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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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人儘管壽命綿長,但這浩大修真界中危機四伏、兇險重重,悄然而逝者不知凡幾。再者修士又時常或是外出歷練,或是閉關苦修。
因而,在看似短短的五十年年間,世人多有更替,消息多有斷層。
鴻衍宗亦然。
當初宗門中那幾個分配僕役、管理雜事的管事,雖說年紀不小,知道的事情卻是不多,只以為九曲峰地處偏遠,無人問津,那麼這上面住著的必然是不如何的人物,即使曾經輝煌,也不會無根浮萍,不實在。殊不知,五十年前,鴻衍宗大弟子孟柏函聲名遠揚仙途坦蕩之時,他們還不知在哪裡消遣。
那時九曲峰上靈氣堪比主峰,眾內門弟子皆虎視眈眈。須知,若是靈氣盈滿,宮殿堂皇,位置偏僻點倒也無可厚非。
而孟亦天資卓越,悟性奇高,成九轉金丹之時,其師尊鴻衍宗宗主玄溫大悅,便破例將這隻能給予元嬰以上修士的峰頭賞給了他,並著人建了九曲殿。只是如今,孟亦卻並不住在九曲殿內,而是在九曲峰上尋了個靜謐之所,建了簡陋木屋便住進去。
童衡剛來的時候,孟亦便已經這麼住著許多年了。
童衡看在眼裡,不知緣由,也不過問,而是將孟亦的住所建造的更為舒適寬敞,之後又在其旁多建了個屋舍,容自己居住,也好方便伺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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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一旦睡去,就會沉入夢鄉,旁的人很難叫醒,只有等他自己醒來。
初時,童衡怕他睡得太久,錯過了飯點對身子不好,試圖將他叫醒,又不敢太過大聲,驚到了他,於是便費了好久時間,才將他喚醒。
結果先生醒是醒了,面色卻剎那間比平時更加蒼白,幾近透明,他的雙唇也失了那抹淡色桃紅,眼中迷濛沒有焦距,對童衡的話毫無回應,宛若活死人。童衡伸手去觸碰他,入手只覺一片冰冷寒意,竟不似生人,這又將童衡嚇得不輕。
事後許久,孟亦方能恢復過來。
自那以後,童衡再也沒敢在先生熟睡后將他喚醒,只把做好的飯一直熱著,等他什麼時候自然醒來,就什麼時候用餐。
孟亦再度醒來之後已是入夜,童衡在他床榻不遠處的座椅上盤著腿,修行打坐。
察覺孟亦醒來,童衡立刻起身,來到床榻之前,彎下身輕聲道:「飯還熱著,先生可要先用飯?」
孟亦坐起身,衣衫有些散亂,他懶懶地張開雙目,露出那雙淡漠眸子,抬眼看向童衡:「那就吃吧。」
童衡上前給他整理衣衫。
他們吃的飯菜都是二人自己種的靈米靈蔬。
再如何落魄,九曲峰都是一座獨立有名諱的峰頭,鴻衍宗的管事偶爾會潛人送來一些果蔬和靈獸肉,但都入不了孟亦的嘴,最後只能由童衡拿著與其他峰頭的僕役換了他們平日所需的其他物件——以童衡練氣五層修為的腳程,雖不比大能騰雲駕霧,只是跨過一片山林,去到臨近峰頭換取物資還是很快的。
吃過晚飯後,孟亦再次躺在院內樹下躺椅處休憩,童衡則在他旁邊打坐修鍊,吐納氣息。
月上梢頭,皎潔清冷。
童衡將體內靈力運行幾個周天後,睜開眼,便發現孟亦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童衡被他淡漠好看的眉眼看的失措,立刻起身,來到孟亦身側站定,詢問道:「先生,可是乏了?」
孟亦搖首。
隨意,他坐起了身,淡聲問童衡道:「童衡,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大能,得大運,飛升仙界?」
飛升仙界。
這是修真界所有修者的嚮往。
修者命數悠長,常常為了一絲機遇便鋌而走險,與他人廝殺,更甚者會以卑劣手段奪他人奇遇秘寶,無非都是為了能在修為境界上更進一步,有朝一日成就飛升,飄然登仙。
然而,這東陸修真界中,已經有數萬年都沒有出現能成功飛升的修士了。
眾所周知,東陸修為最高的修者便是鴻衍宗宗主玄溫,渡劫後期,半步飛升。修者踏入飛升期后便可等待仙界召喚,歷雷劫、踏仙界。因此,只要不在渡雷劫時不慎隕落,玄溫便將是這幾萬年來,第一位再度得道飛升的修士。
