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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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緊張,我會看著你。」
喻臻握緊方向盤,眼睛完全不敢從路面上挪開,問道:「你會開車?」
他之前還以為殷炎把車鑰匙扔給他,是因為不——
「不會。」殷炎回答,語氣平靜淡定得十分欠揍。
喻臻淺淺吸一口氣,決定不再和他說話。開車需要專心,他不想分神。
「但我會學。」
殷炎見他不說話,繼續開口,然後閉目靠到了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兩碼事。
「???」
不是說會「看著你」然後「我會學」嗎?
喻臻忍不住抽空側頭飛快瞟他一眼,見他居然真的閉著眼睛靠到了椅背上,無語瞪眼,然後連忙回神,邊手忙腳亂的打轉向燈,邊心裡省略號刷屏。
一路小心謹慎、踏實平穩的開出市區,到達鎮上后,沿路的車和人都變少了,喻臻緊繃的神經稍松,剛準備正常轉彎進入回蓮花溝村的村道,就見前方本來空無一物的拐彎處突然多了一輛電動三輪,三輪車上還坐著一位老人。
他大驚,本能地想轉方向盤踩剎車,旁邊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死死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轉方向盤的動作,提醒道:「正常轉彎。」
「可是前面——」
「轉過去,那不是人,只是鬼影。」
喻臻一懵,方向盤沒動,剎車倒還是踩了下去,然後車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穿過了那輛橫在路口的三輪車,斜斜停在了路邊,熄了火。
殷炎鬆開手,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喻臻腦中反覆播放著剛剛車身帶著他直接穿過三輪車的畫面,仍有些回不過神,直到身側車門被殷炎拉開,冷風呼一下吹進來,思維才漸漸回籠。
「剛剛……」
殷炎按了按他的頭阻止他說話,彎腰幫他解開安全帶,牽著他的手引他下車。
天已經徹底暗了,進村的道口空無一人,路燈的光不穩跳動著,像是被風撩動的燭火。
「有怨氣。」
殷炎鬆開喻臻的手,上前一步,抬手輕揮。
路燈突然閃了閃,寒風吹過,喻臻被吹得眯了眼,等再睜開眼時,三輪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路口,並詭異的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喻臻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往殷炎身邊靠了靠。
「心愿未了,是最低級的地縛靈。」殷炎把手揣入口袋,側身,示意喻臻上前:「去吧,這個靈體沒有害過人,且已經快要消散,超度他助他入輪迴,否則他會魂飛魄散。」
地縛靈?
經歷過一次碰鬼,喻臻膽子稍微大了一些,聞言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仔細朝著半透明的三輪車看去,然後在看清車上駕駛者的模樣后愣住,脫口喚道:「李二爺?」
本來半透明的靈體在聽到他這聲呼喚后突然變得凝實起來,面容漸漸清晰的駕駛者側頭看來,像是看不到殷炎一樣直接略過他,把視線定在了喻臻身上,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原來是道觀的喻小子,怎麼還沒回家?這麼晚也沒車會進村了,來,上車,二爺一會送你一程。」
喻臻並不認識多少蓮花溝村的人,但李二爺剛好是其中一個。
李二爺為人勤奮熱心,平時會種點菜去鎮上賣,偶爾碰到在外面讀書放假回來的村裡孩子,會順帶把人送回家。
喻臻住的道觀比較偏,回家的路和其他村民進村的路並不相同,以前放假回家時碰到村裡人,其他人都不樂意帶他一程,或者乾脆就不認識他,只有李二爺,每次碰到他都會熱情的拉他上車,特地繞路把他送回去,人十分好。
但李二爺在三年前就已經因為交通意外去世了,當年喻臻得知消息后還特地去村裡的墓地給李二爺上過墳。
因為是熟人,喻臻心裡的害怕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難過。
三年了,他沒想到李二爺的魂魄仍被困在出事的這個路口,沒有去投胎。
「不用了二爺,我今天開了車。」
喻臻主動迎上前,看著老人不同於生前的慘白面容,盡量露出一個平常的笑容,關心問道:「二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還停在路口?天冷了,再不回家,家裡人該擔心了。」
「不冷不冷,今天我孫女放假回家,我得等她呢。她平時節約,肯定不會在鎮上花錢攔車回來,可走回來多累啊,她一個女孩子,晚上一個人也不安全,這不等到她我不放心。」
喻臻聽得心裡酸酸的,緊了緊手指,伸過去握了握老人放在三輪車扶手上的手,說道:「那您不用等啦,我剛剛路過鎮上的時候聽說村頭王叔今天剛好去鎮上買菜籽,回村的時候碰到您孫女,已經把她安全帶回家了。」
「已經回家了?」
「對,已經回家了。」
李二爺表情茫然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慘白的面色慢慢恢復生前的模樣,身影卻越來越淡,聲音也縹緲了起來。
「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老頭子我這就放心了……喻小子,快回去吧,天冷,別讓你爺爺擔心。」
掌心靈體冰冷的觸感慢慢消失,三輪車的影子徹底淡去,幾點金光浮動,旋轉著飄入他的眉心,引得他的額發無風自動。
「走吧,束縛已去,陰差快來了。」
殷炎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引到車邊,塞入車後座,然後拉開駕駛座的車門,上車后熟練點火,起步上路。
縹緲鈴聲被汽車發動的聲音蓋過,喻臻從自己的小情緒中回神,摸了摸還殘留著一絲微燙熱度的額頭,視線掃過車窗外後退的景物,然後悚然一驚,坐起身扒住駕駛座的椅背,磕巴問道:「你、你不是說你不會開車嗎?」
「嗯。」
殷炎點頭,繼續加速,神奇的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開出了彷彿在壓高速馬路般的平穩感,回道:「之前不會,剛剛學了學,就會了。」
剛剛?
