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四大門派聯手攻打落雁山,因為女瑤的失蹤而草草結束。時至今日,想到一個女魔頭始終遊離在外,眾人開始感到后怕恐懼。兩個月的行動,人手聚起來快、散得也快。自葯宗女宗主領著門下弟子離去、真陽派的謝微等人告別,朝劍門群龍無首下人也紛紛離開,還在原地踟躕的,只剩下羅象門的蔣聲。
因為殺不了女瑤,其他一切意義都不大。山下城中一戰,因夜神張茂倒向斬教,斬教聖女獲得大勝,救了不少斬教教徒,反逼得羅象門後退了些。
天氣陰陰,黑雲壓頂,轟轟之聲隔著山脈,每一聲響,如擊心臟。
「這就是九轉伏神鞭,」弟子恭敬無比地將花費大力氣、從落雁山中找到的帶血長鞭交到他們的大師兄蔣聲手中。弟子手捧長鞭乃金銀色,血跡在水銀色中流轉,呈暗紅色。此鞭觸手時微刺,靜看時不顯眼……但弟子們心中發悸,都記得當夜一鞭在手,女瑤是何等的凶神惡煞!
人名樹影,當是如此。
弟子看眼蔣聲難辨陰晴的臉色,小聲:「大師兄放心,九轉伏神鞭是歷代斬教教主專用的武器。女瑤弄丟了其他的,也不會丟了這鞭。縱女瑤生死不知,然只要此鞭在我等手中,女瑤遲早會現身。」
蔣聲輕輕摸過鞭上凝固的血跡,他心頭若有電光照耀。一時間悲喜難鳴,若有戚戚然。
弟子再說:「如今其他三大門派已經相繼離去,我等守在這裡也是無用。下月便是您父親生辰,乃門中大事。大師兄,事已至此,不如我們也返山吧?」
「嗯……」蔣聲輕吟,「這鞭……」
弟子笑道:「這鞭當是我等攻打落雁山的戰利品。大師兄可獻給您父親,作個生辰賀禮。」
一時間,屋中弟子皆點頭:「正是如此說……」
……
「四大門派互相牽制,誰也不服氣誰。他們難得聯手攻一次落雁山,但因為找不到我的屍首,他們這種合作的假象很快就會被打破。」女瑤盤腿坐在草地上,擺著身前石子,跟金使輕聲說那邊情況。
金使正在拆聖女白落櫻悄悄送來的信,匆匆讀了兩行:「正如您所猜!他們撤了!」
「葯宗實力最弱,他們怕耽誤在落雁山下被人尋到機會報復,當是最先退兵的。接下來退的該是真陽派,真陽派和我教本無甚仇,又修得君子之風,看此行沒有什麼好處,自會罷手。再是朝劍門,此次行動,朝劍門一個在江湖上有聲望的弟子都沒出,朝劍門那老頭子也狡猾,口頭上答應跟其他三派一起行動,但怕我武力還在威脅他家好苗子,派出來的弟子,全不是什麼厲害的。」
女瑤沉吟:「與我教積怨最大的,就是羅象門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大戰,就是羅象門牽頭的……我師父回來后就閉關,之後終因功法欠缺而早逝。我沒把羅象門當回事,沒想到他們倒覺得我斬教虧欠了他們。」
「那當年的羅象門大師兄,蔣什麼,和我師父之間……哼,我才知道,原來還有話本流出呢。」
金使連忙道:「但是羅象門也蹦躂不起來了。下個月是蔣沂南(蔣聲父親)的四十歲整壽,蔣聲和羅象門的弟子們,肯定要回去的。這樣算下來,我們什麼還沒做,落雁山的危機已自解。」
金使拍馬屁道:「還是您英明!不費一兵一卒……」
「屁,」女瑤沉著臉,「肯定有后招等著我……」
她話音一落,突悶哼一聲,低頭咳嗽了兩聲。她皺著眉,勉力忍受體內新一波的隱患衝擊。這波只是餘威,並不厲害,一刻過去,女瑤只是臉色蒼白了些,吐了口血出來。
天未亮,兩人一起坐在石頭上說話。今日天色不好,上空濃雲密布,正如金使愁容滿面:「還有我才知道原來您是病西施!」
「病西施啊病西施!」
金使洋洋得意地挺身而出:「以後還得靠我罩著您!您得對我好一點……」
「啪——!」
得意過形的他被女瑤一掌從石頭上拍下去,摔坐在地,腰椎差點被摔斷。金使被摔得五官扭曲,他扶著被踹痛的腰,半天爬不起來。他訕訕地收了自己的小念頭:教主她是受了傷,盡量不動武。但這不是說,教主她不會動武。
女瑤現在的武力,就是那種達不到她的巔峰時期、但苟延殘喘,也比一眾普通人厲害吧……
靜無聲息的,程少俠睡醒后出來了。因兩人坐在樹蔭后,女瑤又一身黑,她和金使氣息都極為低緩內斂,程勿沒發現兩人。金使坐在地上還要跟高坐在石頭上的女瑤辯論,就見教主的目光,已經不在他身上了。金使吃味地扭頭,看在教主專註的注視下,程少俠氣沉丹田,盤腿坐在地上,準備練武了。
兩個旁觀的魔教人士,都沒有勿觀他人練武的自覺性。金使和女瑤穩穩地扎在原地,看程少俠如何練武。
天上光很暗,少俠身量偏瘦,長發貼著臉,隨著他氣運丹田,他面容若有光升起,呈一種瑩潤光澤感。周圍氣體流速變快,盡數湧向程勿周身。風起雲湧,樹枝簌簌,萬物托向程勿,他的衣袂飄飄然……
金使臉色微變:「這麼強大的內力?江湖上還有這種詭異的修內力極強的心法?」
如果有這種心法,四大門派會讓斬教獨大?