曾經,鴻衍宗宗主的親傳大弟子孟柏函因天賦卓越而被眾人看好,皆言他最可能步其師尊玄溫之路,踏上飛升成仙之路的第二人。
「柏函」是孟亦初拜入玄溫門下之時,玄溫親自賜的字。
只是如今,天縱奇才孟柏函不再,唯有廢人孟亦留於世。
童衡聽聞孟亦的話,先是怔愣,而後道:「先生,童衡是四靈根。」
孟亦神情憊懶,漫不經心道:「我知曉。」
資質天定,但是這修真界,沒有修者不想修為能有所進境。
童衡仍是平靜地搖了搖頭:「先生,九曲峰很好。」
孟亦聞此,瀟然站起身來,拿過一旁木劍於清冷皎白的月色下舞弄。劍光颯颯,柔而帶鋼,孟亦使出的這一套劍法玄妙無窮,卻不含半點靈力。他白衣青衫,衣袂翩躚,好看眉眼間具是慵懶淡漠,薄唇輕抿,身姿變幻間飄逸無比,直令童衡看呆了去。
一套劍法結束,孟亦額間染上了一層清淺薄汗,面色暈染一絲微紅。
孟亦神情依舊淡薄,開口問道:「如何。」
童衡回過神,言語尊敬,真心稱讚:「先生劍法玄妙,劍鋒凌冽,可惜童衡資質淺薄,看不真切。」
孟亦提點他:「童衡,修真界無邊無際,山海河川、仙人遺迹、上古洞府,絕不是九曲峰這小小峰頭可以比擬的,你應該去看看。」
童衡只道:「那先生呢。」
「你若真有踏遍修真界的本事,還不覺得我是個拖累,」孟亦將手中木劍放下,「我便與你同去,好看看這當初沒來得及仔細觀賞的大千世界。」
童衡聞言,俊毅面上展開笑意:「先生,我想在修為上有所進境。」
孟亦頷首:「過幾日,九曲峰後山那處適合鍊氣期進入的秘境開啟之時,你一同進入。」
童衡不問緣由,點頭應允。
孟亦手裡有鴻衍宗宗主玄溫五十年前給予的令箭,可允他在不殘害宗門利益的範圍內對宗門提出任何要求。這種歉意的饋贈孟亦並不放在眼中,只是如今看著長大成人的童衡,想著自己倒是無所謂,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撒手去了,身消魂隕,該在那之前給童衡弄個好一點的前程才是,於是今日便與童衡說了這些話。。
孟亦又道:「童衡,修真一事勢在己不在他,你可知。」
童衡點頭:「先生,我知曉。此去兇險,然機遇險中求,有失有得,不能依靠他人,唯有自行突破,才能有所收穫。」
孟亦看他通透,便不再多言,只半合上眼,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童衡,我乏了。」
說著身形便有些搖晃。
童衡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忽而睡去的孟亦,將他抱起,走進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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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童衡更加勤於修鍊,日夜琢磨,為之後的秘境之行做準備。
他不問自己如何能得到這個歷練資格,也不問以自己四靈根的資質如何成就飛升,只一心潛心修行。因為他對先生的話奉若神旨,只要先生說的,就是必定對的,必定是存在的。
想到來日風景,便是在修鍊中,童衡也不覺露出笑意。
他日若成大能,他不想飛升,只想與先生遊離四方,踏遍這茫茫修真界。
每日下午,孟亦必要躺在那棵老樹下的躺椅上,合著眼,感受著溫軟日光透過茂密枝葉灑在臉龐上的愜意和暖熱。而童衡,就坐在他不遠處打坐吐息,以便時刻都能聽到先生的輕喚。
日復一日。
安恬,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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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後,九曲峰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門口禁制被人所觸動,童衡剛剛準備前去查看,便聽門口有人扯著嗓子喊道:「小林峰王某人前來求見孟師兄!」
王真人……他來作甚?
