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那天之後,我許多日不曾出門。一來自己心虛,生怕寧月再使幺蛾子手段。萬一此事鬧開,大家都好沒臉。

二來蘇沐下令禁足,讓我在房中好好反省,甚至連小桃子也調開,不許我打聽其他的。

蘇沐一心認為,我用他的身子撩妹,惹了寧月,才引來這麼多麻煩事,讓寧月一路從北國追到江南,還揚言要嫁入蘇府。

天大冤枉!我很沮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你的身子經不住誘惑,先自有了感覺,我按都按不下去。」

蘇沐幾乎吐血:「你還有感覺?你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嗎?你這麼有本事怎麼不睡了她?」

我是個誠實的姑娘,坦白道:「要不是韓胤突然出現,大約還真就睡了她。可是要爽也是你的身子爽,跟我半毛錢關係沒有。我很委屈的,白白承受心理壓力。」

蘇沐一口老血:「你……」

我癟了嘴望他,放軟聲音叫了一聲:「相公。」

蘇沐吃軟不吃硬,頓時沒了脾氣。幾番深呼吸,他捂上心口,良久方道,「算了,過往之事我不追究,今後我們和和氣氣地過日子,別再節外生枝。你知道嗎?我這心……抽疼抽疼的。」

我點頭如雞啄米,恨不得指天以證心跡。不過蘇少主,你動不動就捂心口,該不會還以為自己是溫婉吧?

此後數日,我依著蘇沐的要求老老實實地禁足於房中,半步不出,一筆一劃地摹字畫。我本喜靜,所以倒也不覺煩悶。

到了第五日,用過午飯,擺好筆墨紙硯正要如往常般一五一十地臨摹,這時聽得外面隱隱有喧嘩聲,這具身子遠不如蘇沐的好使,所以聽了許久也沒能聽出所以然。

不過臨摹的興頭被攪掉大半,我扔開筆,手托腮望向窗外景色。此時已是深秋,枝頭寥落,黃葉鋪地,一陣風吹過,滿目凄清。

心頭不爽快,我便生了出門散心之意。不過既然答應蘇沐,那麼也不能走得太遠。不如就去溫婉的院子探望一下。雖然我們算不得友人,但也談不上敵人,何況她現在懷了孩子,是個需要關愛的孕婦,也該去看一看。

敲開院門。

紅梅抬頭見是我,駭得腔調都變了:「少夫人,您,您來了。」

我點點頭:「過來望一望你家小姐。最近胃口可好?喜歡吃酸還是吃辣?」

紅梅噗通一聲跪下,兩眼包淚:「少夫人,請您高抬貴手,求您放過她。我家小姐身子弱,若落了孩子可就一屍兩命。少夫人,我求求你。」

卧槽,這丫頭腦補了什麼內宅爭鬥。我鬱悶地立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姐姐,你來了。」溫婉撐著腰自房中探出身子,招招手,「不要理紅梅,她最近神經質,不論看見誰都以為是來落孩子的。你別太怪她,之前她服侍的一房太太懷了身孕,後來被人下藥,孩子沒了大人也沒了,這丫頭就記在心上了。」

繞過紅梅,我行入房中,見溫婉一臉無所謂,遂道:「你也要長點心,設些防備。萬一我心生邪念,真給你下了葯呢。」

溫婉漠然:「那就打掉好了。」

我不悅:「胡說!牛尚且舐犢情深,你對腹中孩兒就沒一點半點的期待?」

溫婉將臉轉向一側:「孽種罷了,留他何用?」

我聽得其中有內容,想問卻又覺得不合時宜,難道問這孩子的爹是誰?靠,她頂著二少夫人的名頭,現在懷了身孕,孩子只能是蘇沐的。

我若多嘴,萬一被顧青捉了把柄,扣個善妒與誣陷的惡名,到時有得煩惱。

雖然我沒問,但溫婉卻自己坦白了,「你放心,孩子不是他的。你知道這點就行,其餘就別問了,問了我也不說。」她撐著額角,幽幽地嘆,「我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別人。」

