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管三正在撫摸伺服器,請補全訂閱擊敗他!哎呀,這可善了不了了呢。
她漫不經心的想到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中,身體里的力量也逐漸匯聚在了眼、口、鼻處,隨著力量的注入和精神的集中,她的腦海里逐漸勾勒出了四周的景象。
這是一片類似於地底溶洞的地方,空空蕩蕩,唯有懸挂的鐘乳石和零星分佈的石筍是單調的點綴,她將感知範圍繼續擴大,向著「那東西」坐在位置偷偷潛了過去,卻一無所獲——她原本以為的地方空無一物。
阿恬立馬回收感知,然後就發現在自己的正後方,一隻人面、獸身、犬耳還纏繞著兩條青蛇的怪物正在自己身後無聲的長大了布滿層層利齒的嘴巴,她想也不想的反手一劍刺出,鋒利的劍刃與利齒摩擦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而腥臊的液體噴涌而出,瀰漫在她的腳下。
她轉身一腳踩在怪物的下顎,將它蹬了出去,後者砸在了附近的鐘乳石上,四隻蹄子在地上刨土,正在無聲的劇烈掙扎,阿恬走到了它面前,踩著它的肩膀,提劍一下子刺穿了它的天靈蓋。
有一大股腥臊液體噴出,她後退了一步,感受到打鬥產生的動靜正迅速把別的東西吸引過來,她再次提起了劍。
阿恬知道,這僅僅只是個開始,她抬頭向左上方望了望,依然是漆黑一片,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不對。
「掌教老爺,李長老和白師兄來了。」
侍劍童子的聲音打斷了段煊的思緒,水鏡上正播放著白恬勇斗奢比屍的畫面,他用右手食指在桌子上敲擊了幾下,左手摸了摸下巴,對著剛走過來的李恪神秘兮兮的說道:「李師弟……你覺不覺得……」
「不覺得。」李恪不僅冷酷的打斷了宗主的話還堵了回去。
身為這麼多年的師兄弟,他可太了解段煊了!要是任由這位掌門師兄發散思維,恐怕明年的今日他們都別想講到正事。
被師弟駁回話題的段煊也沒生氣,到了他這個修為,想要生氣都不容易了。
作為北海劍宗的宗主,段煊並非是外界所設想的沉穩中年人,反而擁有非常跳脫的性子,配合上正當年的外表,簡直就像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
「好嘛好嘛,」段煊聳了聳肩,簡單披著的外袍因他的動作而滑落,他的頭髮披散著,發梢擦過了肩膀,「那我就直奔主題了。」
「據可靠消息稱,今年的清談會決定在羅浮山方仙道舉行,」他用右手撐著腦袋,斜靠在床榻上,「哎呀呀,那可是四大仙門之首的方仙道哦,我好怕啊,完全不敢一個人赴會呀!」
用懶洋洋的表情說著驚慌失措的話,論噁心人的功力,段煊也算得上修真界排的上號的了,天知道他所謂的「可靠消息」就是給太玄門的門主寄了封信。
「李師弟你可一定要陪我去呀,反正我膽子小,就多帶點人吧,給小兔崽子們一個見見世面的機會,」段煊睜著眼說瞎話,「心離,你也去,可要好好保護為師我啊。」
被點到名的白心離默默的後退了半步。
「什麼時候出發?」李恪問道。
「三日後,」段煊回答道,「洛師妹讓我等三日,我便等等看,就讓那些蠢貨再快活幾日吧。」
段煊說要等三日,就真的是等三日,第四日的清早,整個北海劍宗便因宗主要離開山門而炸開了鍋,所有弟子爭先恐後的跑到廣場上來送宗主,這裡面唯獨缺少了洛荔和阿恬。
前往清談會的隊伍並不如何龐大,除開段煊和李恪,以白心離為首弟子也僅僅挑了十來個,雖說並不隆重,但也實打實的擺出了去參會的架勢。
「能跟大師兄一起出門的機會!我卻偏偏沒選上!」趙括聲嘶力竭的嘶喊道出了不少人的心聲,於是被涮下去的弟子們紛紛悲從心中來,一時間整個北海劍宗上空都充斥著悲傷的情緒。
與此同時,演武場天坑旁,洛荔坐在山石上,用手在腿上打著拍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唱著小曲兒,還時不時的瞅瞅望不到底的天坑,沒看到人就繼續搖頭晃腦的開唱。
就在她唱到精彩之處的時候,一隻沾滿血的手從陡峭的岩壁下伸出,死死的抓住了洛荔左腳腳踝,在上面殷出了一個血手印。
「哦?」
女子停下了哼唱,她挑高了眉毛,看著這隻手的主人慢慢從刀削斧刻般的峭壁處爬了上來,只見她全身被血色沾染,羅裙髒的幾乎看不出來本來的顏色,布料更是有多處破損,然而她背在身後的黑色長劍收在刻滿了銘文的劍鞘之中,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甫一爬上來,阿恬便脫力般倒在地上,連續三天的高強度戰鬥,饒是她也已經被透支到了極限,有好幾次,她甚至有會死在下面的錯覺。
但也真痛快啊。
她眯著眼,嘴角滿足的勾起。
白心離比她強太多,跟他打只會被那股壓倒性的力量所懾;宋之程太弱,跟他打也就只是熱個身的程度。
這大概是第一次,白恬毫無保留的發揮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傷痕纍纍,也是她最痛快的一次戰鬥。
「既然你出來了,咱們就走吧,希望還能趕得上。」洛荔這麼說著,卻發現阿恬毫無反應,仔細一看,才發現少女已經昏睡過去,她哈哈一笑,直接把人扛起來,向著浮空島門口趕了過去。