孟亦神色平平,眼中毫無波動,依舊是那副冷清淡薄的神情,彷彿誰來拜訪都不會引起他的驚訝。此時,他只是淡聲道:「讓他進來。」
童衡頷首:「是,先生。」
於是他便將那王真人引了進來。
王真人一踏入九曲峰峰頭,便看見了繁木下坐著的謫仙似的人。
眉如遠黛,面若桃花,粉唇明眸。
他眼角眉梢沾染贏弱的蒼白,那幾抹病態的蒼白本來應該為他平添了幾分嬌意,卻因為他自身的氣質而被削減,變成高不可攀的淡漠之感。
當真是形貌昳麗,好看極了。
王真人倏而想起幾十年前,自己曾幾度遠遠地看見過孟師兄幾眼。
那時的孟亦明朗正直,丰神俊秀,因為本身為單風靈根的緣故,讓他行事中帶了一股飄逸洒脫的自如之氣,是鴻衍宗名副其實的、人人為之稱道的大師兄。不到兩百便步入元嬰期,近三百歲便已是元嬰後期、半步化神,是無數人究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鴻衍宗宗主座下親傳大弟子孟柏函之驚才絕艷一度成為傳說,口口相傳。
偌大修真界,敬仰欽慕於他風姿的人不知凡幾。
然而,數十年前不知發生何事,原本的天之驕子一夜之間成了連五靈根修士都不如的廢人,蝸居在原本堂皇風光的九曲峰上,一呆就是五十年,銷聲匿跡於時間的輪轉交替之中。
作為曾經仰慕孟亦之人,王真人看著眼前的「孟師兄」,當初的浩然正氣、俊朗親和因為身體的原因變為了羸弱纖細,一身高深修為也化為了烏有,卻依然不減風姿,令人驚艷。
在曾經敬佩的師兄面前,王真人想起自己已經雙鬢斑白,鬍鬚厚重,此時不禁忽然感到一些窘迫。
孟亦抬起眉眼,看向他:「有何事?」
孟亦對王真人的印象僅僅停留在他是小林峰的管事上,王真人掌管秘境之事已久,五十年前便是如此。
王真人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裡有要事,神情焦急起來,他對孟亦拱了拱手,道:「孟師兄,王某人此次前來確實有要事相告。」
孟亦:「說來聽聽。」
王真人聞言便將將緣由娓娓道來,語氣中不乏有些急切:「昨日,靈芮師姐從外歷練歸來,身染劇毒,生命垂危,四大長老看過之後都說無葯可解,只能尋宗主來解毒。然,宗主閉關已有四十五載,不知何時方可出關,為靈芮師姐解毒之事又耽擱不得,宗門上下各大長老皆為此憂心忡忡。後來薇羅仙子道或許孟師兄這裡或有可解之法,便遣王某人前來詢問。」
孟亦聞言,淡薄神情終於有了鬆動,他輕蹙好看眉眼,詢問道:「你說中毒之人是誰?」
王真人恭敬道:「靈芮靈師姐。」
孟亦原本躺在那躺椅之上,悠閑愜意的緊,聞此卻換了神情,利落起身,對王真人道:「帶我去看看。」
王真人聞言,立即召喚出了自己的御獸疾風黑鷹,請孟亦與自己同乘。
孟亦離去之前,不忘囑咐童衡道:「九曲峰上一切如常,且等我歸來。」
遂搭上疾風黑鷹,同王真人一起御獸而去。
被留下的童衡佇立在原地,思考著「靈芮師姐」是為何人,竟能讓冷清憊懶的孟亦有如此反應,聽到消息便立時要趕過去。必定是先生極其重視之人……越是如此想著,童衡腦海中的思緒越紛雜,擾亂了他的心緒,使他難以靜下心來,不能心無旁騖地打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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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跟隨王真人一路御獸而行,不多時便抵達了宗門主峰丹岩峰下。
