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孟亦靜坐片刻,等靈芮漸漸安定下來,便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中緩緩拽了出來。
輕手為靈芮蓋好被褥邊角,撤了屏蔽神識的法器,孟亦施施然走出了房間。
薇羅仙子在隔壁房間,邊盤腿吐息,邊用神識窺探靈芮屋中景象。不稍多時,她便發現孟亦在靈芮房間內設了屏障,且自己的神識都看不破,想必這應當是宗主的手筆。
此時,屏障倏而消失,當是孟亦已經醫診結束,走了出來。
果不其然,屏障消失不過須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羅仙子打坐的房間門外,他斂眸拱手道:「晚輩已有醫治靈芮之法。」
薇羅仙子聞言走出房間,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察覺出他的氣息比方才剛來這裡時更弱了一些。
「靈芮已治好?」薇羅隱去心中思慮,如此問道。
「尚未,」孟亦淡聲回復,「靈芮身中奇毒,毒性霸道,即便是晚輩身上的葯,也不能將其一次祛除。」
薇羅仙子聞言恍然明了。
「需要幾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好。」薇羅仙子終於放下心來,對孟亦道,「這之後的事便交予你了,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去納物閣那裡取用,便說是我的名頭。若是所需之物納物閣中也沒有,便來找我或是其他長老即可。」
如此一番說辭,足以見得薇羅對靈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與其他長老如此用心,除了擔憂鴻衍宗優秀後輩的性命,也是在憂心若是靈芮出了事,他日宗主出關,恐會大怒一場。
孟亦從容頷首,言語不卑不亢:「既如此,那晚輩明日再來。」
思及孟亦身體,薇羅仙子攔住他:「我遣靈獸將你送回去。」說罷,她伸出纖纖玉手,向天邊彈出一道迅疾光點,欲要召喚自己的靈獸靈鸞。
孟亦淡聲推脫道:「不必勞煩長老,晚輩可以自行歸去,流炎馬已在過來的路上。」
語畢,他轉身便要離開,然而還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離,便見天空中一道冰藍色光芒閃過,下一瞬,一個人影便落在了薇羅仙子身側。
正是宿歌。
薇羅仙子看到自己愛徒,先是一愣,而後笑的妖媚道:「徒兒,你來的剛好,替為師將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為人冷漠,氣勢冰寒,聞言點頭道:「是,師尊。」
說罷他轉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這一日,還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發生后,第一次見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記憶中的樣子更單薄內斂了些,雖然依舊樣貌出眾,卻沒有了當初那種耀眼灼人的鋒芒。他神情淡漠慵懶,身量消瘦,氣度姿容卻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見,這個當年會用傾慕溫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風光霽月的人,竟已變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時,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懶懶掃了自己一眼,淡淡開口道:「不必。」
語氣不親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聞言,並不言語,沖著薇羅仙子頷首作別,便徑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漸漸逼近,一直至他離自己僅有半尺距離的時候,孟亦平靜雙眸內依舊古井無波。宿歌看在眼裡,心中不知為何隱隱生出幾分鬱結之氣。但他生來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將這一股對修行極為不利的鬱結之氣化了去。
宿歌揮去心中思緒后,便不經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攬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閃身便將他帶到自己法器之上,語氣冷然道了一句:「站穩。」
語罷便騰空而起,扶搖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乾脆在劍背上尋了個安全背風的位置站定,等待著抵達九曲峰。
他這幅隨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樣,以及將自己視作御獸和擋風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顆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輕微綿延的漣漪。
果然,不一樣了嗎。
