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五爺兇猛
男人兩手摁著祁遙的肩膀,把人按回了床,身體更是靠了上去,俯身在祁遙上方,沈軼面無波動地凝注著祁遙,雖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祁遙卻是陡然里渾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砰急促跳動,甚至於在沈軼的無聲壓迫力之下,光潔的額頭上,都漸漸有冷汗冒出來。
掌心下的身體,綳到極致,男孩一雙聚著璀璨星火的眼眸,也因為他靠近的緣故,而隱隱波動著,知道自己這幅樣子嚇著孩子了,沈軼沒有任何氣勢上的收斂,如果溫和的手段不能讓男孩遵守他的規則,聽他的話,那麼他不介意動用強制手段。
祁遙仰視著咫尺之間男人那雙冷峻夾雜著冰雪的眸子,忽的,由於彼此間距離極為相近,屋裡光線明亮,於是祁遙從沈軼深邃墨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影子。
不知道什麼原因,祁遙忽然覺得一身的驚懼就褪了那麼一些。
他將早就組織好,在肚裡翻滾了多次的語言,以雖然緩慢、但異常堅定的語氣說了出來:「……對不起,五爺,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破壞您設下的規則,和他們聚在一起吸.毒,您原諒我,就這一次,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求您原諒。」祁遙瘦削的臉龐上,都是渴求和希翼的神情。
沈軼眸色深沉,如一汪不見底的深潭,他緩緩鬆了手裡的力道,也順便直回了身,他從床邊起身,高大的身軀,幾乎將窗口透進來的陽光都給遮掩了,黑色陰影從高處落下來,籠罩著床上躺著的男孩。
他調查過發來視頻的電話,那是個臨時購買的新號,基本就用了這麼一次,然後就廢棄了。
巧合的是,就在第二天,他意外接到一個電話,來自沈家某個人,對方消息到是前所未有的靈通,轉眼就知道他因為祁遙吸-毒,並鞭打他的事。
對方不喜歡祁遙,一度都想往他身邊加塞一些女人,只要對方不越過一條線,他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軼從來不信這世界有巧合,任何都巧合,都是早有準備。
祁遙跟在他身邊,就註定了深陷漩渦,這是唯一能觸動他心中柔軟部分的人,他不能讓任何其他人試圖來傷害他。
冷眸俯視著男孩,沈軼說了進屋來的第一句話:「我給你聯繫了國外一所大學,兩個月後你就出國。」
這件事,是一個警鐘,讓沈軼明白,有人已經坐不住了,想要弄點什麼事出來。
他可以將祁遙放身邊,只是那樣一來,祁遙必定會知道一些事,他希望祁遙繼續這樣簡單下去,過簡單的人生,而不是在爾虞我詐里,時刻都警惕,無法安心。
送祁遙出國,遠離所有爭端,這是沈軼思考幾天的結果。
祁遙再次呆住了,而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沈軼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留給他一個看似冷漠的背影。
等人的身影幾乎快從視野中消失,祁遙忽然渾身一震,從怔忪中回過神,跟著他猛地掀開被子,騰地坐起身下了床,連拖鞋都直接忘了穿,拔腿奔出了卧房,去追正朝樓下走的沈軼。
祁遙赤足踩在地磚上,腳步聲不大,但他推門的那一下,門板撞上牆壁,發出響亮的聲音,不僅沈軼聽到了,就是在樓下廚房準備晚飯的秦叔也聽得一清二楚,秦叔聽到異響,從廚房裡疾步走出來,往聲音發出來的樓上望,隨即視線中出現驚險的一幕。
