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把火
飛沙走石,夜風呼嘯,如同在嚎哭。
五行劍訣在宋蘅的施展下,終於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展示了出來,她沒有練成那五道劍光,不過習劍也有兩年多,每日不落。
粗糲的枝條抽打在她的身上,很痛,痛得快要暈厥過去,但是她不能停。
這一停,或許連命都保不住。
她和三叔公打交道的時間不過,不過她看得出來這個老頭從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就深深地防備她,惡感極深,如今想來原因再簡單不過了。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方蘭芝跑過來,在大動干戈的兩個人旁邊急得團團轉,又插不上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宋蘅用餘光看了方蘭芝一眼,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同時又為自己的眼拙感到好笑,這些天跟一隻樹妖待在一起竟然毫無察覺,真是可笑。
三叔公對於宋蘅的分心略微不滿,他手下沒有留情,右手一揮,無數的藤條將宋蘅一下拍出去十幾米遠。
真的很疼!
宋蘅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緩緩地起身,看著站在遠處的三叔公,此刻也憤怒了。
「我本無意與你們為敵,為什麼一上來就不留情面?」
三叔公嗤笑道:「你是人,我們是妖,又何來的情面?至於你,到我藍瓶鎮來恐怕也未嘗存有好心,還說什麼無意為敵,真是虛偽!」
宋蘅啞口,她來時確實是為了除妖,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她看看方蘭芝,又看看三叔公,心中天人交戰。
平心而論,方蘭芝沒有做過什麼壞事,至少她沒有看到,可是……
他們是妖,是妖。
是妖。
妖會害人。
那是師兄們一貫的觀點。
妖不修道,修的是害人的法,吸去人的精魄強大自身,妖會害人。
宋蘅猶豫著,站在那裡不說話,身形搖搖欲墜。
她很累,受了傷,是要繼續還是離開?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三叔公是不會讓她有時間發獃。
宋蘅看到了三叔公的腦袋變成了更加粗大的枝條朝她刺來,她抬手一劍刺去,那枝條卻變得柔軟,如同蛇一樣纏繞上劍身。
摩擦聲從劍身上傳來,宋蘅抽不回劍,她的目光變得堅定,就看著樹身,手上灌注了全力,持劍朝前面猛推。
她的身體懸在半空中,眼中只有她的劍,這一刻,她好像和劍融為了一體,她什麼都看不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的劍。
她的眼前一道紅光閃過!
轟!
熾熱的火焰從劍身泄出,紅色的火光濺向四周,火焰升騰而起。
三叔公已經退後,不敢相信地看著宋蘅,「你的劍,劍光!」
那道紅色的劍光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練成,宋蘅看著手上的劍,已經廢了。
三叔公和方蘭芝在大聲叫著,四周的樹林已經燃燒起來,他們看著熊熊而起的藍色火焰,想上去救火卻又被火焰阻隔。
宋蘅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往後面退去。
失去了手中的劍,她就像是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在沒有劍的時候,她不知道還要怎麼樣才能和三叔公斗。
好在他們沒有注意她。
宋蘅轉身艱難地朝外面走去。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片藍色的山嶺,或許,這樣的奇樹這一生都不能再看到了。
夜空下,藍色的光點匯成一條藍色的光河流向遠方,而在那藍色的光河之下,火焰熊熊而生。
這最後的美麗多麼美妙。
她能夠想象得到當大火吞噬整座山林,那讓人讚嘆不已的光河也將一併消失。
不知道什麼時候,藍瓶鎮燃起了大火,宋蘅心裡一突,趕回去時,眼前的一切讓她不敢相信。
無數人在地上打著滾,在痛苦地哀嚎喊叫,而他們除了腦袋,身體化成了一棵棵樹榦,樹榦上燃著火,火焰的灼燒讓他們痛苦不已。
他們一個個伸出樹枝的手,在噼啪的爆響聲中化為了焦炭。
這些人裡面宋蘅認得一些,甚至還跟他們說過話,但是眼前的這一切讓她感到難以置信,他們竟然全都是……
忽然想到了什麼,宋蘅跑過一個小巷,一間屋子裡傳來慘叫哀鳴聲。
她跑進去,踢到一塊焦炭,差點絆倒。
她沒仔細看,但是她認出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女人來,那個小東口中很壞的嬸嬸。
「小東!」她跑進著了火的房子里,一個小小的火人倒在桌邊,「姐……姐。」
「小東!」宋蘅跑過去,但是小東沒再說話。
一縷香氣傳入鼻尖,軟掉的糖人早看不出先前的模樣。
「小……小東。」宋蘅看著那個小小的身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為什麼會變成眼前這樣呢?
她想不通,甚至覺得匪夷所思。
她只是放了一把火,然後好像就改變了很多事情。
直到坐在風水城的一家醫館里,任憑醫師在她臉上的傷口敷上細細的藥粉,她還在思考那一個問題。
「大夫,你說如果一片樹林被燒了,還會再長出來嗎?」她突然開口,同時也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她想掉眼淚,當時怎麼就不覺得疼,現在過了這麼久反倒更疼了。
「那樹有種子嗎?如果有來年的春天就還會回來,又或者沒有燒到根,說不定過個幾載還會發新芽的。」大夫笑著說:「就跟我這醫館一樣,不管是什麼樣的傷,都會好的跟以前一樣的。姑娘,你就放心好了,你這點傷不是什麼大問題。」
宋蘅失笑。
付上了一大筆銀子,離開醫館,宋蘅朝著藍瓶鎮的方向看過去,就算長了新的,還會跟之前的一樣嗎?
她又嘲笑自己,若是輸了哪裡還有心思在這裡傷春悲秋,說不得已經做了肥料去養樹了。
有個賣糖人的小販挑著擔子經過,宋蘅看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她很快想到了在藍瓶鎮的那個賣糖人的手藝人,可是眼前的這個分明和他不一樣,一個是個中年漢子,一個卻是個白頭老翁,或許他們唯一相像的只是都是賣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