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已替換】
林黛玉將醒未醒,只覺被中暖和,不由又睡熟去,只是耳邊竟隱隱約約聽到人聲,卻是男子在說話。
她心中一驚,驟然睜開雙眼,並未似從前那般見到什麼絕色道姑煙台樓閣,唯有個黑洞洞的房間,書案上點了支小蠟燭。
案旁兩人說話聲壓得很低,林黛玉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聽得極其清楚。
「何必要讓使臣入草原,直接將此一行人扣在雁門關,待得我將城門打開,可汗領兵長驅直入,如何?」
「我也同皇甫將軍一個想法,可奈何可汗一定要見一見這嚴敬山的兒子,親手殺了此子以祭大皇子在天之靈。如此我們便約定七日,使臣入草原七日後,便是我們韃靼攻入雁門關之時。」
「如果京中一切順利,只怕我還能將博平郡主送與可汗。」
「漢人有句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有大妃她不做,如今便只能做可汗賬中的女奴了。」
到了此句,便再聽不見別了,林黛玉恍恍惚惚的轉醒,已是一身的汗,分不清是熱的還是嚇的。
丫鬟忙打了水給她擦身,她清醒了許多,急道,「去請母親來,快去。」
明依瀾正看著貓兒打架,聞訊忙趕過來,「可是哪裡不舒服?」
「你們都先下去。」林黛玉屏退左右,「雁門關可有姓皇甫的將軍?」
明依瀾道,「守將正是姓皇甫,這是怎麼了?」
林黛玉指節攥的發白,「母親,我方才做了個夢……」
她將夢中對話逐一複述出來。
雖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她先前不知道這位將軍姓皇甫。
「……確實是韃靼可汗能做出來的事,可皇甫將軍原先是九門提督,先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他們既說到京中順利,必定母親身邊也有內應,這等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林黛玉道,「只盼母親原諒我這一番莽撞。」
「我親自去一趟光王府求我哥哥給明德送信,你先不要急,孩子要緊。」
明依瀾忽然想起來剛才那僧人沒頭沒尾的話,莫不是這心有靈犀應在此處?
且說這一僧一道出了嚴府,不知怎的又晃悠到了榮國府,昔日顯赫的榮寧街,早就是人丁凋零,榮國府門上貼著封條。
寧國府的罪名還沒定下,倒還許他們住著。
李紈帶著賈蘭另租了個小宅子住,好在他們已經出宗了,賈家的罪名算不到頭上,李紈一心教導著賈蘭科舉上進。
史湘雲倒是跟著賈母,名聲倒是好了一些,說她對賈母孝順,縱是賈家倒了也是不離不棄的。
史家沒被波及多少,卻也真的不再管湘雲了。
那跛足道人道,「風流雲散啊,不錯,不錯。」
「也算曆經紅塵興衰了,著實不錯。」癩頭和尚贊同道。
那一頭走來個灰衣道姑,眉目模糊,看過去好似瞧見了長相,再細瞧,卻又如水中月,慢悠悠的散了,渾然沒個印象。
道姑見了一僧一道,冷笑道,「你二人慣會壞我事,如今真真是壞成了。絳珠已結珠胎,如何還能還那淚?那時候你們就上林家說什麼不得見外姓,到底是何妨神聖?」
「阿彌陀佛,你著相了。」癩頭和尚雙手合十,「只說還淚,絳珠哭的,便都是神瑛的,如何算不還?也沒說這輩子只為他哭啊。她如今仙草之靈漸漸復甦,三生石前,靈犀一點,也算是兩情繾綣,夙世因緣了。」
道姑仍是副不屑的冷麵,「何必狡辯,也活該她墮入輪迴,不得返回仙班。」
「加減乘除,上有蒼穹,仙姑不必如此。灌溉之情,你且待日後吧,必有償還之時。」跛足道人說罷,也不屑的看向那道姑,「不過些甘霖,難不成真當自己是觀音大士不成了。」
癩頭和尚大笑,「若絳珠仙子知道仙子你那太虛幻境做的什麼勾當,多半寧願做個凡人。早倒有早倒的好處,沒了那烈火烹油,到底容下這些條性命,你既然不喜我二人,你自渡你的神瑛去吧。」
「你們六根不凈,不潛心修行,倒要來羞辱於我。」道姑一甩拂塵,徑自轉身離開了。
這道姑便是警幻仙子的化身,她見林黛玉已然脫離薄命司,又是氣又是恨,今日來榮國府走一遭,恰好遇到榮寧二公生魂,正說到要點化賈寶玉這不肖子孫重振家業奪回爵位。
不想無端遇見這僧道二人,沒得壞了心情。她最是懂賈寶玉喜好,除去偽裝,露出絕色顏容,引了賈寶玉去那太虛幻境。
賈寶玉只覺太虛幻境猶如自己夢中的仙境,待得夢醒竟有不捨得離開之感。
