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十年代
唐雨頭疼,眼睛疼。
心裡憋悶傷心,感覺受了一輩子的委屈,像是泡在苦水裡的小黃花。
蹙著眉睜開發疼的眼,毫無意外的看見了一個極為陌生的房子,此時的她躺在硬光板木頭床上,蓋著打著補丁的薄被睡覺。
四周靜悄悄的,安安靜靜的感覺並不讓人好受,總覺得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的無法呼吸。
床上的少女轉了一圈眼珠子,簡陋至極的房間一目了然,刷著石灰粉的牆壁,一張木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
這個很有年代特色!
少女閉上了眼睛,開始接受原主的記憶。
少女也叫唐雨,今年15歲,祖籍A省H市桃花店,她的爸爸是一個軍人,媽媽在家幹活伺候老人下田種地,長年兩地分居以至於唐雨的媽媽嫁人幾年都沒有懷孕,被婆家欺負,被村裡人看不起,背著她天天都在嘲諷,說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雞。
正常的男人,和正常的女人,怎麼可能不懷孕呢?時間長了,總是可以懷上的,好不容易終於懷上了孩子,悲慘的命運依然沒有放過她,在她快臨盆的時候,得到消息說她老公出任務出事,很可能犧牲了。
接收到這裡,唐雨很不客氣的嘲諷的翹了翹唇角,心裡溜過兩個大字,——傻叉!
是的唐雨很看不起那個女人,一個軟蛋不說,連個孩子都護不好,男人犧牲了就犧牲了唄,一個見不了幾次面的男人,有多喜歡?
身為男人,不管妻子,任由妻子在家受苦,就憑這一點唐雨就看不上這個男人,為了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男人傷心欲絕,然後早產!
她腦子裡有坑嗎?她知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
鄉下醫療落後,長期幹活勞作,心裡壓抑,又吃不好睡不好,沒人關心的孕婦大悲之下,大出血死了,留下了一個剛出生就沒娘的可憐女嬰。
一開始,老太婆以為她兒子死了,這是她兒子的唯一血脈,再是重男輕女,也親自養著照顧著孩子,如果故事僅僅是如此,到也不算太悲劇。
可悲就悲在,唐雨的爸爸並沒有犧牲,他只是受傷了,並且在受傷的時候被一個看上他的護士精心照料著,男的老婆死了,女的又愛上了男人,那還說什麼,結婚!
親媽死了,親爸再娶,親奶奶知道了自己兒子沒死,又娶了個媳婦生了閨女又生了兒子,這女兒、兒子都有兒女雙全了,這前妻生的賠錢貨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講真,還真不如親爹死了算了呢!
沒人護,沒人管,打小就洗碗、洗衣服、撿柴燒飯,就跟個小丫鬟樣的啥活都干,直到小丫頭長到了15歲,她親爹終於想起她身上還有一個指腹為婚,這才把她從農村接走。
原本唐雨以為她的人生終於苦盡甘來,要過上好日子了,可事實上,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唐雨的后媽在她老公面前到時溫言軟語做事周全,可等唐雨的親爹一走,臉一寒,身一轉,冷漠至極。
唐雨的妹妹唐糖只比唐雨小一歲,從小就特別的喜歡粘著一個大院的張建軍,原本唐糖並不知道唐雨和張建軍有婚約,唐糖年紀小也沒想那麼多,直到她鄉下的姐姐到她家來了,說是要和張建軍結婚,頓時就不幹了,和她媽又哭又鬧,私下裡更是冷言冷語嘲諷唐雨。
可憐唐雨小姑娘只是一個鄉下沒人管,沒人問的小丫頭,她哪懂什麼,被欺負的狠了,尤其是唐糖生氣的拽著她衣服,用力的把她推出門,就連她的弟弟唐慶也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說她是鄉下土包子:「這是我家,你給我滾!」
唐雨傷心欲絕,被趕出家門后無處可去,哭著跑到火車站想坐車回家,然而,她身上既沒錢又沒戶口本,想買個車票都難,想回家哪有那麼容易,哭哭啼啼的唐雨因為模樣漂亮被人販子看中給拐了,賣到了山裡面,因為性子倔,一頭撞在土牆上結束了悲慘的一生。
也許是心裡的怨念太強,死後的唐雨魂魄執念深深,這才有了唐雨穿越過來代替她重活一世。
原主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嫁給張建軍,因為這是屬於她的男人,她就是要得到;另外的話,要是可以,希望和唐家沒有關係,原主打小就被欺負慣了,一看見奶奶和她后媽秒慫。
自己性格懦弱,膽小做不到,可心裡又不甘心,所以放棄了重生,讓另一個唐雨代替她重生。
床上的女孩狠狠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划拉了鞋子,有氣無力的打開房門,走進衛生間找了個鏡子,仔仔細細的照了起來。
這是唐雨死後意外得到的重生機會,她很珍惜,拼死拼活的努力學習,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眼看著大學畢業就要走上新的人生,卻是遭遇了車禍,真是心有不甘,能夠活過來太難得了,她只能選擇幫助原主完成心愿。
和唐家脫離關係,這個沒有什麼,反正她是穿來的,不像原主被壓迫著長大,對著唐家人有著天然的恐懼,唐家人對她而言就是陌生人,怕什麼怕!