許多日不見,溫婉又瘦了,原本就身上無二兩肉,此刻更是不堪看,只襯得一對眼睛大大的,肚子也格外凸顯。我嘆道:「平日飯多吃點,再瘦下去可就皮包骨頭了。孩子既然有了,你喜也好,不喜也罷,都要照顧好他。這是為人母的責任。」

眼中浮出愁緒,又迅速壓下去,溫婉道:「先不說我了,你準備怎麼辦?」

我一頭霧水:「什麼?」

溫婉將眉一挑:「你不知道嗎?月姑娘在府外等你足足五日了,你就不去看人家一眼?」

「等我?五天?」我扶額,「你別亂說,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人家是追著蘇少主來的。」

溫婉笑了:「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之前的蘇少主是誰,我清楚得很。」頓了頓,她又道,「自己招惹的不敢承認了?」

我以手上指:「天地良心,我真沒招惹她。是她自己看上蘇沐那張臉,三番兩次地接近,將我騙了一次又一次,騙得我要吐血。」

溫婉掩口笑起來:「這就是了,女人嘛,肯費盡心思地騙你,未嘗不是一種迂迴地親近,何況她騙來騙去也沒見你少什麼。」

「切,她可是差點害死我。」

「你死了嗎?」

「……沒有。」

「這不就得了。」

想了想,又想了想,我突然意識到不對,瞪過去:「我也是女人,女人怎麼想的需要你教?」

溫婉:「呃……」

我飛她一記眼刀:「女人肯費盡心思三番兩次騙一個男人,卻又沒騙他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那隻能說明……」

溫婉來了精神:「說明什麼?」

「說明她閑得慌。」

「……」

溫婉挺著肚子艱辛地站起來,推了推我:「蒔蘿,你去見一見吧,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

我心底起了疑,問:「見不見寧月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何如此關心?難不成顧青又指使你了?」

溫婉點頭:「是啊。」

卧槽,竟然就這樣承認了!

溫婉滿不在意:「先生要我設法在你和少主之間製造矛盾。正好寧月來了,我就利用著挑撥一把嘍。」

尼瑪現在反派都能當得這麼淡定!

溫婉又道:「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若你聽少主安排老老實實地呆在房中,我自然插手不得。誰知你自己送上門來,我若不挑出點事兒先生定要責備。」

我杵著不動:「既然你都說明了,那我肯定不去。」

溫婉眯起眼睛笑:「由得你嗎?」話音未落,她一股腦兒拔掉頭上釵環,又將衣裳扯得七零八落,往我面前一跪,護著肚子悲聲哭道,「少夫人,我求求你,孩子是無辜的,求你饒過他。溫婉願為奴為婢,溫婉發誓再也不見少主,溫婉不敢跟您爭寵,嗚嗚嗚。」

我:「……」

門外的紅梅更是誇張,滾在地上一連聲嚎啕起來:「來人吶,殺人啦!少夫人要落二少夫人的孩子,救命啊——」

我:「……」

溫婉收了淚,眨巴著眼睛望我:「你去還是不去?」

我:「……去!」

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跟這群演技帝心機婊們攪在了一起,平白吃虧。

尋根究底,這一切都要怪蘇沐。若不是蘇沐那張臉太過妖孽,怎會招來寧月,若不是蘇府內部不和平,怎麼會來溫婉?靠!

回想始終,不禁感嘆姜還是老的辣,師父怕是早就有預見,所以當初才強烈反對。如果聽師父的話……算了,多想無益,走人生路是不能回頭的。

揀小道,避開府中的人,我從後門偷溜出去,再一點點繞向正門,藏身於一株大柳樹后,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府門前的光景。

門前圍了許多人,不僅有蘇府諸人,而且連山腳下的左鄰右舍都到了,指指點點,對立於門口的寧月評頭論足。

她背對府門,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似乎正專心等著什麼。白幕籬垂至腳踝遮得若隱若現,白紗衣綽綽約約。一陣清風吹來,一瞬拂開幕籬,傾國容顏猶如驚鴻一瞥。

