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問題之六十五
滴——等更卡
小魚這才想起來清光確實說過讓她在原地等著,沒想到自己卻睡著了,她連忙起身向鳴狐道了別,然後就打算直接從樹上跳下去。
鳴狐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兩個人默然無語的相互對視了一會兒。
小魚猜到對方大約是以為自己要掉下去了,於是她在鳴狐嚴肅的視線之下,放棄了直接跳下去的打算。
這個高度,就算是跳下去也不會有事情啦!對自己抱著迷之自信的小魚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她順著樹木粗壯的樹榦爬了下去,然後用力朝著樹上的鳴狐揮了揮手。
鳴狐朝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就別開了視線,他透過重重樹影凝視著高遠而晴朗的藍天,心中卻暗自盤算著等到來年春天,該帶著小魚和粟田口家的短刀去哪裡採花。
希望明年的便當,不要再是由亂準備了。
在今年春天被迫吃完了亂心血來潮準備的賞花便當的鳴狐,自心底發出了由衷的期盼。
小魚最後是跑回迴廊才找到清光的。
抱著浴巾的付喪神在看到小魚的時候嚇了一跳,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的小短劍顯然是有些著急,泛紅的臉頰和額頭上微微沁出的薄汗讓她顯得更加纖細了一些。
「抱歉抱歉,剛才不小心在樹上睡著了。」
「……」清光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曲起了手指對準小魚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眉眼間頗有一些看待熊孩子時的無奈感。
他上下打量了小魚一下,然後微微鼓起了臉頰「真是的,原本佃當番就弄得全是土,又去爬了樹,內番服看上去不洗不行了啊……」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小魚的出陣服似乎也送去洗了,於是有些擔憂的問道「你還帶著別的衣服嗎?」
小魚露出了十分困擾的表情,她似乎在掙扎著什麼一樣,聲音變得吞吞吐吐的「倒是……還有……但是……」
她像是難得的害羞了起來一樣,這倒是讓清光有些好奇了起來。他將手中一直抱著的浴巾遞了過去,然後裝作一點也不好奇的樣子對她說道「那就沒問題了,你帶著這個和衣服去溫泉吧,記得在溫泉門上掛上牌子。」
小魚動作僵硬的點了點頭,然後走進房間從箱子里拿出了那件讓她有些糾結的衣服。依照現代人的審美來說,那大約是一件極為普通的衣服,但是她畢竟在春秋戰國時期,就被自家的主君為了安撫被他殺死的吳王僚的後裔,裝入匣子中,埋到了厚重的土地之下。因此,她對於衣服的審美還停留在幾千年之前。
她將由粉與藍兩色組成的——據說是叫做改良漢服的衣服展開,目光停留在衣服袖口白色的輕紗,和看上去還不過膝蓋的裙擺上。
雖然還有一件白衣紅裙的衣服,但是裙擺似乎要比這一件還要短。
冷靜一些,她和自己說。
亂的衣服要比這件短的多,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紗裙疊好抱了起來,然後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溜出了房間。
掛在溫泉矮門上的牌子,似乎是御手杵幫忙做的,染著漆的那一面,代表著小魚正在裡面。
在仔細確認了沒有將牌子掛反之後,小魚將自己浸在了溫暖的熱水中。透過朦朦朧朧的霧氣,可以看到從籬笆圍欄上攀援而上的爬山虎,和從籬笆外伸入了枝葉的樹木。
忙碌了一天略微感到了疲倦的小短劍身體微微下潛,將自己的半張臉都埋入了水中。
在和其他人一起的時候,因為有人陪她說話,總是會將性格里孩子氣的一面顯露出來,但是,當周圍的空間瞬間安靜只留她一個人的時候,之前留在腦海中,宛如棉花糖般又甜又軟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沉澱了下來,大腦也變得十分冷靜。
她烏黑的眼睛被濕氣氤氳,原本冰涼的指尖,因為溫泉而逐漸回暖了起來。她不由的在水下握緊了手又鬆開,面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太奇怪了,她應該是沒有握過劍的,但是,每當她握緊劍柄的時候,總覺得就在不久之前,在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之前,曾經短暫的將自己長久沒有出鞘的短劍,抽了出來。
然後,劍端的寒光混雜著刺眼的紅色,宛如盛開在殘雪中的紅梅一樣鮮艷。
「就這麼讓你孤身前往鄰國的話,也太糟糕了。」有誰苦笑著,用溫和的聲音這樣對她說,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指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應該把你叫出來的,但是……實在是太想見你一面了啊。」
「忘了吧……」
因為他說忘了吧,所以我下意識的以為自己忘記了。
但是……只要是想要回想起來的話……只要是在記憶中拚命搜尋的話,就一定可以全部回想起來,因為——
回想過去這種事,向來要比遺忘簡單的多。
