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擒龍聖手
秦越雖然抓住了喬千赭的手,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公孫念墜落深淵的身影。
他怎麼就沒有像前一次一樣忽然攀住一塊突出的山岩,再將自己救起?懸崖峭壁上怎麼會沒有一棵橫生的大樹,剛好接住他的身子?
秦越的心在往下沉,似乎已隨那個青年男子一起墜落深崖。他再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淚,不知是為那年輕的生命惋惜,還是為不能追回那錠元寶而抱憾。
喬千赭道:「賢侄莫慌,先將我拉上去。」
秦越定了定神,說道:「好。」便將喬千赭拉了上來。
就在喬千赭已經在棧道上站穩,秦越望著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深崖嘆息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一道灰白的影子,如蒼龍出海一飛衝天,最後落在了棧道盡頭的一塊青石之上。
秦越揉了揉眼睛,只見一個身著灰色長袍、鬚髮銀白的枯瘦老人與一個俊朗的青年男子凌風而立,正望著棧道上的他與喬千赭。
山風漸起,只吹得那老人的長須銀髮像山嵐霧氣一樣縹緲,他的廣袖長袍更像舞女的水袖一樣好看,他的整個人也如絕塵的仙人一樣,叫人望而生敬。
秦越對這面目和善卻又不失威嚴的枯瘦老人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轉向立在他身旁的那位青年男子,那男子正是公孫念。
秦越一陣激動,不等喬千赭告訴他不要妄動,他就飛一般地衝出棧道,停在老人與公孫念面前,望著公孫念說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公孫念微微一笑,似乎在傳達謝意。身邊老人卻說道:「是誰將我徒兒打下懸崖?」
這聲音蒼勁而沙啞,語氣溫和卻自帶威嚴,只聽得秦越心頭一震,再向那老人瞧去是,卻見他的面容實在令人難以恭維。他的臉上幾乎全無肌肉,只有樹皮一樣乾巴巴的麵皮包裹著骨頭,上面滿是大小的褐斑。這老人的年紀只怕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吧。
這時喬千赭也已離了棧道,走到秦越身旁,拱手說道:「是晚輩失手將這位小兄弟打下懸崖,還望前輩……」
他的話還未說完,已經臉色大變,只見一道灰白的身影閃電般躥到他身旁,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覺雙肩似乎被什麼東西輕撫了一下,那道灰白的影子又回到了公孫念身旁。
這瞬間的變化,不到眨眼功夫就已完成,秦越更是瞪大了眼,彷彿剛才只是一陣微風拂過,他產生了幻覺。
那老人卻已悠然轉身,拉著公孫念的手,說道:「咱們走。」
喬千赭連忙抬手,說道:「前輩留步……」卻發現他的手重如千斤,他的表情也瞬間僵硬,臉色比那老人的尊容更加難看。
秦越慌忙趕上前兩步,叫道:「公孫念,你……你還我東西……」卻見那一老一少兩條身影一晃,已停在十餘丈外,竟不像是用腳在走。
秦越氣血上涌,一陣衝刺,趕了上去,喬千赭卻在背後叫道:「賢侄,莫追,這兩人只怕你得罪不起。咱們……還是走吧。」
秦越說道:「他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是神仙,還能不講理嗎?」說話間已到那一老一少身前。
那老者說道:「剛才我徒兒險些命喪崖下,若非老朽我正巧趕上,他的性命休矣。不管他拿了你什麼東西,也不會比他的性命值錢,老朽已經繞過那人一命,你的東西,可讓他賠償。」
秦越只聽得莫名其妙,弄不明白那老人究竟是什麼邏輯,說道:「我不管這些,我只要我的東西。」
喬千赭已經趕了過來,費力地抬起沉重的雙臂,對那老人拱手道:「前輩莫非是……『擒龍聖手』江老先生……晚輩有眼無珠,冒犯了老前輩,實在是罪該萬死。」
秦越聞言大驚,他就算是死也猜不到眼前這仙風道骨的老人竟然會是「擒龍聖手」江天宇。
他早在年幼之時就聽父親提過「擒龍聖手」江天宇這人,父親每次提起他都神色肅然,充滿敬畏,將他說成神一般的人物。只是這昔年的神人早就在十年前黃山一役力戰天山七魔后重傷不治,不幸身隕。
眼前這老人就算年紀與昔年的「聖手擒龍」相符,但一個已死之人怎能復生?難道他真的已經得道成仙?這世上真的有神仙?
那老人與公孫念就像沒有聽見喬千赭的話一般,神色悠然地遠視著山間雲霧。
喬千赭又道:「十年前老前輩在黃山天都峰之巔力戰天山七魔,擊斃其中四位魔頭,以『擒龍鎖』神功廢去另外三魔的一身武藝,整個武林都以為……」
老人銀須抖擻,說道:「以為老朽身負重傷,不治身亡,是嗎?老朽已經一大把年紀,確實不該再苟活於人世。」
公孫念面色凄然,說道:「師父……」
喬千赭連忙說道:「不是,晚輩不是這個意思……前輩……」
老人擺手說道:「老朽雖然又多活了十年,但是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大限就在數日之內。你叫什麼名字?」
喬千赭聽見老人發問,驚喜萬分,連忙拜道:「晚輩喬千赭。多謝老前輩,多謝老前輩……」
原來這「擒龍聖手」江天宇昔年叱吒風雲,在江湖上每遇到行兇作惡或惡名昭著之人便以「擒龍鎖」神功鎖住對方身上大關,令其雖有一身武藝,卻再也無法發揮,就如廢人一般。但是他臨走前若是問上一聲對方姓名,便是要給對方一次機會,讓對方悔悟改過,數月或數年之後,被「擒龍鎖」所傷之人若確實迷途知返,再無劣跡,他便會親自去替那人通關解鎖。
喬千赭剛剛已被那老人使用「擒龍鎖」神功鎖住腋下兩道大關,兩臂雖存,卻已形同虛設,這時聽見老人問他姓名,便如一個死囚忽然得到恩赦一般,怎能不喜?
老人道:「你們還不快快下山?」他說完,挽著公孫念的手,轉過身,左足輕抬,便如一陣山風一般,忽然消失不見。
秦越想要再追,卻茫然難辨他們的去向,心急如焚,說道:「他們都走了……他們都走了……那錠元寶可怎麼辦?若追不回來,我爹爹只怕……」
喬千赭輕輕一拍他的肩頭,說道:「我聽說這次托寶之人是你爹的老朋友,或許他看在昔日交情,未必就會怪罪你爹。何況,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幫助你爹度過此劫。」
秦越含淚說道:「多謝喬叔叔。對了,喬叔叔去追那個人,可追回了那錠元寶嗎?」
喬千赭的面色瞬間暗淡下去,搖頭說道:「我追上那人的時候,他已被人殺了。至於殺他的人只怕功夫十分了得,我竟……連他殺人的手法都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