彼時段煊一行已經快要離開島了,洛荔將將趕上后大喊一聲「你們忘了東西!」就把昏睡的阿恬扔了過去,被眼疾手快的白心離接住了。
「行!」段煊瞅了一眼白心離懷裡的阿恬,點了點頭,「帶上她,咱們走吧!」
阿恬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蓋著一件衣服飛在萬里高空之上,她扶了扶還有些昏沉的腦袋,剛想起來就被一隻手攔住了。
「蓋著吧,劍上冷。」
沒有穿外袍的白心離生坐在她身旁,那他們身下的自然就是他的無我劍。
「師父見你疲憊,就讓我捎帶著你。」他解釋道。
「我們這是要去哪?」阿恬茫然的問。
「去參加清談會。」白心離想了想,他也不知道用「參加」二字到底合不合適。
阿恬沒有追問清談會是什麼,左右她也不是多麼好奇,白心離說的對,劍上很冷,她雖然築基了,卻也無法像他一樣忽視嚴寒,只能默默裹緊了他的外袍。
之後便是尷尬橫亘在了二人中間。
白心離對於阿恬而言並不是純然的陌生人,但他倆也絕對談不上熟悉,連尬聊的話題都找不到。
出乎阿恬意料的是,竟然是白心離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這麼多年來,都是跟爹娘一起生活嗎?」
「嗯。」阿恬點了點頭。
「那你能說說……爹和娘這些年過的怎麼樣嗎?」白心離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幾分遲疑和窘迫。
這種感覺對白恬來說很新鮮,她和白心離之前唯一一次正經交流是在石室內,說出來或許沒有人信,那時候雖然在實力上她一敗塗地,在立場上卻佔領著上風——是白心離有求於她,而不是她有求於白心離。
而現在,他們又有了一次交流的機會,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青年就算有著驚人的劍道修為,也僅僅只比她大了兩歲。
阿恬自然不會拒絕白心離的請求,她開始回憶自己與白家夫婦生活的一點一滴,從他們的喜好說到生活瑣碎,在說到白夫人是如何管教白老爺的時候,身旁的青年放柔了眉眼,嘴角微彎,依稀是一個笑容。
白恬突然就好奇了起來,「大師兄,你也有想家的時候嗎?」
白心離聞言抿了抿嘴,「初時很想,還鬧過,時日久了,就習慣了。」
「那就沒想過回去看看嗎?」
她繼續問道,換來了他深深的一眼。
「我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
「為什麼?」
白心離沒有回答它,倒是身下的無我劍突然顛簸了一下,阿恬猛地抬頭,發現二人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一群黑衣人所包圍,這些黑衣人手持各種奇怪的法器,為首一人怪聲怪氣的叫道:「白心離!納命……」
他沒能說完,他的同伴們也沒能說話,縱橫的劍氣在瞬間將他們撕的粉碎,血珠如雨般紛紛落下。
阿恬詫異的看著身旁的青年,並非因為他剛剛在眨眼間便了結了多條性命,而是因為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白心離」消失了,明明身體還在原地,可她就是覺得身旁空無一人。
「普天之下,有四十八名道友與我道路相合,是以,只能不死不休。」
白心離突兀的說道,阿恬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也算是另類的解釋了黑衣人的來由。
他有四十八名大道之爭的死敵,他每時每刻都活在會被襲擊的危機中,所以回不了家。
「失禮了。」
白心離道了一聲,靠近了阿恬,拿自己的袖子輕輕擦拭著她沾在臉上的血珠,他的臉上其實也有,在鴉羽般的睫毛和白皙皮膚的映襯下竟顯出了幾分妖嬈。
阿恬看著他,對於眼前的青年來說,天道的偏愛就像是一頂荊棘之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但她沒有問他為什麼一定要爭下去。
捫心自問,她自己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這頂通天的荊棘之冠,痛入骨髓也決不肯摘。
凜然的劍意鋪天蓋地而來,銳利的視線刺的她頭皮發麻,壓倒性的可怕力量碾的她骨頭生疼,耳畔還能聽見吱嘎吱嘎的響聲。
雙腿剋制不住的彎曲,她在身體墜下的那一刻伸出手臂撐在了地上,一隻膝蓋重重的扣下,豆大的汗滴連續不斷的從額間順著臉頰滑落,砸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小圓點。
然而排山倒海的威壓並沒有因她狼狽的反應而減弱,反而來勢更加兇猛,迫使她支撐身體手臂開始微微顫抖,連骨頭縫都泛起了疼痛。
要被折斷了。
阿恬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危機感,與白心離相比,自己往日里仰仗的力量脆弱的不堪一擊,她可以與宋之程對拳,也可以輕易掰斷令趙括束手無策的法器,但她受不住白心離的一眼。
什麼是差距?
