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五爺兇猛
在沈家老宅度過一個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的夜晚,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後,沈則言就開著車,載著祁遙出去了。
至於哥哥沈明善,因為有點其他事,便沒有同行。
在車上那會,沈則言同祁遙說了他們事先就準備好的計劃,就是請蘭家的女孩配合祁遙演一齣戲。
祁遙的顧慮,就是過後會不會對女生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個不用擔心,蘭秀本來不久后就要出國,到時候你們隨便找個理由分手便是了,不會有人懷疑這事的真假。」沈則言看起來信心十足。
祁遙坐在副駕駛位,他左手掌心往上,手指緩慢攤開一點,低目間,看到劇本浮現出來,這個劇本,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但他只是瞄了一眼,就移開視線,旁邊的沈則言雖說眼睛看著車窗前方,祁越卻是知道,他時刻都在觀察自己的表情。
對於沈則言昨天下午說的那些,說沈軼喜歡他,這件事他比沈則言更為清楚,至於說的不是親人間的喜歡,而是另外的,祁遙就持不同意見,若真的那樣,沈軼將原主鄒寧給關了小黑屋后,若真的對鄒寧抱有的是帶著慾望的喜歡,那麼沈軼應該會有行動才是,沒人會把一個喜歡的刃放身邊,卻不去動他,可事實上,沈軼做的,就是真的什麼都沒做。
祁遙不相信沈則言的說辭。
沈則言也根本不知道,鄒寧的父親不是沈軼害死的,也一點都不清楚,他們間的這個誤會,早在數日間,就已經解開了。
代表沈軼性命那個黑條,在回到沈家老宅后,就一直波動著,甚至於當沈則言主動靠近他后,祁遙發現,100的數值降了0.5,這微小的數值,表明了一個信息,那就是沈軼的死,或多或少同沈家有些關係。
不一定是某個姓沈的會對沈軼不利,但必定脫不了干係。
祁遙眼睛往右轉,看著透明玻璃窗外快速掠過的各色街景,今天的問題還沒有問,他對這個姓蘭的女孩身份好奇,應該不是像沈則言口裡說的這麼簡單。
「蘭秀完整的身份信息。」
祁遙問了這一天的問題。
劇本上無聲浮現一連串的文字。
快速掃了一眼,祁遙嘴角蠕動了一瞬。
大體上信息沒有太異常的地方,蘭秀母親是小三,目前住在精神病院,蘭秀算是私生子,沒有正式進蘭家的大門。
以及蘭秀成績優異,每年都拿學校的獎學金。
這些都是基礎信息,並不能給祁遙提供什麼思路,然而忽的,祁遙一驚,他看著夾雜在幾條信息里的一個意外熟悉的名字。
連銳。
前面冠的是前男友。
連銳和蘭秀交往過,沈則言把蘭秀找來陪他演戲,祁遙在想,沈則言會不會也認識連銳,再往深里推導,連銳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害他挨鞭子,多半是受人指使。
那麼,這個指使的人……
一切還只是猜測,他相信是狐狸肯定遲早會露出尾巴。
沈則言的這個計劃,將會是他自己為自己挖掘的陷進,至於祁遙要做的,就是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積極配合沈則言他們。
過後無論得到什麼結果,哪怕真的被證實沈軼喜歡他,也沒有關係。
根據曾經的鄒寧所經歷的那一切,沈軼沒有任何多餘的行為,所以祁遙一開始,就不擔心這個。
後面等事情塵埃落定,他會向沈軼道歉,為這次的事情,向他好好道歉。
這是錯誤的選擇,寧肯相信一些根本沒有感情可言的外人,也不相信一個養育了十多年的長輩,大概這就是作為旁觀者,才能看得清的。
祁遙是旁觀者,起碼目前他是這樣認為的。
至於心中某個隱隱有發芽跡象的念頭,他適時圧了下去,他會離開這個世界,遲早。
所以不能動,一定不能動。
指骨捲縮了起來,手背筋脈隱隱突著。
汽車停靠在一處樓盤外,祁遙推門下車,仰頭望高樓上望,後面取了車鑰匙的沈則言走到他身邊。
「就在裡面。」
二人往入口處並肩而行。
「電話里給你說過了,鄒寧。」沈則言向蘭秀介紹著,隨後轉向祁遙。
又道:「寧哥,這就是蘭秀。」
祁遙同女孩頷首,不失禮貌,可也不太熱情:「你好。」
「……你好。」蘭秀手指緊張地攪弄在一起,從聲音就聽得出緊張來。
祁遙面色不冷不淡,只是著女孩,女孩意識到自己這份模樣不合適,遂立刻調整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沈則言坐在蘭秀身邊,出聲安慰她:「不用緊張,寧哥看起來是有點冷,不過你若是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特別好相處。」