他抬頭仰望這座宏偉壯闊,莊嚴肅穆的高聳峰頭,恍惚記起許多從前的事來。數百年前,自己初來鴻衍宗,被引至丹岩峰峰腳下,向上仰望之時,又看到最高處被雲霧繚繞的鴻蒙殿時,大抵也是如此感受。只是那時幼小,心中尚且覺得嚮往和仰慕,無論是早年居住在這裡,還是後來搬去九曲峰,每每為見師尊而來到這裡之時,心底都會有為此而修鍊、而往上走的殊榮感。
而如今的他,卻只看得到這座峰頭的威嚴高聳,心中再沒有了其他想法。
孟亦詢問王真人:「師妹在哪裡?」
沒錯,靈芮正是他曾經的師妹,鴻衍宗宗主的第二位親傳弟子。
儘管孟亦已為廢人,王真人對他的態度卻始終恭敬非常:「孟師兄請隨我來。」
說罷便引著孟亦往山上走去。
孟亦緩步跟上。
丹岩峰雖然叫做丹岩峰,卻不單單指一個峰頭,它是連綿的幾座山峰。最高的那座是宗主修鍊閉關,食寢處理宗門內事務的住所,既鴻蒙殿。而外面這幾座有一座是專門為親傳弟子所設,孟亦幼時便在那裡居住過。
靈芮有自己單獨的峰頭,但是她中毒頗深,作為鴻衍宗中數一數二的天才後輩,即便不是自己的弟子,其他幾位長老也對她頗為看重,更別說她還是宗主愛徒。因此,幾位長老便一致決定將她先安置在主峰宗主親傳弟子住過的峰頭上。
孟亦跟隨王真人匆匆而行,不多時便踏入了靈芮曾經的住所之中。
孟亦剛走兩步,抬首便看到兩名男修士迎面走來。
其中一名看起來年歲不大,竟已然有了元嬰後期的高深修為,他面容稜角分明俊美非常,身形修逸,氣質卻冷漠如極地寒冰,拒人於千里之外。另一名男子則為築基後期的修為,樣貌清俊,正朝著他身邊的修士說著話,笑得爛漫天真。
這二人正是四大長老之一薇羅仙子的親傳弟子宿歌,以及宗主第三位親傳也是關門弟子應霜平。
那兩人看清孟亦面容的剎那,立時怔愣,良久未回過神來。
等意識到眼前之人是誰時,宿歌便還是那副冷峻的模樣,應霜平則皺眉輕咬下唇,想微微往宿歌身後躲,卻被宿歌無形閃過,只好乾站在那裡,神情可憐地看向孟亦,輕聲叫了一句:「師……師兄。」
孟亦對應霜平的話置若罔聞,天生微微勾起的眼角中掛著一絲淡漠憊懶,如同不認識他們二人一般,徑直往前走去,與他們擦肩而過,進入了靈芮昏睡的房間之中。
隨即童衡便將目光轉向了柳釋,疏離客氣道:「這位修士,請。」
柳釋聞言皺眉,似是覺得這僕從太過礙眼,他皺眉揮手驅動靈力,想將這僕從懲戒一番,卻發現自己的靈力似乎受到了限制。
柳釋轉念一想,就知道這是禁制的緣故,於是他只好暫且放過童衡,轉而看向孟亦,將自己帶來的儲物袋遞到了孟亦面前:「柏函,這裡面是我為你尋來的奇珍異寶和對你身體有好處的丹藥,同樣的丹藥我前些年也送來了一些,你用的可好?」
孟亦揉了揉眉心,淡聲道:「我從未收過你的東西。」
每年是有人送來些他能用到的傷葯之類,但那都是玄溫命人送的,來送東西的人也都是鴻衍宗的管事。
柳釋一愣:「這……是為何?」
孟亦大致想到緣由,卻懶於說出來,只道:「請吧,九曲峰今日不會客。」
孟亦對他疏遠冷淡,柳釋又急於弄清緣由,上前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放至了孟亦面前石桌上,輕聲道:「那好,柏函,這些你能用上的東西你拿著為好,別急著拒絕我,我們畢竟曾經是摯……」
「請吧。」童衡冷著俊毅面容,冷淡又不失客套地打斷了柳釋的話。
童衡不喜歡眼前這個人,他隱隱覺得,自己的先生或許就是因為眼前這名修者才變成如今這樣,而方才,他分明想說的是「摯友」二字。
