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麻煩上門
砰砰幾聲,木門紙片似的顫動著。
李長安強自鎮定,思量著對策。
門外又傳來嘈雜的議論聲:「這回李家小子有麻煩了。」
「開門!」
喊門的聲音響起,李長安覺得有些熟悉,這才聽出是他小叔的聲音,不由鬆了口氣,卻又感到疑惑。
他小叔名叫李傳財,就是他養父的弟弟。李傳財不學無術,是個混跡街頭的二流子,自從李長安的養父出事以後,李傳財沒來祭拜過自己的大哥,兩月都沒現面,也沒有來幫持幾分的意思,現在突然出現是為了什麼?
李長安推開了木門。
門外的男人眉目跟李傳垠有些相似,但瘦小很多,下巴上還留著一綹泛著油光的鬍鬚,穿一身羊皮裘。羊皮裘多是平民穿的,皮毛比較硬,並不舒適,只是能夠保暖。李傳財這件更是有些臟,顯見混得並不如意。
「哦,李長安啊,你怎麼還住在這?」李傳財故意生疏地稱呼李長安。
他身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街坊,有人嘖嘖道:「真是落井下石啊。」
李長安頓時明白了小叔的來意。
他家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財物值得李傳財惦記的,唯一能惦記的便只有這間院子。這院子雖小,就兩間屋子帶一個天井,但地界還不錯,也能值個四五十兩銀子。
他在打這院子的主意!李長安眼皮一跳,沉下臉就要關門,李傳財卻像條抹了油的泥鰍似的滑不溜秋鑽了進來。
「你要怎樣?」李長安問道。
「這該我來問你,李長安。」李傳財毫不客氣地指名道姓,負著手打量院內,一邊說:「這屋子是我李家祖傳,當年我分家出去留給了大哥,現在大哥無後,這屋子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做主。」
街坊鄰居們暗暗指李傳財的脊梁骨。
「李二狗這招夠狠……」
「可不是,出事時候沒見人,收屍也是長安一人收的,現在卻蹦出來了。」
李傳財對這些議論裝作沒聽見,故作悲痛道:「我大哥省吃儉用十七年,卻養活個白眼狼,他死得冤啊!」
他又伸著脖子嗅了嗅,詫異地指著李長安,「他一大早還煮了肉!好啊,我大哥屍骨未寒,這白眼狼竟沒事人似的,天天好吃好喝!」
街坊的議論又陡然轉變,有人附議道:「說得也是,李長安天天吃肉,咱們也有人看見過了。」
「李老哥養了長安這麼些年,半點福沒享,據說他死的時候沒閉眼,他心有不甘啊。」
李傳財假情假意抹了把眼淚,「我大哥命苦啊,你這外人,竟要強佔我家房產……」
李長安心中大怒,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你家房產?你可知房契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自然是我大哥的名字!」李傳財未見過房契,猶豫了一下,仍硬著頭皮道:「難不成還能是你的?」
李長安冷笑:「不是我還能是你李傳財?」
李傳財還要說什麼,李長安忽然厲喝:「大承國律,私闖民宅者主人可斷其一趾!你還不快出去!」
觀者一片嘩然,大承國律法的確明文規定對於私闖民宅之人房屋主人可以砍斷闖入者的一根腳趾作為懲罰,但從來沒多少人把這當回事。
淮安城乃邊陲之地,天高皇帝遠,若大承律法每一條都會被嚴格執行,哪還會有青虎幫那種東西。
李傳財被李長安唬得愣了一下,「大承律法?什麼大承律法,我看你敢……」
李長安二話不說,將剔骨尖刀鋥的擲出,插在李傳財腳前兩寸處,只要稍有一些偏差就會插到李傳財的腳趾!