王夫人近年老了許多,仍舊盡自己所能嬌慣著賈寶玉,身邊服侍的如今是莊子上的家生子小七。
他在夢中被警幻之妹可卿教了那*之事,回過神來意猶未盡,硬是拉著小七行事。
莊子上的宅院小,王夫人如何能不察覺,只是誰家爺們沒個通房,等成親前處置了也就是了,故而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明依瀾借了光王府把信送了出去,大約去了大半月,雁門關急報,說使臣勾結韃靼謀反,聯合皇甫將軍的親兵,暗害了將軍,還燒了軍中糧草。
「使臣才幾個人,都是些文臣弱雞,皇甫恭的親兵才幾人?他的親兵皆是九門提督時候的親信,他親自挑選的。這幾個人就能殺了大將軍,還燒了糧草。朕很是不解,所以不顧內閣反對,拿了這急報出來予諸卿商議。」明曜用摺子敲敲龍案,「這是叛國,雁門關失守,後頭的大軍很可能被奇襲的韃靼人打個措手不及。」
彈劾的人不計其數,都道要誅叛國賊九族。
明曜笑道,「光王世子的長子亦在親兵名單里,若是真的,大概朕也得一併伏誅才是。」
明依峰原本是為了護著兒子方才將他塞到皇甫恭身邊,不曾想糾纏到了叛國一事,著實是始料未及。
只是明曜這句話,倒叫下頭人有些摸不準了,有些人於是又道事情未弄清楚,不要錯污了忠良。
「牆頭草,不過如此。」明曜虛點了幾人。
被點到的皆是面紅耳赤,默立不語。
林淵道,「既皇甫將軍遇害,這軍情急報是何人所發?微臣同諸位大人一個看法,尚未明朗之時,還請陛下稍待,如若一時錯殺,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離間之計,古來有之。」
左都御史作為明博裕的外公,為了避嫌,只能緘默不語。
諸家親眷都叫閉嘴,朝中事讓男人去說,生怕讓林黛玉聽到了動胎氣。
這日里,林黛玉正在給寶寶念詩,小林珏也坐在她身旁一起學,林珏道,「弟弟聽得懂嗎?」
碧菱就笑嘻嘻的糾正他道,「奶奶肚子里的是珏哥兒的小外甥,不可以叫弟弟哦。」
林珏眨眨眼,「外甥?」
「是啊,小珏要做舅舅了,以後可要好好保護他。」林黛玉摸摸林珏的頭,「小珏來給寶寶念好不好?姐姐想歇一會兒,有點累了。」
林珏自然是肯的,甚至是興高采烈的接過了書,有不認識的字他就問林黛玉,然後再念。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後面的流利。
孩童的聲音稚嫩而綿軟,聽得人心都化了。
便是在這個時候,門房說賈府來人了。
來的是賈老太太和史大姑娘。
碧菱皺眉道,「奶奶還是別見了。」
她雖不是最早跟著林黛玉的,但是也聽雪雀幾個講過賈家的事,生怕這一老一小衝撞了林黛玉,尤其是史湘雲這等沒譜的。
林黛玉卻道,「見一見罷,我也不是瓷做的。」
碧菱無奈,只能讓人請進來,明依瀾恰好去光王府了,她留了個心眼,讓人去遞了個話。
賈母走路還算利索,由史湘雲攙著在床邊綉墩上坐了。
林黛玉此時兩個多月身孕,還未顯懷,只是卻沒有什麼孕吐的癥狀,被養得極好,面色紅潤,披一件大紅的百子襖,頭髮簡單挽了個纂,見了二人笑道,「還請外祖母恕我不能起身。」
賈母如何瞧不出來她這等樣子,笑呵呵道,「你既有了喜事,我這把老骨頭也替你高興。」
史湘雲卻還未出閣,仍舊懵懂,刺林黛玉道,「難怪林姐姐這些時日也不曾去看老太太,原來是病了。」
賈母回頭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繼續慈愛的看著林黛玉,「到底是做人家媳婦兒的,不比從前姑娘家,只是我也是想極了你這丫頭,新地方都歸置好了,便想著來看看你。那邊新地方還有些亂,你大舅舅大舅母還讓我謝謝你送的東西。有些個都是咱們家的老東西了,那會子陪嫁給你母親了,你倒有心。」
「母親若是在,必然也會這樣做的。我知道家中老東西沒留下多少,外祖母疼惜母親,陪嫁了那些東西,如今給了外祖母,也是留個念想。到底宗族還在,總要有些傳承的東西。」
她特意選了賈敏陪嫁中榮國府一些有來歷的東西送了過去,她並不在意這些錢物,只作物歸原主也無不可。
史湘雲見她們聊得好,咬了下嘴唇,忽然插嘴道,「林姐姐,你可知道他們都在說林姐夫投敵叛國了。」
賈母似是頭一回認識史湘雲似的,哪怕她年歲小,看不出林黛玉有身孕,可她這樣莽撞也實在是其心可誅了。
她不免有些緊張,生怕林黛玉動胎氣,碧菱更是焦急。
不想林黛玉只微微一笑,「他不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