所謂摯友,恩師,傾慕之人。
傷害過先生的,或遲或早,都該死。
柳釋的話再度被打斷,對童衡觀感更差,但礙於舊友面子及禁制約束,不便說什麼,最後又叮囑了孟亦幾聲,這才出了禁制,急匆匆欲去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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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釋走後,孟亦沒有選擇躺在樹下躺椅上小憩,而是對童衡道:「我昨日帶回來的東西在何處?」
童衡聲音恭敬:「童衡幫先生收了起來,放在了先生平時存放東西的地方。」
「好,」孟亦微微點頭,「你隨我來。」
便帶著童衡一起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中。
進入屋中,孟亦坐在木凳上,童衡不用吩咐,就去拿來了昨天孟亦帶回來的東西。
孟亦先拿出裝著衣裳的儲物袋,遞給童衡道:「我靈力不足,難以打開,這裡面是我買的幾件衣裳,你取出來,放在衣櫃中。」
「衣裳?」童衡聞言疑惑,「先生出宗門了?」
孟亦淡聲道:「嗯,想取一樣東西,就出去了一趟。」
童衡聞此擔憂道:「先生日後若是有什麼事,直接吩咐童衡就好,不必麻煩先生親自跑一趟。」他擔心先生本就體弱,若是不好好將養,在外受了寒,會不好受。
孟亦不以為意,拿過那一看就價值連城的盒子:「無事,這東西只能由我自己去取。」
童衡對那錦盒沒有半分在意和好奇,在他看來,無論什麼東西都比不上先生身體重要。
見童衡還想規勸,孟亦揚手打斷了他的話,打開了眼前的錦盒,只見裡面還有一隻不知什麼材料做的長頸熒光白瓶,向外散發著陣陣寒意。
孟亦拿起白瓶,動作漫不經心地晃了晃,白瓶內傳來硬物撞擊瓶壁的「叮叮」聲響。
隨後,孟亦將白瓶遞給童衡。
童衡不明所以,只伸手接過了看著就精緻貴重的白瓶,疑惑道:「先生,這是?」
孟亦聲音悠然,神色淡薄:「歸元洗髓仙丹?」
「歸元洗髓仙丹?」童衡不解,「先生,童衡愚鈍,這丹藥是何物?」
孟亦不覺他問題多,耐心開口解釋道:「修者,大多都未擁有單靈根或相生雙靈根這等天靈根的資質,故而在修行上多有阻礙。然而這世間並非沒有可以洗滌靈根雜質甚至剔除無用靈根的草藥和仙丹,這歸元洗髓丹便是其中之一,有七成可能洗滌人的根骨屬性。歸元洗髓仙丹,則有八成可能洗滌人的靈根屬性。」
說完,未等童衡反應過來,孟亦又道:「不過這洗滌靈根屬性的方式並非普通洗去靈根,而是將你的所有靈根雜糅,最後能成為幾根,便是幾根,結果如何,都是個人造化。不過,就算沒有成功洗去靈根,也能提純靈根的純度。」
童衡聞言,將白瓶放回錦盒中,後退一步,微躬身子拱手道:「先生,此物太過貴重,童衡不能收。」
歸元洗髓丹。
這丹藥,光聽名字和用途就足以掀起修真界多少爭鬥。
眾所周知,修士要想在修真一路上走得遠走的順,必然要有得天獨厚的資質。資質好的人,自然一往無前,資質差的人,即便是悟性極高,也會受天資限制,走不長遠。
資質,便是指靈根了。
靈根資質的不同不僅體現在個數上,還有粗細,純雜之分。
單靈根自然是靈根越粗,越純,越為上佳,多靈根在講究粗細純度的同時,還要講究多種不同屬性的靈根粗細相當,相輔相成。
正因如此,單單是能洗滌靈根,使其純凈的丹藥便已經是千萬靈石難求,更遑論或許能去雜靈根的歸元洗髓丹?