沈軼走到樓梯中間,祁遙奔到樓梯上,似乎過於著急,穿著睡衣的祁遙一踏就是兩階台階,在跑了幾步后,腳下忽然直接踩空,身體陡然傾斜,頭往下栽去,樓梯用磚修葺的,不是木質,祁遙這一摔,要是摔實了,後果不堪設想,秦叔頓時連呼吸都止住了。
下一刻,祁遙被一個大步跨上去的人給猛地接住,只是墜落的衝擊力極大,即便如此,祁遙還是膝蓋磕到了樓梯上,一瞬間里,他整張臉就因為劇痛而揪成了一團,啊的驚呼一聲后,咬著唇,身體都止不住的直發抖。
沈軼本來冷黯的臉,陡然陰鶩到了極點,周身散發出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森恐氣息。
跌在沈軼懷裡的祁遙兩手揪抓著沈軼的衣裳,哪怕痛得嘴唇都發抖了,還是焦急而迫切地不迭聲哀求著:「我不出國,五爺你不要送我離開,我會聽話,真的,我會聽話的,你別送我走……」
祁遙急得眼眶裡都有淚水湧出來,指骨用力到發白,沈軼扣著祁遙的腰,他眯眼看著懷裡急紅了眼眶的男孩,曾經一度被圧下去的暴.虐感,竟是在這個時候再次冒了起來,他並不是真的想讓祁遙徹底離開他的生活,反而是想用一種表面溫和的手段,再次將人攏在自己的羽翼下,祁遙同自己在一個屋檐下住這麼十多年,不是真的說期限一到,就再沒有任何關係,哪怕他向外宣稱和祁遙不再有聯繫,但真正信的人,又會有多少。
若沒了他的庇佑,祁遙怕是要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連皮帶骨給嚼吃到肚裡,興許還會主動拿刀,將自己皮肉給割下來,送到那些貪婪者的碗里。
祁遙被沈軼陰沉到極點的視線注目,有一瞬間覺得像是被大型食肉猛獸給盯上,稍不留神,就會被對方咬斷脖子,心臟狂跳到嗓子眼,可他又不敢放手,怕一放了,沈軼就會離開。
被硌到的膝蓋破裂,鮮血滲透褲子,染出一片猩紅,沈軼一低目,就看到刺目的鮮血,幾乎不作他想,彎腰下去,一臂穿過祁遙腿彎,直接把人給抱了起來。
男孩身體清瘦,抱在懷裡幾乎沒太多重量,沈軼摟著人,快步走下摟,到沙發邊把人放上去坐著,直接蹲了下去,祁遙穿著寬鬆的睡衣睡褲,褲腳大,沈軼捲起祁遙的褲腳,卷到一半,耳邊聽到有圧抑的抽氣聲,停了動作,抬起眼,祁遙臉色煞白,嘴唇都開始泛紫。
秦叔看到兩人下樓,又見沈軼的動作,轉過身去拿剪刀,隨後交給了沈軼。
「讓齊醫生過來。」沈軼對秦叔說道,短短數天時間,齊醫生已經來回了數次。
這是沈軼沒有想到的,他沒想到只是說了句把人送出國,祁遙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看著褲腿上的鮮血,沈軼只覺心中一頓,冒出一絲抽痛。
有一種陌生的情緒開始緩慢滋生,以勢不可擋的姿勢。
「……你真不想出國,那麼行,我不送你離開,但你記住了,下不為例。」這是沈軼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明著做妥協,他向來都是說一不二,可若對方是祁遙,他願意這樣為對方開先例,只要祁遙開口。
祁遙明明疼得嘴唇都泛白,在聽到沈軼這番話后,竟是開心地微笑了起來。
於是祁遙在鞭傷沒好完全后,又因戒.毒瘦了一圈,到眼下,膝蓋跌傷,杵著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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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沈軼繼續忙公司的事。至於祁遙則在屋裡又修養了幾天,在一得到可以出去的默許后,雖然走路不方便,祁遙還是第一時間出了門。
一走出去,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祁遙深呼了數口氣,將體內的濁氣都給排乾淨。
司機開車候在一邊,祁遙拉開車門,人先坐進去,然後將拐杖摺疊起來,放在腿上。
