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阿彌陀佛
耐心等待三天~
正好,借著追求謝雲崖,還可先放出消息《洛神賦》是為謝雲崖所寫。
安陽王對謝雲崖的追求實在熱烈真摯,雪災之事離京中民眾太遠,反而是這種貴族秘事更讓他們感興趣。安陽王與謝雲崖的事兒,一時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事情剛傳出去的時候,謝家便收到了消息。謝景行連灌三杯涼茶才勉強壓住火氣:「豎子欺人太甚!」
現在對女子名聲雖不是特別看重,但是若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的故事傳得滿城皆知……歷朝歷代也沒聽說那女子還能在除了那男子之外另擇良婿的。
當時事情還沒傳開,謝景行當即就要命人掐斷流言,旁邊的謝雲崖卻阻了他:「且慢。」簡單道,「既已傳了出去,便堵不住了。自古以來,流言最難平息。」她眸光一轉,見謝景行眉峰緊鎖眸光憂意深重,不覺莞爾,「兄長擔心我?」語帶寬慰,「大可不必。」眉梢微微一挑,帶出的風流意氣更勝男兒,「我本便未打算嫁人。」
謝景行不贊同看她:「那便由著安陽王壞你名聲?」倒是沒對她「不嫁」之言發表什麼意見:十四娘被堅持不婚的叔父自小教導,耳濡目染之下,說不婚他半點不意外。
謝雲崖便又一笑,是教人不自覺屏息的姝麗艷絕,眼底冷意卻直刺得人骨子裡發顫:「急甚麼?他又還有幾天得意日子可過。」
事情的發展略有些清奇。
人們對牛郎織女類的故事似乎一直有著別樣的偏好。安陽王是情深不悔的牛郎,謝雲崖便是深愛著牛郎、卻迫於某種原因不能回應的織女。什麼原因呢?當然是見不得小情侶幸福恩愛的王母。
——而深居簡出、在百姓中名聲不顯的謝清,在故事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任了那個惡毒無比、阻攔牛郎織女相愛的……王母娘娘。
王三郎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足足愣了有半柱香。回過神來爆發出的笑聲驚天動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邊笑一邊撫掌,眼角細紋都藏不住了,「謝明華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王百川在一旁看著他爹笑得喘不過氣來,貼心地給倒了杯水放王三郎手邊,自己退出去關了門,去尋謝景行。
「我說這事兒你謝家都不管的?」王百川斜癱在謝景行塌上,萬分稀罕,「這可不是你謝家的作風。」
謝景行看王百川一眼:「坐直了說話。」對他問的問題並不接茬。
王百川懶洋洋翻個身,在謝景行微嚴厲的目光里不情不願爬了起來,哼哼唧唧:「又不是在外面,哪兒那麼多規矩……」不等謝景行說什麼,趕緊轉開話題,「知道外面都傳成什麼樣兒了嗎?」就謝家這兄妹倆對他們叔父伯父的敬重程度,知道外面說的那些,還能坐得住?
謝景行的確不知道。
他和謝雲崖上次說完之後,對這些傳言就完全沒再投以關注——要忙的事兒多著呢,直接命下面,關於此事的傳言,只要不過分的,不必特意上報。
要說現在這個傳言,既沒有「小兩口人約黃昏后」,也沒有「謝家娘子已然珠胎暗結」,的確算不得過分。
——可是!誰也沒說過普羅大眾的想象力這麼具有發散性啊!