明明泡在溫泉中,小魚卻猛然間感到了一陣寒意,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從水中站了起來。包裹著的浴巾已將完全濕透了,吸足了水的布微微有些沉重。
她望著水面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意識到自己泡了太久頭有些暈。她動作遲緩的從水裡走了出來——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是一個活了兩千七百多年的祖奶奶。
她將身上的水擦乾淨,將輕薄的紗裙穿在了身上,然後有些不適應的拉了拉裙擺。小魚的身高雖然不高,但是她的腿卻很長。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腳趾不知為何輕輕的蜷縮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糟糕的……」她突然低聲嘀咕了一句,原本如同小鹿一樣柔軟而濕潤的眼眸,在一瞬間變成了全然的黑色。
「這難道不是,只要我現身就早晚會發生的事情嗎?」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說一樣,然後,突然間,她抬起了頭,臉上又堆滿了宛如太陽一樣,朝氣蓬勃的笑容「一直盯著過去看可不行啊,純鈞這傢伙,改天給他寫一封信吧。不過,要寄到哪裡呢?」
她有些苦惱的歪了歪頭,原本整齊塗染著指甲油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的浸泡,粉色的甲油剝落了一些。
畢竟她很快就被帶走了,連躺在地上的,自己主君的臉都沒有看清,更不必說得知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了。
小魚鼓起了臉,有些蒼白的臉上皆是純然的天真。像是一塊純凈而透明的白玉一樣,看不出絲毫的陰霾。
「要是和時之政府說的話,應該會要到地址的吧。希望我寄信回去,湛盧不要生氣啊……」
和湛盧在某些地方微妙的有些合不來的小短劍再度陷入了苦惱,她低著頭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就聽到小門被輕輕敲了幾聲。
「喂——聽得到嗎?要準備吃飯了哦!」清光像是黏連在一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小魚眨了眨眼睛,快步走上去打開了門。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泡太久了。」
「真是的,你一直不出來,我還以為你暈倒了呢。」
對方別彆扭扭的關心讓小魚不由的微笑了起來,然後不出意料的迎接了更大的抱怨——
「你居然還笑?我可是在認真擔心你哦!」
「我又在反省啊,但是因為清光你的表情……」
實在是太可愛了嘛!
在九月稀薄卻溫暖的陽光里,終於換上了和她外表相稱衣服而顯得更加可愛活潑的小女孩,從被樹影遮住的陰暗處走了出來。
因為害怕面前的清光會因為她的話語更加彆扭,她將誇讚的話語掩埋在了心間,然後伸出手,推著清光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了,快點走吧。」
「我話還沒說完……」
被季節染紅的楓葉,在樹木的枝條上微微顫動,而後突然間,伴隨著微風,落在安靜流淌的曲水中。
小魚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回身看了看身後,被花與樹包圍著的庭院依舊十分的寬廣,天空中掠過的飛鳥,潔白的尾羽映襯著藍天。
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和她時隔數千年後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白天,一點也不一樣。
鶴丸用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注視著池塘里姿態優美的錦鯉,他白色的內番服被陽光照耀著,在空曠的本丸中顯得十分顯眼。
因此,腳步急促的在迴廊上奔跑著的前田藤四郎,十分輕易的就找到了他。他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將手放到唇邊,比成了喇叭狀,朝著鶴丸喊道「鶴丸殿!政府又送來了御札!」
「哦哦,是嗎!」鶴丸放棄了和池塘里游魚含情脈脈的對視,他直起身,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歡愉的色彩「這可真是嚇到我了,沒想到這次這麼快,好——」
他將袖子卷了起來,做出了幹勁滿滿的樣子「這一次,我一定要將一期一振鍛出來!」
路過的鯰尾聽到這句話之後,毫不遮掩的嗤了一聲,他雙手叉腰,歪頭像是嘲諷一樣注視著鶴丸「雖然這麼說,你最近鍛出的,不都是打刀嗎?」
130地獄……鶴丸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這個詞。
鯰尾說的沒錯,最近幾次鍛刀,不管他扔進去多少資源,鍛出的都是本丸已經有的打刀。
「就算是拿去鏈結,也未免太多了。」鯰尾抱怨道,他似乎是剛剛完成內番,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疲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