汽車緩緩駛向了遠方。
出門前祁遙約好了姜歡,對方在接到他電話那會,激動的都快語無倫次了,這個姜歡到是原主鄒寧身邊一個較為真心的朋友,哪怕後來鄒寧因犯了錯,被沈軼給關了小黑-屋,卻是不畏懼沈軼的威圧,為鄒寧奔走過,後來被姜家給禁足,到鄒寧意外枉死,似乎都再沒有姜歡的消息。
劇本里沒有提及,那是之後的劇情,祁遙眼下附身在鄒寧身上,他不會按照原劇情走,他瘋了,才會那麼做。
對於姜歡這個朋友,祁遙雖不是真的鄒寧,可也是絕對認可的。
兩人選了家咖啡廳,在樓上露天陽台一處靠外間角落的位置上坐下。
一名穿著藍白相間制服的女服務生端著兩杯咖啡從裡面走出來,放下咖啡后就轉身離開,卻是在走了兩三米后,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朝祁遙望過去,而又湊巧,祁遙像是知道對方在偷看他,轉頭回視了過去。
被祁遙那雙似盛有瀲灧秋波的瞳眸一瞧,女服務生當即就有被抓包的羞赧,一張算得上娟秀的臉,唰得一片通紅。
然後就逃一樣的,逃回了店裡,背影都是落荒而逃的窘迫感。
祁遙嘴角揚起一抹溫柔到極點的笑,緩慢轉回頭,伸出手,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的手捏著咖啡杯杯耳,端起來,淺淺啜了一口。
對面嘖嘖嘖,連嘖了好幾聲。
「瞧,你又俘獲了一顆芳心,要不要一會把電話號碼給她?興許她這一晚上都會睡不著了。」姜歡穿了一身簡單舒適、暖色系的運動服,這會一手撐在下顎上,看向有著一張堪比明星臉的祁遙,自己這個朋友外形上的俊美,就是他都自嘆弗如,同對方在一起,不論祁遙穿什麼,都會被對方圧一頭。
不過姜歡只有羨慕心,沒有嫉妒心。
「她喜歡的不過是我這張臉而已,現在喜歡,下一刻,若見到更為好看帥氣的,指不定立馬就會移情。」祁遙放下咖啡杯,笑容淡了兩分。
姜歡跟著笑了笑,想出聲辯駁,以他的所見,哪怕是最近被稱為盛世美顏的那位勢頭最盛的男明星,若真的離了鎂光燈,和祁遙站一起,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可他又很快敏銳發現,祁遙淡了笑容,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因而他也咽回了那些話,不管是他還是祁遙,都不需要靠臉來為自己謀奪什麼東西。
祁遙手沒有從杯耳上拿開,而是拇指食指似有若無地摩挲著光滑的瓷面。
「今天叫你出來,是有點事和你商議一下。」祁遙低垂的眼眸猛地一抬,細長卷翹的眼睫毛上陡然間就凝結上冰霜,嘴角的微笑,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
聽祁遙忽然語氣一冷,姜歡身體微動,上半身往桌沿靠近了一些。
「什麼事?」
「我想你肯定聽說了,我被五爺抽了三十鞭的事。」傷口都已結疤,但偶爾的,還是會有一點刺痛感。
「聽說了。」姜歡輕輕點頭,語氣少了些剛才的輕鬆。
「五爺怎麼會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溜冰的,必然是從某個人嘴裡泄露出去,我很好奇,那個人是誰?」祁遙指間動作一停,接著又道,「五爺的私人電話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那個人是誰?消息這麼靈通,能夠查到五爺的電話,還在這個時間點,暗裡告知五爺。」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鄒寧得罪他,所以他這是打算報復我?」
說到這裡,祁遙話一停,冷沉無波的目光盯著姜歡,一身凌冽氣魄,讓姜歡頓覺心臟一緊,強大的壓迫力襲來,彷彿他對面坐著的不是他一貫以來熟知的好友,而是祁遙口裡的五爺,那個叫沈軼的男人。