這就是差距。
這一路走來,她並非沒領略過厲害的劍意也並非沒見過厲害的修士,前者如祖師爺的斷劍,後者有神叨叨的譚天命和笑呵呵的郭槐,然而祖師爺的斷劍畢竟是個無主之物,而譚天命和郭槐畢竟是師叔級人物,一身修為早已圓潤如意,又怎麼會故意放出來嚇唬一個小姑娘?
可白心離不一樣。
弱冠之齡,正是銳意進取的年紀,他不需要韜光養晦,也不需要故意藏拙,他的風華正茂,掩也掩不了,藏也藏不住。
身體和精神都綳到了極限,可內心深處卻有一股子倔勁支撐她堅持下去。
不能跪下,不能跪下。
一旦跪了,就真的折斷了。
零星的火焰從手指間冒出,然而剛一冒頭就被一層薄霜掩蓋,驚不起半點波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恐怖的劍意如水般褪去,失去了壓迫的少女一個顫抖,整個人跌在了地上,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只能雙眼無神喘粗氣。
「心離師侄與其他人不同,他常年生活在演武場的石室內。」
「心離師侄這樣也是迫不得已,你見到他就明白了。」
何止是明白了,簡直是看透了。
這等程度的劍意,這等程度的壓力,他若是呆在院舍里,估計沒有人能在晚上睡得著。
衣服早就濕透了,粘在身上分外難受,可阿恬的精神卻莫名的亢奮,一股放聲大笑的衝動縈繞在她心頭。
何為劍!
這便是劍。
何為道!
這便是道。
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她也想要這樣的劍。
她也想要這樣的道。
想的骨頭都發疼。
「還能站起來嗎?」
冷淡的男聲在頭頂響起,這聲音並不算低沉,卻足夠磁性,還帶著一些金屬質的冰冷。
阿恬舔了舔嘴唇,笑了,「你就是個怪物。」
對方沉默了片刻才給出了回答,「多謝誇獎。」
在冰冷的地上賴了一會兒,阿恬才指揮著恢復了一點力氣的手腳顫顫巍巍的爬起來,白心離正站在她身前五步的地方,芝蘭玉樹,風華正茂。
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她這才有心思去端詳這位名義上的「未婚夫」的樣貌。
白心離打小就長得很好看,精緻漂亮的像個女孩子,長大以後雖然沒有了小時候的雌雄莫辨,但也能讓人忍不住捂著胸口贊一句「美郎君」,特別是那雙眼睛,眼仁又黑又圓,深邃的像是見不到底。
阿恬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吹一聲口哨以示尊重,但作為一名大家閨秀,她忍住了。
十五年沒見面,一見面就跟登徒子一樣吹口哨,就算是她也干不出來啊!
或許是對方刻意壓制劍意了,她再沒有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感覺,也有了想東想西的餘裕。
雖說有一個「童養媳」的名分維繫著二人,但阿恬和白心離在此前從未有過「那一眼」之外的其他交流,客客氣氣的當師兄師妹有點奇怪,可要是熟絡的交談……他倆真的不熟啊!
「抱歉,」最後還是白心離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是我讓趙括把你帶過來的。」
阿恬聞言愣了一下,她想過他會問白老爺,會問白夫人,卻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是道歉。
北海劍宗奇怪的舉動背後有白心離的授意這件事其實並沒有令她感到意外,趙括嘴裡的「掐指一算,與我仙宗有緣」完全是糊弄白家夫婦的謊話,若是真能算到緣分,阿恬又怎麼會在升仙鎮被白老爺撿回家?又怎麼會老老實實的在廣開鎮生活這麼多年?
她自認不算聰明人,但也不是傻子,在趙括去而復返的那一刻,她就疑心上了這位北海劍宗大師兄。
白家與北海劍宗的聯繫只有白心離,能讓代表北海劍宗的趙括去而復返的,也只有白心離。
為什麼會篤定白心離有如此影響力,還要談到北海劍宗的定期訪問。
一年一次風雨無阻,不是看一眼便離去,而是實打實的登門拜訪,這些在傳聞中心高氣傲的修士卻願意對著身為凡人的白父白母作揖,這可是縣太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那時候她就猜想,這位十五年未見的未婚夫只怕在北海劍宗的地位不一般。
事實也果然如她所料,北海劍宗的大師兄,以弱冠之齡成為公認的年輕一代第一人,甚至勝過了修行歲月數倍於他的同門,這是何等之難!
修仙並不像給孩子開蒙,越早越能佔得先機,修仙更像是修一場緣法,只不過是天道與自己的緣法。
緣法未到時,做什麼都是徒然。
白心離五歲入島,五歲的孩子,將將學全了千字文,骨頭都沒長開,劍骨更是只有萌芽,談何修鍊?談何悟道?
這便是緣法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