「你剛剛去哪學了?」
「去記憶里。」
「???」
一路風馳電掣的回了道觀,喻臻拽住車輛頂部的扶手,徹底風中凌亂。
好、好快,也好穩,直接把他的車技比成了渣。
「到了。」
殷炎把車穩穩停在道觀門口,回頭看一眼他慫兮兮抓著扶手的樣子,平靜臉推門下車,然後直接進了缺了一塊大門的道觀。
「……」
喻臻看一眼自己抓著扶手的手,又看一眼殷炎漸漸被門板遮擋的背影,稍顯尷尬和心虛的把手收了回來。
以殷炎展現出的平穩車技,他抓扶手的行為實在是多餘,且滿含對司機的不信任。
雖然剛剛殷炎仍是一臉平靜的模樣,但從他自顧自下車,並招呼都不打就獨自進入道觀的行為來看,他應該是生氣了。
一直包容溫和的人突然發出了生氣的信號,喻臻有些不知所措,還稍稍有一點點慌。
現在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潛意識裡,剛剛失去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的喻臻,已經無形的把一種相依為命家人般的感情投注在了殷炎身上。
而喻臻對待家人,一向是緊張且遷就的。
先一步進入道觀的殷炎已經提前開了道觀內的燈,免了喻臻抹黑進入摔倒的可能。
然而喻臻沒意識到這點,匆匆拐入廚房,笨拙解釋道:「殷炎,我沒有懷疑你的車技,抓扶手只是、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反射行為,我……」
殷炎轉身把開水瓶塞到他手裡,說道:「我知道,去洗漱,然後睡覺,你吸收的力量需要消化。」
喻臻接住開水瓶,實在從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他的情緒,小心問道;「那、那你還生氣嗎?」
「像小狗。」
「什麼?」
「你剛剛的樣子。」
……
…………
喻臻擰起眉毛,提著開水瓶頭也不回的出了廚房。
等殷炎也收拾好自己進入房間時,喻臻已經面朝牆壁躺到了床上。
老床不大,才一米五寬,現在上面分兩頭擺著兩個枕頭和兩條被子,被子上還搭著一條厚毛毯。
殷炎記得,白天這張床上的枕頭是並排放著的,很明顯,鋪床的人並不想和同睡的另一個人有過多的交流,所以故意把床鋪成了這樣。
他沒說什麼,關了燈,十分識趣地躺入了空著的被子里,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農村夜晚只有樹枝被風吹得晃動的聲音,喻臻突然睜開眼,發現外面陽光燦爛,而他正坐在道觀前屋的門檻上,面前是爺爺跪坐在祖師爺神像前拋灑銅錢的身影。
「爺爺?」
他疑惑,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小臻,你沒事了,爺爺也該走了。」
老人沒有回頭,手裡拋灑銅錢的動作卻停了。
「爺爺?」
喻臻心裡一緊,隱隱意識到什麼,掙扎著想要起身去接觸老人。
「這所道觀被我強留這麼久,也該解脫了。」老人感嘆著,突然朝著祖師爺神像叩首大拜,嘴裡低低念起了讓人聽不懂的經文,然後聲音漸低,金光升起,周圍所有的事物開始褪色。
「爺爺!」
「小臻,享福去吧,下輩子,爺爺再繼續給你講故事。」
喻臻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裡道觀供奉的祖師爺神像突然化為一道金光飛入天際,然後道觀內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腐朽老化。
牆皮剝落,磚瓦斷裂,建築轉眼成為廢墟,而喻爺爺就在這一片廢墟里,追隨著神像化成的金光消失了。
夢境結束,他忍著淚意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裹著毛毯躺在汽車的後座上,而車前本該是道觀的地方,此時已經是一片廢墟。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殷炎在廢墟前轉身,隔著車窗與他對視,平靜開口:「喻臻,你此間塵緣已斷,該離開了。」
「沒想到只幾個月沒見,你就先大家一步成家了,恭喜。」
溫藝長相只算清秀,但氣質溫雅,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親切自然,談笑間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喻臻天生對這種氣息友善的人沒什麼抵抗力,很快就把對他的印象拉到了標準以上,心裡因為當眾擁抱而升起的尷尬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多謝。」
殷炎道謝,座位下與喻臻交握的手微動,把喻臻掌心握著的界引給摳了下來。
喻臻側頭看他,用眼神詢問他在幹什麼。
「你怎麼會來這個公園?還帶著一群孩子。」
殷炎沒有看他,繼續和溫藝交談,桌下的手鬆開,抬起放到了桌面上,去拿桌上的糖包。
失去了唯一的熱源,體溫再次開始流逝,喻臻身體比大腦先一步給出反應,蹭一下擠到了殷炎身邊和他緊緊挨著,桌下的手則按到了殷炎的大腿上,還蹭了兩下。
好冷,還是想抱。
殷炎動作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狀把糖包拿回來拆開,倒入喻臻的咖啡里,拿起勺子邊幫他攪邊說道:「先喝點咖啡暖暖。」
說著手指一動,把界引丟了進去。
喻臻瞪眼,手上不自覺用力:「你……」你把界引丟進去幹什麼!