宿歌向來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此刻,即便他的心中多有所思,面上卻依舊是那副冰冷肅穆的模樣。
他目視前方,冷冷問孟亦道:「你可缺少些什麼。」
孟亦聞言,並不作答。
他的此番沉默不是因為他在刻意挑釁,而是他身子虛,御劍飛行扶搖而上之時冷風拂面,衣袍獵獵,令他有些難受。
因此,他不想將力氣用在可有可無的人身上,那著實有些浪費了。
宿歌不等他言語,繼續說道:「若是缺什麼,儘管找我。」
這種補償,五十年來玄溫給的已經不少,但是孟亦並不需要。所以一直到抵達九曲峰,孟亦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臨行也不曾道謝,抬腳便不急不緩地朝著九曲峰頂走去。
童衡自孟亦同王真人一同離去,便守在了九曲峰下,一動不動宛若石雕,等待著孟亦歸來。
此時遠遠地看著孟亦,他立刻便迎了上來,見孟亦臉色比往常更蒼白透明了些,眼角都是羸弱之態,他擔憂道:「先生?」
孟亦擺手,不欲言語,徑直朝著山上走去。
童衡見狀立時擔憂地跟了上去。
宿歌未注意到童衡,只看了一眼孟亦清瘦好看的背影,便不甚在意地轉身御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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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禁制之中,孟亦才任由自己眼角眉梢都露出些許疲態。
童衡見他越發虛弱,面龐血色盡失,心中焦急疼惜,扶著他的身子恭敬問道:「先生,您還好嗎?」
孟亦聞言閉上眼,倚倒在童衡懷中。
他脖頸處□□出來的肌膚宛若透明,唇色僅剩的一抹淡粉褪去,整個人白如蒼雪,柔順青絲隨意散落在身側。或許是因為過於虛弱的緣由,他軟倒在童衡懷裡,舉手投足、啟唇闔眼間竟帶上了寥寥幾許媚意。
孟亦吐氣如蘭,輕聲道了一句:「童衡,我乏了。」
說完,他連呼吸都輕緩了些,似乎睡去。
童衡見孟亦如此情態靠在自己懷中,心跳倏而漏了幾拍。
不過須臾,他便清去腦海中紛亂念想,將孟亦打橫抱起,一路行至屋中,動作輕柔地將他放在了床上,再輕手為他脫去外衫和鞋子,蓋上了被褥。
童衡在孟亦床前站立良久,凝視他面容較好的睡顏。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暗淡,星辰散落,昏暗的房間中才傳來一句音色暗沉的話語:「先生,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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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孟亦醒來。
前一日放血救靈芮,令他面色蒼白至透明,此時一覺醒來,只覺頭暈目眩,身子骨虛弱的很,幾乎起不來床。
孟亦輕聲喚道:「童衡。」
不過幾息時間,童衡便出現在了房間中:「先生。」
孟亦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幫我將房間角落立櫃頂上的盒子拿來。」
「好。」童衡立刻轉身去拿孟亦說的那個古木盒子。
孟亦接過童衡拿過來的盒子,將它打開,只見裡面放著十幾隻玉瓶。
因為身體緣故,修真界大部分修士能服用的丹藥對他來說都是虛不受補,若是隨意吃下,可能釀成大禍,於是這幾年總是有人送來普通人可用的丹藥。
此時,孟亦拿出一粒補血丹咽下,藥物苦澀的滋味滑過喉嚨,咽進胃中。
葯是好葯,不稍片刻就發揮了作用,他面頰有了淺淡的一抹血色,無力感減退了些。
一旁的童衡見狀,立刻轉身離開了屋子。片刻后,他便拿著一包蜜果和一杯溫水快步走了進來——蜜果是修真界獨有的小果子,咬開後果實綿軟甜膩,恰好能用來壓制舌尖的苦澀滋味。
童衡將蜜果和溫水遞至孟亦眼前:「先生,含著蜜果可以消消苦意。」
孟亦聞言,抬起清冷雙眸看他:「費心了。」難為童衡總是事無巨細地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說完,孟亦接過蜜果放入嘴中咀嚼,待果子的甜意在舌尖散開,就飲了溫水咽下。
蜜果果皮是桃紅色,汁液也是如此清亮的桃紅,此時孟亦咬破了那果子的外皮,裡面桃色的汁液溢了出來,沾在了他恢復了淡粉色澤的下唇。咀嚼間,那抹桃紅色汁液暈開,將孟亦下唇染上了靚麗顏色,還有一點汁液未被抹開,成水珠狀點綴在孟亦薄唇上,看著令人無端心癢。
童衡眼中頗有些無措地低下了頭。
他喉頭滾動,不著痕迹地說道:「先生,蜜果的果汁沾在您的嘴上了。」
孟亦聞此緩緩抬眸懶懶地看向他,這個動作配上他昳麗的容顏和被染成桃紅的唇瓣,徒然有種媚惑的意味。然而他一開口,說話的語氣又是那般憊懶淡漠,奇異的反差為他更憑添了幾分抓人心肺的誘人之感。
讓人想要將他緊緊禁錮在自己懷中,想瘋狂舔舐吮去他唇上艷色,想要……徹底擁有他。
「哪裡。」孟亦淡聲問道。
童衡微微閉眼,壓下心中不該有的綺念和眼中迷戀神色。
等他再度抬頭,眼中便還是如往日一般的尊敬濡慕:「先生,冒犯了。」
言罷,他伸出手,動作輕柔細緻地將孟亦下唇上的汁液抹了去。
孟亦未多想,頷首點頭:「我換件衣衫,你先出去罷。」
童衡恭敬退下。
走到門外,他不由自主捻了捻剛剛擦拭過孟亦唇瓣的拇指,先生唇間微熱柔軟的觸感彷彿還留存在自己的指尖上,令童衡心尖兒顫抖。
良久,他低下頭,伸出舌尖輕舐指腹,眼中是壓抑克制的融融愛意。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