王百川笑得那叫一個欠:「下次見到謝家叔父,我可得當面問問。」他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有模有樣板起了臉,「謝世叔,您為何竟要如此殘忍棒打鴛鴦?可是孤身多年,故而見不得小輩們婚姻美滿,鶼鰈恩愛?!」語調之不平諷刺,不知道的還真要當他是在為「小兩口」打抱不平,演技可說是相當到位。
因被拿來開玩笑的是自己最敬重的叔父,故而明知道王百川這是說笑,謝景行也不大能接受。眉頭一皺,正欲斥他一句,豈料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王小郎君想問某何事。」那聲音冰寒涼徹,並不如何嚴厲,低低緩緩,甚至是有些悠然的,「不妨現在便問罷。」
王百川一瞬間臉就白了。
#在背後拿人玩笑的我被正主抓個正著!#
王百川回過身去,房門無聲打開。門外男子身披玄色綉暗銀紋大氅,臉色是不見血色的蒼白。神情淡淡,目光投在他身上,其間冰冷肅厲讓他瞬間冷汗出了滿身。
王百川掐一掐手心,勉強回神,強笑著和謝清問了好,匆匆告辭,好歹沒露怯,出門上了車便軟倒下來,躺牛車上大口喘息半天,扶著車上小几爬起來坐好,腿還發著軟。回去后小半年沒敢再上謝家的門。
謝清自入了冬便沒怎麼出過房門,簡直是個恨不得冬眠的架勢。市井傳言入不得他耳,謝景行謝雲崖又不會拿這個去惹他煩憂,是以這事此前他竟是當真並不知情。
此時知道了,便問謝景行一句:「此事因何未決。」
王百川走了,謝景行留下來一人面對自家叔父,心裡也沒底的很,不過他很是夠意思,對著謝清的詢問,內心再怎麼慌,也沒把謝雲崖供出來:「我以為,流言等事,堵之無用……」一咬牙,「請叔父責罰!」
謝清「嗯」一聲,沒有深究:「下次莫要再犯。」轉而道,「此事你不必插手,我自會處理。」
謝景行應下,還沒鬆口氣,謝清偏了偏頭,眼尾掃過他,眼神殊無意味:「讓雲崖把家訓抄寫十遍,明日送去我書房。」
謝景行:「……是。」難怪沒罰他,叔父猜到了啊……果然他就不該覺得自己能瞞過叔父什麼東西。
流言的確堵不如疏。謝清回去后便著人放了幾條消息出去。
安陽王和安陽王妃的感人故事、安陽王與農家女的浪漫愛情、安陽王與世家小姐的死生絕戀、安陽王與……
單個拎出來,哪個都是能叫人感動無比的事情,可當這些混到一起,就未免有些……
在一大堆被安陽王娶進家門的姑娘里,謝雲崖這個和安陽王並沒什麼事情發生的閨秀,當即成了明日黃花,退居二線。人們津津樂道的,成了「安陽王和他妻妾那些事兒」。
不說不知道,一旦流傳出來,大家才意識到,安陽王於男女之事上……的確了不得啊!
皇族宴飲,跟安陽王關係一直不錯的某王爺私下就問他了:「兄弟馭妻有術!這等手段,必定要教教哥哥我啊!」
安陽王氣得手抖——他與妻子們之間是純粹的愛情,是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了自己的妻子們,從而和她們心心相許!
回過家去安陽王恨得咬牙切齒:「謝清老賊!」等他滅了世家,第一個先把謝清千刀萬剮!
安陽王有位幕僚很是個人才,從安陽王那娘家遍布三百六十行的妻妾里,硬是看出了點什麼陰謀來。對著安陽王不明顯地暗示,問他是不是有謀反之意,沒聽懂的安陽王回得驢頭不對馬嘴,偏偏幕僚竟然詭異地「理解」了。
幕僚:好的王爺,小人明白了王爺,您放心吧王爺。小人一定會輔佐您得到您想要的東西的!
安陽王要是知道幕僚想法,非得罵一句「有病」。他爹就是現任皇帝啊!他兄弟裡面一個比他出色的都沒有,他急什麼?!
諸事不順,好在救災進行的一切順利。民間安陽王的名聲越來越好,甚至有人開始編出民謠傳頌他,安陽王儼然成了百姓們的保護神。他終於得到了些許安慰。
既然是保護神,那自然應當一直護著百姓。因而在第二年發了洪災時,人們的第一反應是:不必怕,有安陽王在!
安陽王完全懵逼。他只學了《踏雪歌》,沒聽過什麼《踏浪行》《戲水記》啊!他怎麼知道雪災後面還有洪災!他只準備了營救雪災的物資!
然而此時他已被架在了火上,救不救災已不是他說了算。國庫空虛,撥不出救災錢糧,安陽王忍著心痛拿出自己私房,一次性將東西辦置齊,著人去救治洪災。
——然後,救災物資,在路上,被「匪徒」搶了。
謝雲崖聞聲抬頭看謝景行,眼中水光潤澤,一雙凌厲鳳眸愣是被她神情帶得有如風中搖曳的小白蓮,怯生生惹人憐惜:「謝家主,謝公……謝公讓我出來。」
謝景行另外半截兒心也終於涼了。他強打精神:「莫慌,你先去休息。」安陽王府尚被圍著,謝府……此時雲崖也去不得了。謝景行思忖一瞬,「我在鄰街置了一座小院,你且委屈委屈,先在那歇腳。」
看謝雲崖對面乖乖點頭,忍了忍,沒忍住,問:「你在裡間同叔父說了些什麼?」按說叔父都同意見雲崖了,怎麼著也不至於突然變臉,怎麼她就被趕出來了?
謝雲崖抬了抬手,可無辜地示意謝景行看她懷裡箱子:「我給謝公看了這個。」
謝景行先前精力一直放在謝雲崖身上,這時謝雲崖提醒,他才注意到謝雲崖一直抱著的小箱子:「這是何物?」
謝雲崖可乖可乖地看謝景行,小聲道:「安陽王的人頭。」
謝景行:「……」
這糟心玩意兒你拿給叔父看!
被趕出來?
——該!
啊不是……重點錯了,重來。
你不是和沈庭那小子「兩心相許至死不移」?怎麼我這還沒吭聲呢,你就砍了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