人群中頓起一陣騷動,甚至有人驚叫一聲當場暈厥,左右只得忙將他抬去安置。我不禁感嘆,果然蘇沐和寧月才是一路人,每到一處都能引起轟動,令觀者如堵。

我望了望她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尼瑪人與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不嘆倒還好,一嘆之後。寧月耳尖似有所聞,目光倏地轉來。我嚇了一跳,忙緊緊實實地躲向樹后,不敢再看半眼。

默了片刻,寧月輕啟聲,音似柔水觸上心尖:「你來了。」

此聲一出,立刻又有人鼻血長流倒下。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清楚。你曾經告訴我,要找生活的意義就不要依靠祖輩,自己白手起家,體驗了其中艱辛,才會對掙來的每一分每一厘都覺彌足珍貴。」寧月緩緩道,「如果我聽你的話,願放下那一切從零開始,你可會,可會……再看我一眼?」

我本來隱在柳樹之後,大氣不敢喘,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哎呀,看一眼而已,不是什麼大事。轉身便要探頭看去……

不料,我剛一動彈,忽覺林中冷氣撲來逼人心魂,定睛望去,卻見不知何時蘇沐竟也自後門繞來,立於重重林木間,冷冷地盯著我。

我心一虛,忙將目光收回,縮起身子,規規矩矩地貼著樹,不敢胡亂張望。

蘇沐的目光很冷,夾著痛心。

我十分內疚,因為明明答應了老實呆在房中,現在卻又偷跑出來。人無信不立,以後還如何讓他相信我?

寧月聲中帶了哭腔:「當真連我看一眼都不肯?」

卧槽,我肯啊,重要的是不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中有蘇黃雀盯著,我這隻螳螂沒那麼大的膽子。

頓了良久,寧月笑了笑,笑聲中有苦澀:「我有什麼立場怪你?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兄長曾罵我賤,韓胤也這麼說,後來你也這樣斥責我。當時我不以為然,現在想想,我還真配得上那個字。失去了才知珍惜,失去才知世上有個人肯真心待你,肯把你捧在手心,是多麼難得。當時,我卻覺得他蠢,蠢得分不清真情假意,卻覺得他可笑,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笨的人?」

她哭出了聲,「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笨的人?所以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奮不顧身地救我,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被騙了一次兩次,還能再被我騙第三次,再也不會有一個人信我拙劣的謊言和表演,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明知我是敵人,卻還要固執地留下我,照顧我,再也不會有一個人……」

「兄長曾告訴我,人這一輩子不過是尋找一樣東西,能讓你念念不忘的一個人或一件事甚至一種虛無的念想,找到它,守著它,就能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曾經,我不相信,因為我自己就是天,就是地,不需要依靠任何而存活;曾經,我想相信,不然人生漫漫如何才能捱過著許多年;現在,我相信了,然而卻再也沒有機會。」

「一次,兩次,三次……我以為他總能在原地等著,在一轉身就可觸及到的地方,所以我戲著,玩著,一點都不著急。可是,為什麼突然就不一樣了呢,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再也回不去了呢。」她放聲大哭,哭得傷心欲絕,「如果時間能重來,我一定帶他走,走到天的盡頭,永遠都不回來。」

我聽得心中凄然,下意識地轉身出去。

倏地,一陣冷風裹著黃葉飛卷而至。我回頭,見蘇沐定定地看我,眼裡閃著堅定的決絕的光,彷彿只要我一步踏出,他就同我一刀兩斷。

我再不敢動,心中卻大不悅,蘇少主也真是的,你跟女人爭什麼?

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有些東西如罌粟像□□,萬不可觸摸,一旦碰了此生便將沉淪,再難擺脫。

我停下的剎那,寧月已止了聲。她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所以連哭也是淺嘗輒止,她只會用哭來迷惑人心,不會用眼淚博人同情。

餘光瞥向外,但見她一把抹去眼淚,兩指併入口中,儘力一吹。口哨聲尖銳響起,一匹棗紅色駿馬飛踏奔上山,劈開人群停在她面前。

翻身上馬,像一隻輕盈的蝶,她背對了我,將幕籬拂開,望向極遠之處,一字一頓道:「公子,我心悅你。」語畢,揚鞭打馬沿山路衝下,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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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太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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