在妹妹的身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妹妹，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惜的是，我們永遠也回不去……」

我隨即苦笑道：「我不想回到那個村子了，妹妹你也應該不想回去了吧！」

不遠處又傳來土銃的聲響，狗吠聲不斷地傳來。

那盜屍的黑衣大哥倉皇逃竄，暫時吸引了宋家村村民的注意力，我與妹妹暫時還沒有被他們發現，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可能循著氣息再次追上來。

我驚醒過來，獵狗的嗅覺靈敏，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這裡。我中了毒蠱，沒有活下去的希望，被宋村人找到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但是妹妹一旦被找到的話，還是會和宋老三葬在一起，繼續冥婚下去的。

不，我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妹妹如此純潔美好，怎麼能和醜陋噁心的宋老三葬在一個棺材裡面，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整個山林中人聲、犬吠聲交錯傳來，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來的，我必須帶妹妹離開的這裡，找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把妹妹葬在那裡。

我想到這裡，又多了一股氣力，伸手摸了摸紅薯藤，不由地一喜，這幾天來沒怎麼吃飯，再加上整晚數次與體內的毒蠱作抗爭，耗盡了氣力，需要補充一些食物才能帶妹妹離開這裡，紅薯地里的紅薯，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折了一些紅薯藤的葉子放在嘴裡，咀嚼了一下，又順著藤條摸到根部，扒拉了兩下，翻開一下泥土，摸到了地上的紅薯。

我忽地停住了扒泥土的動作，心中暗暗自責，蕭寒啊蕭寒，你未經紅薯地主人的允許，就擅自盜挖紅薯，難道你是個小偷嗎？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

我心中念道：「紅薯地的主人啊，我並不是偷東西的小偷，我挖你兩隻紅薯，是想要多些氣力，好帶我妹妹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安葬……若是我活下來，我一定會回來還你；若我死了，你就當可憐一個快要死的人吧。」

淚水落下，打在我的手背上，我終於挖出了兩隻紅薯。我用衣服擦拭了一下，放在嘴裡咬了起來。

紅薯上有泥土，我嘴裡還有鮮血。就著泥土與鮮血，我吃了一隻紅薯，紅薯甚為甜美，水分也比較多。

我吃了一隻之後，把另外一隻揣在胸前，不敢再逗留下去，背起妹妹開始往大山方向走去。

宋家村的人來了不少，漫山遍野，狗吠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宋老三的兩個哥哥花了大價錢買下妹妹的屍身，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的。

好在我之前常來這片林子，對這邊算是十分熟悉。我背著妹妹從紅薯地走出之後，順著一條隱蔽的小路走了十多分鐘，到了一條小溪邊上，此刻已是深秋季節，溪水的水流很小。我背著妹妹趟過溪水，鑽入密林之中，又走了好長時間，方才到了一處懸崖邊上。

這一處懸崖位於深山之中，常年瘴氣繚繞，崖底之下更是布滿了毒蟲，鮮有人靠近。當年有幾個膽大的下到崖下，都再也沒有上來過了。對於附近幾個村子的人來說，這裡就是一個死亡之地。

我生無所戀，只要把妹妹葬在崖底之下，就不會再有人打她屍身的主意了。我在懸崖四周找了一些藤條，接在一起，確定好長度之後，綁在我與妹妹的身上，另外一頭固定在一塊隱蔽的大石頭上，順著懸崖開始往下爬去。

月光朦朧，懸崖下霧氣繚繞，恍如仙境一般，可是誰又知道，這仙境背後藏著怎樣的殺機呢？崖底之下是否有毒蟲在等著我。

我背著妹妹，下到懸崖半途的時候。懸崖上火光亮起，獵狗的叫聲從懸崖上面傳來，人影交錯，他們已經追到這裡來了，幸運的是，我提前下到了懸崖中間了。聲音吵鬧了一會，便漸漸地變弱了，想那眾人已經離開了這裡。

崖底的霧氣越來越濃，我無法判斷距離崖底還有多長的距離，只能緩緩地試探著，雙手摸索著石頭下降，很快就傷痕纍纍，滿是血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然順著漫長的藤條爬了下來，只是到最後還有五六米距離的時候，我雙手失控，掉了下來，好在懸崖下堆滿了碎葉子，起到了緩衝的作用。

我才得以活了下來。妹妹落到不遠處，我忙爬過去，找到了妹妹，她臉上沾上了不少的碎葉子。懸崖下四周光線暗淡，寂靜無比，偶爾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我坐在地上，忽地大笑了起來，妹妹啊，若我們都死在這裡，遠離那骯髒人世間，或許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等我埋好了你，就在墳墓邊上，再挖一個坑，把我埋在你身邊，一輩子守護著你。

我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大笑大哭了一陣，抱著妹妹往前面走去，走了十多分鐘，我發現這懸崖下都是碎葉子，碎葉子邊上都是石頭，兩邊是高樹，要找到一個埋人的地方，還真是不容易。

經過一處開闊處的時候，崖底的霧氣散去，皎潔的月光穿過樹梢，落了下來，照在妹妹蒼白的臉上。我選了一塊石頭，抱著妹妹坐了上去，四處看了看，發現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應該是個不錯的墳地。

我把妹妹放在石頭上，折斷了幾根樹枝，就在大石頭下面開始挖了起來。可惜泥土甚為結實，用樹枝挖了許久都沒什麼進展。

我手臂酸脹，沒有多少氣力，摸了摸口袋，好在紅薯還在，便取了出來，坐在石頭邊上咬了起來，再補補力氣，等下再加把勁，爭取把妹妹的墳墓挖大一些，避免崖底的野獸過來噬咬。

崖底下除了絲絲的風聲之後，沒有多餘的聲音。我咬著清脆的紅薯，享受著生命最後的靜謐。

忽地，遠處傳來梭梭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崖底的碎葉子爬動。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

我順著聲音望了過去，月光之下，數不清的毒蠍子正朝我這邊爬了過來。毒蠍子數量驚人，有一些的尾巴還泛著黑色的光澤，令人不由地膽寒。傳說崖底布滿了毒蟲，看來是真的了。若是被這些毒蠍子咬中，怕是不好受。

我驚叫一聲，忙把妹妹抱起來，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以我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毒蠍子爬動的速度很快，就追在我的後面。

我沒有辦法只能往前面跑去，好在霧氣暫時散去，月光朗照，不用在黑暗之中摸索。我跑了上百米之後，看到一顆歪脖子的松樹，順勢爬了上去，坐在樹上大口地喘氣。

那成群結隊毒蠍子動作很快，經過松樹下面的時候，並沒有圍攻上來，而是順著崖底繼續爬行，往西邊而去。

見到它們爬遠，我暗暗算鬆了一口氣。我心中暗想，看來它們並非來吃我的，只是集體由東往西遷徙經過這裡而已。

就在我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團黑色的霧氣來勢洶洶，正是那群毒蠍子奔來而來的方位。

我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不想化成血水，就趕快離開這裡……」一個陌生而刺耳的聲音在我耳畔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