「胸口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殷炎平靜臉詢問。
喻臻的注意力被轉移,感受了一下又開始瞎蹦躂的心臟,點頭點頭。
「喝了這個就好了。」殷炎繼續平靜臉胡謅。
「……」
喻臻苦大仇深臉看著咖啡杯,在「心律不齊」和「喝下奇怪的東西」之間權衡了一下,還是收回了放在殷炎大腿上的手,端起了咖啡杯。
殷炎不著痕迹地往旁邊挪了一點,看向對面禮貌移開視線的溫藝,說道:「抱歉,他有點不舒服,怠慢了。」
「沒關係。」溫藝把頭轉回來,視線在垂眼乖乖喝咖啡的喻臻身上略停一秒后禮貌挪開,重新和殷炎對視,笑著說道:「你們的感情真是好得讓人羨慕,準備什麼時候辦婚禮,到時候我可要厚顏去討杯喜酒喝。」
「婚禮正在籌備,爸媽想大辦,所以正式定日子估計要在一年以後。」
「一年這個時間剛好,可以好好準備,現在婚慶公司、酒店場地都不太好——」
烏拉——烏拉——烏拉——
公園的警報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也打斷了喻臻放下咖啡杯的動作。
「怎麼回事?」
「出什麼事了?」
茶吧內的客人立刻騷動起來,溫藝忙回頭安撫了一下自己帶來的孩子們,皺眉看向匆匆走進來的茶吧經理。
「沒事沒事,大家不要驚慌,只是彎月湖那邊的小樹林里突然有樹木倒塌,砸壞了湖邊的圍欄,觸動了警報。大家不要往彎月湖那邊去就行了,沒事的!」
經理解釋完之後,公園裡的廣播也響了起來,通報的情況和經理說的一樣。
客人們放了心,陸續安靜下來。
聽完這個解釋的溫藝則臉色一白,心有餘悸地說道:「這些孩子是我女朋友的學生,我今天來是陪她帶孩子們寫生的,碰到你之前有個孩子拉肚子,我女朋友帶著孩子去了洗手間,囑咐我就帶著孩子們在湖邊停一會等她,如果不是碰到你們……」
後果不堪設想。
喻臻聞言猛地低頭看那杯已經被喝掉的咖啡,然後側頭去看殷炎。
之前殷炎可是說過的,如果界引不除,遲早會出大事。
「沒事就好,下次帶著孩子們出門,記得盡量不要靠近水深林密的地方,防患於未然。」
殷炎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面上卻仍在和溫藝交談。
「你說得對,這次是我考慮不周。」溫藝后怕點頭,又回頭看一眼乖乖坐在一起吃點心的孩子們,再次向殷炎道謝。
五分鐘后,溫藝的女朋友帶著拉肚子的小朋友匆匆趕到了茶吧,聽溫藝說完前因後果之後也后怕的不停對殷炎道謝,還和孩子們一起送了一幅畫給他們。
「碰鬼雖然可怕,但這畫可真好看。」
回去的路上,喻臻坐在副駕駛,寶貝地摸著那副畫風還很稚嫩的風景畫,眼睛彎彎的,裡面全是滿足。
「嗯。」
殷炎低應一聲,伸手遞了顆丸子過去。
「做什麼?」喻臻愣住。
「吃了,壓住界引效果,之前吃的那顆藥效要過了。」
喻臻疑惑:「之前那顆?我不記得我之前有吃……啊,你不止往咖啡里丟了界引?」
殷炎點頭,把丸子又往他面前遞了遞。
「……」所以他今天到底被餵了多少奇怪的東西。
喻臻嘀咕,伸手捏起丸子吃下,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在喝下咖啡後身體就沒再發冷了,於是眼睛又彎了起來,看一眼殷炎認真開車的側臉,忍不住誇得:「你今天真帥,救了那麼多小朋——」
吱——
汽車急停,殷炎麻溜的解安全帶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