姜歡忽然覺得喉嚨發乾,手指也有發僵感,他咽了口口水。
「五爺的電話我從來都不知道。」雖然這個祁遙清楚,不過姜歡覺得,還是要明說一下,以免祁遙懷疑到他這裡來。
然後他思考祁遙說的後面的話:「……你想找出那個人?那兩次到場的人,我這裡都有印象,需要給你一個名單嗎?」
就姜歡而言,祁遙才是他真正認可的朋友,至於其他的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有時候約來湊個人頭,人多熱鬧些。
可竟然沒想到,這裡面竟然有人做這種噁心的事。
「或者這個事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會幫你找出那個人,他竟然有膽子發視頻,那麼應該早就想好了會有什麼結果。」姜歡拳頭陡然收緊,整個人都被一團陰鶩氣息給籠罩著。
祁遙搖了搖頭:「不用,你給我名單就行,我自己來。」
祁遙不僅懷疑那人背後有什麼人,甚至懷疑,沈軼身邊潛藏著某個有異心的人,不然怎麼會在沈軼離城出差的時候將消息透露給沈軼,一是為了看沈軼對這事的態度,二……也是祁遙曾經想試探的,試探沈軼到底對他在意到什麼程度。
經過這麼一遭,他算是清楚了,沈軼寧肯暫停手裡的工作,也要回來質問他一通,就表明在沈軼那裡,他有著非常重要的位置。
甚至是無可取代的,至於被懲罰鞭打,愛之深,責之切?祁遙是這麼認為的。
若當初的鄒寧早點明白這個,怕也不會在後來,接二連三做出讓沈軼心寒的事。
在離開沈家后,鄒寧懷著同沈軼對著乾的心態,直接到沈軼的對家公司工作,雖然和沈軼有過多次接觸,但幾乎每次都鬧得不怎麼歡。
後來更是被人灌醉酒,對方從他嘴裡套出了一些隱秘信息,於是就有人暗裡動手腳,將沈軼的車給破壞,恰巧那天沈軼臨時行程有變,於是沒坐那輛車。
車子由一名下屬開走,沒多會就傳來車毀人亡的消息。
沈軼調查下去,就發現鄒寧在此次車禍中扮演著一個重要的角色,找了人來詢問,鄒寧看沈軼一點事沒有,又被對方冤枉一通,無端指責,當時醉酒,腦袋不怎麼清醒,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氣之下就乾脆表示是他派人去動的手腳。
鄒寧以前那些做的錯事,都沒有帶來多大的後果,沈軼可以當他小打小鬧,可現在直接鬧出了人命,沈軼的縱容從來都是有底線的,不包括傷及人命。
於是那次事件后,就把鄒寧給關了小黑屋。即便後來沈軼調查得出始作俑者不是鄒寧,還不等他找人去放出鄒寧,他先身亡了。
鄒寧被這一關,關到了死。
劇本里提到沈軼也是出車禍死的,直接車輛失控,從橋上墜落到湍急的河流里,行兇者祁遙沒有詢問劇本,因為那場災禍,在現在還屬於未來時,就算問了,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小黑屋數值在這些天里由95降到90,不過另外兩個數值,代表他和沈軼性命的黑色長條,數值上依舊是100,沒有任何消減的跡象。
兩人從咖啡廳出來,在門口分道,既然好友有托,姜歡自然要第一時間為對方奔波,何況都是他主動邀請祁遙來聚會的,祁遙的那頓鞭打,有他的部分責任在裡面。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他也必須在此做些什麼。
等姜歡開著車從眼前漸行漸遠,祁遙原本淡然無波的臉上,忽的就浮出一抹痛楚,他身體一歪,搖晃了一瞬。
他腳扭傷的事沒有讓姜歡知道,他來的比姜歡早,之前就在樓上陽台等著,離開時則忍著痛,努力表現得和常人沒有區別,到這會已鬆懈下來,只覺得腳腕出一陣陣鑽心的痛。
旁邊司機奔過來,扶住祁遙微抖的身體,把人扶進了車,司機坐在駕駛位,轉頭面有擔憂地看著祁遙。
「少爺,接下來是去哪裡?」司機看祁遙額頭都有點冷汗冒出來,隨即又道,「我知道一家推拿店,師傅手藝非常好,我曾經有個朋友,干工地的,從樓上摔下來,摔到腰骨,在他那裡按了幾個月,恢復得很好。」