女瑤神色微閃。
金使讚不絕口:「前途不可限量啊,少年天才啊……」
下一刻,金使旁觀了程勿練輕功。十幾丈的一棵百年古樹,程勿臉色凝重,幾步外就開始加速,到跟前向上縱。他幾縱幾掉,他皺著眉,試圖爬樹。他猴子一樣在樹杈間跳來跳去,等他爬到高處,比他用輕功的時間還短。
程少俠不服氣,他繼續練他那輕功。
「吧唧!」
少俠一次次從高處摔下來,摔得七葷八素。
金使:「……」
女瑤忽然起身,從樹蔭后探過頭,手臂伸出,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小哥哥!」
死魚一樣躺在地上喘氣的程勿一個激靈,鯉魚打滾一樣跳起。他緊張得臉紅,因他的窘態被人看到。汗水滴到眼睛上,模糊的視線中,程勿看到了灌木叢后露出的少女笑容。少女向他打招呼:「小哥哥,你在練武啊?」
程勿結結巴巴:「不不不……只是爬、爬樹……」
金使沒忍住,一聲嗤笑。
程勿頓時也看到了金使,臉更漲紅了。
卻見綠色樅木后的小妹妹狠狠剜了金使一眼后,一點也不嫌棄他。小姑娘笑眯眯道:「哎,正好,我剛學了一個心法……」
程勿嚴肅拒絕:「我絕不偷習別人的武功。」
女瑤:「……」
金使在旁積極無比:「我學!我學!」
他一下子竄出,人高馬大,幾步跳到了程勿身邊,大掌摟住程勿的肩,讓少俠掙脫不了。程勿臉氣紅,卻聽金使小聲跟他嘀咕:「你不是說要保護你小腰妹妹么?反正都是我們魔教的功法,不學白不學。」
望一眼嬌俏小姑娘,程勿一下子紅著臉點頭了:「……好。」
為了保護小腰妹妹。
眼下,樹後走出的少女笑盈盈地吟出:「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因教主所習心法太珍貴,教中除了教主沒人有機會學到。當女瑤放開心法后,心機男金使立刻湊上來,擺出凝重臉,認真去學教主的心法。他是一個喜歡進步的心機男!
然電光火石間,程勿與女瑤四目一對,轟轟然,他大腦空白,向後退了一步。
他一下子想起了當日落雁山巔女瑤宮殿未被火燒時,那個午後,戴著面具的女瑤長衣袖口飄過他鼻端。他昏昏然,看她邊大笑著向殿外走,邊笑盈盈地吟誦心法給他聽:「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不同的面孔,相同的心法。
恍惚間,兩人面孔似有瞬間重合。一張有面具,一張沒有……
程勿:「……!!!」
轟——!
天邊炸雷響起,映照大地。雷雨轟烈即來,天地暗暗,只聽得曠野中,女子聲音近在耳邊,卻一時又變得很遙遠——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雷聲中,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哐——!」
木門被青年一腳踹開,蕭索地倒在地上。雨聲陣陣,躲在屋中發抖的魔教小嘍啰,任毅和陸嘉二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地看到天上電光密布。踩著木門,青年男女一前一後地進來。
身為魔教小嘍啰,當青年手中彎刀橫向他二人時,當女子手中玩著她的長笛時,任毅和陸嘉絕望無邊——
「夜神張茂!聖女白落櫻!」
白聖女噙笑打招呼:「出賣我教的,就是你們兩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