「說起來也挺巧合的,我和我哥到酒吧去玩,恰好撞見有人想欺負蘭秀,順手幫了她一把。你一直在說要感謝我們,那麼就這兒吧,你扮演幾天寧哥的女友,你出國的事情,我會幫你打理好,就是你母親那裡,我也可以請專人去照顧她。」
沈則言這話一出,蘭秀就直接瞪大了眼,後面的沈則言沒有在電話里提到過,蘭秀本來還有點遲疑,畢竟之前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但現在,他已經不會再有任何的猶豫。
「謝謝你。」蘭秀感激地道。
沈則言溫柔地微笑著,一邊祁遙卻是眸色有瞬間的一沉,沈則言為了讓他看清楚沈軼對他的情感,竟是做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將人選都給找好了。
這天之後的時間,三人離開屋子,午間到外面吃飯,下午的時候,沈則言名曰把時間留給祁遙和蘭秀兩人,好培養一些感情,就算是演戲給沈軼看,但不能連彼此都不了解。
沈則言開車離開,祁遙和蘭秀間氣氛瞬間冷沉了下去。
蘭秀拿餘光去打量祁遙,她並沒有見過祁遙,之前只是偶爾聽說,但也大概知道祁遙有副俊美的外貌,等到終於親眼見到人,她發現,單單是俊美二字,根本無法完全形容祁遙,男孩身上帶著的那種氣息,像雪夜中傲立的紅梅,幾乎在頃刻間,就能牢牢捕捉住人的心臟。
為什麼是演戲?
不是真的?
蘭秀指甲掐著掌心,感到一點疼痛感,雖然母親是小三,雖然自己像個過街老鼠一樣,從來都難以真正抬起頭,但她依舊抱有美好的夢想,她會有美好的一生,幸福的未來,會找到一個愛她寵她的那個人。
蘭秀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到身邊的人喚了她幾聲,才反應過來,然後一抬眸,就撞進一雙棕褐色的眼瞳里,男孩瞳眸純粹乾淨,看不出一點雜質和陰鬱在裡面,下午的陽光落在他臉上,面容完美無瑕,因為靠得近,蘭秀幾乎能看清祁遙面上那些細微的小絨毛。
在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自己心跳聲,被男孩目光直視著,蘭秀忽然里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面前這個帥氣迷人的男孩是喜歡著她的,而她是男孩的整個世界。
女孩眼裡都是他的剪影,祁遙意識到女孩同上次在咖啡館那裡的那個女服務生一樣,被他的容貌所吸引,他沒有直接點明,本來一開始就說好只是演戲,女孩自己要沉溺在裡面,那不是他能控制的,何況本質上,他其實算不上一個純良者。
女孩之所以今天會站在面前,和他演接下來的戲碼,歸根到底,也是因為沈則言給了她足夠的利益,她是獲利者,同他一樣,在遊戲開始時,就已經不無辜了。
若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去奢求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最後有什麼不好的結果,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他是自私者,這個世界里,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還有,沈軼。
別的什麼人,要做什麼事,他只會站一邊旁觀。
「什、什麼事?」蘭秀吱唔著問,心裡小鹿亂撞,那是愛情來了的感覺,她知道,她清楚。
祁遙表情淡漠:「你學校在哪裡?」
「哎?不遠,走路過去十多分鐘。」蘭秀不知道祁遙怎麼會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
「那過去吧。」祁遙道。
「……好。」蘭秀面上猛地一喜,整個人都似乎變得開心起來。
兩個人差了些距離,行走在人行道上。
蘭秀低頭看著面前的路,沒注意到旁邊,忽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拽,然後摔進一個瘦削的懷抱,她仰起頭,眼前的男孩如神祗般俊美的臉頰上浮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來。
「小心點。」祁遙將女孩身體扶穩,隨後就快速鬆開了手。
這個下午,祁遙就在蘭秀的學校和她逛了一圈,夜裡祁遙送蘭秀回她的住處,二人留了電話,以便後面繼續聯繫。
在分別後不久,沈則言就開車過來,接祁遙去沈家老宅。