李傳財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指著李長安,「你,你你你……」
李長安拔起刀,冷冷橫了他一眼,「走還是不走?」
李傳財看那刀刃映著清晨的日頭,冷光灼灼,而李長安神情決然,似乎真下得了狠手。他心中發怵,萌生了退意,但又覺得有些丟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一張臉憋成豬肝色,氣得直哆嗦,終於啊的大叫了一聲,憤憤走出門外。
李長安暗暗鬆了口氣,臉上卻不露聲色,這世間當屬小人最難對付,他還當真怕李傳財糾纏不清。那房契上寫的並非是他的名字,方才厲聲厲色,也多虧這些日子練刀練出了些精氣神,好在是唬住了這小人。
圍觀的街坊們也被李長安這一下嚇著了,頓時對他又害怕又佩服,嘴巴里議論紛紛。
「這小子悶頭悶腦,沒想到凶起來這麼嚇人……」
「他也就敢對李二狗這樣的發發威了。」
李長安沒管街坊的議論,回屋背起裝肉的竹筐,就往菜市中走去。
在路上又買了四個拳頭大的肉包子,熱氣騰騰的,邊走邊吃,這兩月他的食量增加了不少,總是一會就會餓。
擺攤賣肉時,李長安仍然在練刀。
無論他如何切肉,始終不會讓刀刃碰到案板。
那屠刀像長了眼睛似的繞過筋骨,劃開皮肉,這樣的話刀刃不容易鈍,但前提是對筋骨的位置瞭然於心。
到中午時分,那單強的死訊,也終於傳開了。
厲鬼歸來的消息,彷彿滴入滾油鍋的一滴冷水,在市井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曹老漢在攤前經過時,問道:「長安啊,昨晚的事,你聽說沒有?」
「什麼事?」李長安故作不知。
曹老漢感慨道:「昨天還真讓你說中了,厲鬼昨晚又找上青虎幫了。」
旁邊有人笑道:「曹老頭,你又說什麼厲鬼,有看見的人都知道單強那是刀傷,豹爺說這是青虎幫的仇家在背後捅刀子,他放話時你不也瞧見了?」
那豹爺便是青虎幫頭領張豹,李長安心頭一動,問道:「他放話還說什麼了?」
那人道:「早上豹爺就在城北的坊市裡放話說,讓那仇家有種便堂堂正正去尋他,這幾日他便在如意賭坊等著,說完豹爺就掄起了坊市裡那青石墩子,嘖,可有三百來斤重呢。」
李長安面色微變,掄起三百斤的石墩子至少是練力練到爐火純青才能做到的,往日里據他打聽的消息,以為張豹不過是有一把死力氣,靠著有些背景才能在淮安城橫行霸道,沒想他竟真有門道。
三百斤的力氣一拳就能打死人,李長安皺起眉頭,恐怕自己不是那張豹的對手。
不過,當他目光落在手裡的刀上又心中安定下來,別說三百斤力氣,縱有千斤巨力又如何,只要還是血肉之軀就扛不住一刀。
曹老漢堅持著厲鬼索命的觀點與旁人據理力爭,待曹老漢走後,李長安又看見一人向著肉攤走來。
來人就是柳半仙,他陰沉著臉,站到肉攤前,打量了李長安好一會兒。
李長安始終不為所動,柳半仙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昨日你剛說完青虎幫會死人,單強夜裡便果真死了,有這麼巧的事?」
李長安不屑笑了一聲:「昨日剛戳破你的謊言,今日又敢出來跳騰,真是皮子癢了?」
柳半仙臉色鐵青:「好小子,你定然與那殺人兇手有關係,只盼青虎幫來找你時,你還敢這麼說話。」
「怎麼,你要向他們報信?」李長安道:「你說厲鬼已被你收走,也是騙了青虎幫,他們現在沒騰出手來找你麻煩,你還敢主動找上去不成?」
這時,四周已有人圍上來看熱鬧,有人叫道:「半仙,你昨日說抓走了厲鬼,半夜就死了人,莫不是你昨晚半夜又把那鬼放出來害人了?」
柳半仙心知自己沒理,用手指著李長安,陰惻惻地說了一句:「小子,你大禍臨頭了。」
言罷,便拂袖而去。
李長安看著柳半仙離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他本來以為自己練力境小成,足夠對付青虎幫的任何人,但今日聽聞了張豹的實力,卻讓他警惕了起來。
若柳半仙真為青虎幫報了信,讓青虎幫主動找上門來,李長安便會陷入被動。
當天正午,柳半仙回到家中,盤坐在蒲團上,在身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放下四塊白玉,動作小心翼翼。
之後,他眼觀鼻,鼻觀心,開始吸氣。
隨著他緩緩吸氣,一縷肉眼看不見的陰氣從屋頂射入,沒入他的天靈蓋中。
正午時分是天地間陽氣最盛之時,而陽極卻反而會生陰,柳半仙此時吸收的便是天地間至純的那一縷陰氣。
他這一口氣足足吸了有半柱香時間,待他終於胸口鼓脹無法吸氣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這一吸一呼,就是柳半仙每日的修行,此時他修行完畢,身周的四塊白玉,光澤略微枯竭了一分。
修行完后,柳半仙站起身來,收起四塊白玉,一臉疼惜之色。
「這段日子若再沒進賬,就連品相最差的白玉也要用不起了,若不是那小子可恨,那老太婆的一百多兩銀子還能被我收入囊中……李長安,好小子。」
柳半仙自語幾句,眼中閃過狠厲之色,來到桌前,便提筆寫下一封信,並未署名。
待墨晾乾后,他就把信折好放入懷中,出了家門,往城北走去。
來到城北的如意賭坊左近,柳半仙招呼過來路邊的一個小乞兒,塞給他幾枚銅子,又把那折好的信交給他,與他說過幾句話后,就指了指如意賭坊。
那如意賭坊,就是青虎幫的場子。
柳半仙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已將他的一舉一動盡皆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