唐雨真正在意的是,嫁給張建軍,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她不想嫁!
算了,不想了,先籌劃籌劃怎麼脫離唐家人吧。
鏡子里的女孩左右照照晃了晃臉兒,瞪著烏溜溜的眼睛,一臉的嫌棄,彎彎的眉毛微微蹙起,乾枯的頭髮,乾燥的皮膚,瘦了吧唧的臉蛋,皮膚一點光澤也沒有,唐雨越看越生氣,差點摔了鏡子。
放下鏡子,找了把牙刷,擠出牙膏,接上水,刷了刷牙,一邊刷一邊氣,沒有女孩是不愛美的,看見自己又土又乾癟,一副黃毛鄉下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她怎麼能不氣!
更氣的是,她爸知道把她接過來讓她結婚,就不知道給她買一身像樣些的衣服,眼瞅著就要和男人見面了她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補丁累著補丁,顏色土的掉渣,連她家的抹布都不如!
雖然說七十年代的人樸實無華,不講究,但她這種跟古代要飯花差不多的鄉下妞,得多眼瞎的男人才能對她一見鍾情!
唐雨眼珠在搪瓷臉盆上打了個轉,又挨個個瞟了眼洗的乾乾淨淨的毛巾,眉毛一挑,挑了個最乾淨最新的白毛巾,端著半舊不新的紅雙喜搪瓷臉盆,拎著鐵皮水瓶打了熱水,兌上冷水,把衛生間門一插,好好的洗了個頭,又洗了個澡,然後毫不心疼的從雅霜雪花膏里扣出一大塊,抹了抹臉,又抹了抹脖子和手。
想了又想,嘴一抿,乾脆連肩膀一併給抹了,最後把腳也毫不吝嗇的抹了!
后媽對於原主而言,很厲害,但是對於現在的唐雨而言,她壓根就看不上。
后媽的手段很劣質,就是冷暴力。
對於原主而言,爸爸上班,后媽上班,妹妹和弟弟上學,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對於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女孩而言,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她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什麼也沒見過,十幾歲的女孩性格單純膽小又懦弱,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冷冰冰的就跟坐牢一樣,令人恐懼。
比方說,乾淨的搪瓷臉盆和乾淨的毛巾,沒有人交代的話,原主是不敢自己主動去用的,因為她害怕,她內心恐懼她亂動東西,會被罵,被嫌棄。
還有雅芳雪花膏,這玩意在七十年代極其稀有,鄉下根本就見不著,一個鄉下妞你就是給她一瓶雪花膏她都不知道這是啥玩意,怎麼打開,怎麼用,塗在臉上能幹什麼?
可穿越而來的唐雨怕個屁啊,她學習歸學習,小說照樣看,尤其是現在流行年代文,不少東西都科普過,她也不至於是睜眼瞎,嗯,除了五穀雜糧,她韭菜和小麥不分,所以為了不穿幫,農村老家她堅決不回去!
洗完澡之後,跟抹布一樣的爛褂子穿在身上就別提多難受了,就跟身上長了虱子一樣,渾身都不舒服。
唐雨把雅芳雪花膏一丟,轉動著眼珠子朝著她爸爸的房間走去,房子是老式的四層樓房,兩室一廳,兩夫妻一個房間,女孩大了不方便也單獨一個房間,客廳靠牆角的地方擺了一張床,男孩睡在客廳。
感謝這個年代人的樸實,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可偷,房間的房門沒有鎖,只是在晚上睡覺關門時從房間裡面插上插銷,所以白天沒人的時間,房間的門是大開的,不用推門,就溜溜達達的進去了。
十幾個平方的房間四四方方,擺了一張雙人床,一個很老舊的大衣櫃,還有這個年代的房間標配,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唐雨走到老舊的大衣櫃前伸手打開衣櫃,翻了翻,眼珠子轉來轉去,最終翻了件深綠色的套頭圓領衫,這是部隊訓練時穿的衣服,全棉的很軟,只有大小不分男女。
抖開圓領衫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她爸爸身材高大,衣服碼子也大,穿在身上,長度幾乎都快到膝蓋,視線又在衣櫃里淘來淘去,挑三揀四之後,勉為其難的又拎了件白色的老頭衫,一條小碼的軍褲。
家徒四壁的房子最大的好處就是找東西很好找,壓根就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找了把大剪刀,又翻了針線盒,帶齊所有的東西,唐雨回到了房間,做起了針線活。
感謝十字綉,她好歹會拿針,取了針線盒裡的軟尺,給自己量了量上身尺寸,量了量腰圍,記錄下尺寸,開始了人生第一次給自己親手做衣裳的經歷。
用針線盒裡的彩色粉筆在白色的老頭衫上畫上線,照著一個小背心,一條內褲的模樣直接就下了剪刀,至於把她爸爸好好的老頭衫給剪壞了,她根本就不在意。
媽個了雞,她一個快嫁人的大姑娘,上面是中空,下面也是中空,光溜溜的感覺簡直了!
她初來乍到上哪去弄文胸和內褲啊,自己動手做,她也很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