老夫人因前夜同沈軼鬧得不歡而散,再看見祁遙,更加不待見他了,祁遙心中門兒清,於是也不會到處亂走,去礙老夫人的眼。
沈則言同沈明善在做的事,老夫人知情,事先就知會過老夫人,不然真的憑他們兩個,要真的從祁遙這裡下手,無論到時候結果如何,沈軼怕是都不會放過他們,有老夫人在,沈軼總會顧及到一點沈家的顏面。
秦叔來沈家時,祁遙出了門,因為忘了給手機充電,所以就沒接到秦叔的電話,等到傍晚十分回去,看到坐在客廳等他的秦叔,才恍然秦叔這是接他來了。
「秦叔。」祁遙走進屋,喚了聲在看到他後站起了身的秦叔。
秦叔看到祁遙安然無恙,微微鬆了口氣,當年沈軼爭奪沈家家主這事里,秦叔算是目睹了全部過程的人員之一,自然比祁遙還清楚,沈家這群人,到底是什麼樣的豺狼虎豹。
那天沈軼一個人回來時,得知祁遙竟是留在沈家,著實讓秦叔心中擔憂了好一陣,幸好祁遙什麼事都沒有。
「五爺讓我過來接你回家。」秦叔走到祁遙面前說道。
「等一下吧,我去和則言他們道個別。」祁遙往客廳里望了一圈,沒有看到沈則言和沈明善的身影。
秦叔聽到祁遙叫的竟是沈則言他們的名,心中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古怪,不過他沒有加以阻攔,道:「好的,我在門外車裡等你。」
祁遙走上樓,找到沈則言的房間,叩響了房門。
門自里打開,一張罩著點古怪神色的沈明善拉開門。
「寧哥?」沈則言坐在地上,還在打之前輸給祁遙的那個遊戲,聽到敲門聲,快速扭過頭。
他以為祁遙會進屋,祁遙卻只是長身處理在門口。
「五爺派秦叔過來,我得走了。」祁遙先是看向目光微暗的沈明善,隨後望著屋裡盤腿坐著的沈則言。
「這麼快啊,我都差點忘了,好啊,電話聯繫。」沈則言右臂往身邊一抓,拿起手機,朝祁遙晃了晃手臂。
祁遙頷首嗯了聲,和沈明善交換了一個注目后,轉身快步離去。
等人身影慢慢從沈家老宅消失,沈則言幽幽晃起身,走到窗戶邊,旁邊沈明善面無表情,盯著駛入林蔭道里的汽車。
「……我總覺得,會有意外變故。」寡言的沈明善收緊了瞳孔,音色略沉地道。
沈則言嘴角一勾,笑得饒有趣味:「什麼變故,鄒寧的性格你我還不清楚嗎?連一個背叛他給他戴綠帽子的小明星都願意寵著,還將他簽約到東源,他那點智商,根本就不會想到我們這是在利用他。」
沈明善抿著唇角,很奇怪,他就是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似乎鄒寧不是他表面上表現的那樣簡單,容易被人左右,可若不是這樣,他又該是什麼樣的人?
若真的心思複雜,就應該不會別五爺給鞭打三十鞭,還被禁足在家裡戒-毒。
多半是他想多了,沈明善將心底的一點疑慮給拋到腦後。
回到沈軼家,祁遙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就是某些時候,在沈軼靠近他的時候,眸色會沉一些。
他同蘭秀的聯繫一天比一天更加密切,甚至有的時候,晚上都沒有在家吃飯。
這樣的狀況,斷斷續續持續了半個月左右,再過一周就是祁遙——原主鄒寧的生日,沈軼當初在鄒寧父親鄒博墓碑前做過承諾,就是到鄒寧二十歲之後,不再繼續照顧鄒寧,讓他搬出沈家,自己過他的人生,他不會再加干涉。
沈軼已經發現自己對祁遙抱著有什麼想法,隨著時間一點點接近,沈軼甚至於想過乾脆同祁遙挑明,讓他知道一切,不過在他看到祁遙那張純粹的星眸時,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圧制住心底的念頭,說到底,他還是不想讓祁遙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不過他按兵不動,祁遙那裡卻是很快,就給了沈軼一個出乎意料的驚訝。
「五爺,這是蘭秀。」
畢竟是二十歲生日,沒有在家裡做,而是特地到外面定了個包間,祁遙邀請了一些朋友,姜歡和王一唯、還有最近聯繫比較多的連銳都到了,長輩方面,就只有沈軼還有秦叔。
祁遙本來坐在屋裡,還沒有開席,然後電話響了,他一邊接電話一邊出去,沒多久,從門外進來,左手裡牽著一個女孩的手,女孩顯然今天是打扮過,穿著一條粉藍的紗裙,一頭波浪卷垂在肩頭,面含嬌羞,在祁遙介紹她的時候,有些怯地抬眸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一雙古井般幽邃的眼睛筆直看向女孩,後者瞬間就被定住了身一樣,表情都被懾得僵住了。
呼吸梗在喉嚨,她感覺到全所未有的窒息,背後一隻手虛推了她一把,她被帶著僵硬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