況且,先生手中這一粒,可是有八成可能能祛除雜靈根的歸元洗髓仙丹。
縱使童衡能力低微,見識淺薄,也能想象得到,這樣一粒丹藥若是傳了出去,該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孟亦倒沒有想那麼多,這枚洗髓仙丹是他之前外出歷練之時偶然得到的,修士時常外出歷練,有機緣者,總能得到不少天材地寶。孟亦見多識廣,在當初那洞府看到這丹藥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絕非凡品,果然稍稍查了查,便得知這就是傳說中的歸元洗髓丹。
但是再厲害又如何,洗滌雜靈根這個功能,於單風屬性天靈根的孟亦而言,無論是五十年前還是五十年後,都是用不上的東西。
當初得到此物之時,他剛剛歷練歸來,許多東西尚未處理,便忽然得到師尊傳召,言有急事,讓他速回九曲峰。他未多想,只以為師尊遇上了什麼麻煩,就將此物暫時放在了何杜衡那裡,說自己日後來取,而後匆忙趕回了宗門,一路御風而行行至九曲峰。
沒想來迎接自己的是三名他最想不到之人的刀劍相向。
「童衡,你過來。」
童衡領命,靠近孟亦。
孟亦未多說,取出丹藥便塞進了他的嘴中。
童衡對先生向來不設任何防備,這貴重無比的丹藥就這樣,滑進了自己的口中,入口即化,瞬間融入五臟六腑。
孟亦抬眼看他:「去吧,找個安靜的地方煉化了,中間可能有些痛苦,挨一挨也就過去了,之後是何造化,全看你自身了。」
童衡跪下,良久未有言語。
倏然,他渾身劇痛,麻疼難忍,渾身肺腑似乎被人掏出又拿回去,疼痛之感從血肉傳至大腦皮層。
孟亦看著他額頂的汗:「去吧。」
童衡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午飯時,童衡為先生做飯。」
孟亦搖首:「不必,我可自行解決,你速去煉化就好。」
童衡猶疑:「先生……」
孟亦聽了,伸出纖白手掌,「啪」地一聲輕拍在了他的頭上:「在你看來,我這個廢人,是不是離了你就什麼都做不成?你若是不好好融合打坐,就等於浪費了我的丹藥。」
童衡趕緊搖頭:「童衡不是覺得先生什麼都做不成了,只是覺得這些不該先生來做。」
先生這樣的人,就應該好好地坐在那裡,漫不經心地眯著眼曬著太陽,然後就有人將所有東西捧到他面前才是。
孟亦搖頭:「你可還聽我的話。」
「聽的,」童衡眼神堅定,「先生若要童衡去死,童衡就不會多活一秒。」
「那就給我好好打坐去。」
童衡躬身,疼痛達到極致之時,才閃身進入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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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緩步走向庭院的躺椅下。
那丹藥對自己而言雖說是無用的東西,但是畢竟是人人追求的天材地寶,不可謂不珍貴。為什麼要將那丹藥拿給童衡,孟亦自有自己的考量。
孟亦一直覺得自己命數將盡,沒想到最頹敗的這幾年,對他最上心的竟然是九曲峰上一名小小的僕從。
猶記得頭四十年,他時常昏睡摔倒在地,原先的僕從也會將他從地上轉移至床榻上躺著,但是摔還是會摔的,避免不了。
四十年來,孟亦因為元嬰被挖身體虛弱而染上的嗜睡毛病改也改不了,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倒下睡去,於是身上總是青青紫紫的。他膚色淺,青紫色明顯的很,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抹些藥膏也就淡了,夠不著的地方青紫消不了不說,睡的不那麼沉的時候,還常常疼痛。
算一算日子,自童衡來這九曲峰已有十年。
這麼說來,自己也有十年沒有摔倒在地,渾身青紫過了。
若就此睡去,恐怕要摔倒在地,在這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躺一夜。
思及此,孟亦放下手中杯盞,揉著眉邊穴位,站起身,欲往屋內走去。
孟亦的昏睡之意向來出現的隨意,哪裡是自己想要清醒便能清醒的,於是他才走了不到兩步,便身形搖晃,彷彿就要倒下。
罷了。
睡一夜便睡一夜,總歸曾經也是習慣了的事情。
這麼想著的同時,孟亦合上了眼,任由自己單薄的身體往一側倒去。
那剎那間,明明應該在一陣疼痛后,倒在冰涼地面上,卻不知被誰人攬進了溫度微涼的懷中。
與此同時,尚還有些清醒的孟亦聽到耳邊傳來一人輕浮的調笑:「小亦兒,這才一會兒沒見,怎的如此想念我,竟是投懷送抱了起來?」
這魔修動作倒快,一杯茶的時間就知曉了自己的名字。
孟亦這麼想著,徹底昏睡過去。
沈五淵還想說些什麼,一低頭,便見孟亦倚在自己懷中,闔著眼,姣好容顏安恬,纖長睫毛微微輕顫,比起清醒時的冷靜淡薄,多了一絲乖巧,掃的人心底微癢。
沈五淵失笑。
「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傢伙。」
這麼說著,沈五淵將他攔腰抱起,走進了屋內床邊,將他放置於床榻之上。
沈五淵驅動體內靈力,輕輕一揮手,便為孟亦洗去了一身疲乏。做完這些,他為孟亦把了把脈,俊美的容顏依舊散漫,眉峰卻漸漸擰了起來。
打聽到孟亦的名字倒是容易的很,他在這鴻衍宗內隨便轉了幾圈,便知道住在九曲峰上的人叫孟亦,是鴻衍宗宗主曾經的大弟子,只是後來因為修鍊之故傷了根骨,成了廢人,便如同隱世之人一般居住在九曲峰上,多年未露面。
然而,沈五淵怎麼說都是活了快萬年的老怪了,之前還差一點便可飛升成仙,如今仔細執起孟亦的手腕查看,怎會不知道他是被人生生剜了心與元嬰。
只是,沒了心和元嬰,壽元看起來卻極為綿長,想必是被人用仙藥救了,續了命。
沈五淵知曉了孟亦的名字,本應該著手去尋找那神葯,沒成想,剛調查了兩座峰頭,就覺得該去九曲峰一趟。修魔之人想要隨心所欲,遵從本心,他這麼想著,便來到了九曲峰,正看到孟亦身形搖搖欲墜,似乎就要跌倒在地。
巧的很。
「等本尊尋得了神葯,便幫你找來那修補丹田原因的丹藥,為你再塑仙途。」沈五淵凝視著孟亦熟睡的容顏,勾唇笑道,「沒辦法,誰讓本尊打第一眼見著你,便喜歡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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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孟亦悠而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沉靜思索片刻,便想起昨晚自己昏睡過去之前,正聽到了那魔尊的聲音。
想必是那廝將自己送回了室內。
思及此,孟亦起身,往外走去,剛走了兩步,便見室內的桌子上用一塊靈石壓著一張字條。
看到字條時,孟亦愣了一愣,實在沒想到有修士會用這種方法留信。修真者習了無數法術,傳音訊口信的方式繁多,變化萬千——或者於一絲靈力中寄託寥寥數言,又或者如薇羅仙子一般用紙鶴傳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