祁遙眼眸一抬,開口就喲啊拒絕,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已經脫到唇齒間的話呑回去,轉而換了別的:「行。」
祁遙點頭同意了。
司機面上頓時浮出喜色來,剛看祁遙一臉冷峻,以為他會回絕來著。
「就在這附近,十多分鐘。」司機走到一個路口,將車掉頭,趁空說了一句。
祁遙抿著緋紅的唇,黑眸漸沉。
「……那個推拿師傅會按頭嗎?」祁遙隨口問。
司機連連點頭:「會,當然會,少爺你頭不舒服?」司機抬眸看車內鏡,下意識道。
「不是。」他頭不痛,但有個人經常頭疼,家裡常年都備著有止痛藥,俗話說是葯三分毒,這種精神類藥物,一旦吃多了,都會讓人逐漸有依賴性,且對大腦神經,都是具有負面影響的。
雖目前看不出什麼後果,但若有別的法子來抑制,能不吃還是不吃的好。
祁遙扭過頭,黑色瞳仁里車窗玻璃外的各種街景快速閃現而過。
汽車沒開多久,便停在了一家中醫推拿店外,店門外飄蕩著好幾個錦旗,祁遙推門下車,仰頭神色無波地看了一會。
司機將車停靠在路邊,快步走過去。
兩人在推拿店一待就是一下午,祁遙腳踝按摩到只是花了一個多時辰,後續的時候,變成祁遙向推拿師傅學習,怎麼給人按摩頭部穴位,以緩解高強度工作導致的頭疼。
試驗者自然無第二人選,就是帶祁遙來推拿店的司機小盧。
花錢按摩和免費被人當成練手工具,感受是截然不同的,祁遙第一次上手,控制不好力道,有時候會輕,輕到是沒什麼,可有時又會忽然很重,重到小盧整個頭部都隱隱頓痛。
終於從推拿店裡出來,小盧頭重腳輕,整個人都有點漂浮狀態,他跟在祁遙身後,走到車邊,手摸了幾下,才摸到門把,拉開門,祁遙杵著拐杖,站在門與車身的夾縫裡,其實已經發現小盧的情況,他等著對方說點什麼,可小盧什麼也沒說。
若他真以這種狀態來開車,說不定出車禍的就是他們了,祁遙叫住要轉過去到駕駛座的人。
「等等,你坐副駕駛。」祁遙開口道。
小盧表情一呆。
「我另外叫個人過來開車。」
摺疊起拐杖,祁遙低身上-車,他坐在後座,忽的手機鈴聲響起來,祁遙拿出手機,看到是個熟悉的號碼,想也沒想就直接掐斷了。
卻是沒等幾秒鐘,一條簡訊發了過來。
『救我,寧少,放高利貸的人要殺我。』
信息發送者是一個多月前,在一家會館里他主動踢開的人——蘇景。
同樣沒多想,祁遙跟著就刪除簡訊。
又等了幾分鐘,信息提示音,祁遙心中被弄的有點煩,準備把號碼給拖進黑名單,下一刻打開信息,瞳孔倏地擴大。
是條彩信,一張照片還有一句話,照片是他在某個酒店裡側身睡著的倮照,那句話則是『我有完整的視頻』。
視頻?什麼視頻,自然是和鄒寧上-床的視頻。
這件事是劇本里根本沒有提及的,祁遙今天的一個問題已經問過了,無論那句話是真還是假,祁遙都不想再和蘇景扯上任何關係。
能夠導致他最終走向死亡結局的,唯一關鍵人物是沈軼,除沈軼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他為他們多費心神。
況且看得出沈軼不喜歡他交往娛樂圈裡面的人。
祁遙落在身側的手微有異樣,他抬起手臂,往掌心看,意外發現代表沈軼生命的黑色長條忽然出現一點波動的痕迹,數值沒變,但這點波動是一種提醒,表明沈軼將來的死,和蘇景有一點聯繫,和現在被高利貸追債的蘇景,有關聯。
那麼這樣一來,他就不能對蘇景的事視而不見了,祁遙回憶劇本里提到的關於蘇景的那部分,他將來憑藉一步電影斬獲影帝桂冠,蘇景的演技是不需要質疑的。
祁遙瞬間有了一個決定。
叫來的人打了個出租,下車后就從街對面跑過來,然後快速進車,祁遙和司機小盧坐在後座,新開的司機發動引擎,踩油門,汽車一路朝著沈家大宅賓士而去。
最近沈軼都回家得挺早,一些工作也拿到家裡書房處理,祁遙到的時候,從管家那裡得知到沈軼回來也不過半個多小時,他杵著拐杖去了書房,站外面抬手叩門。
進屋后祁遙一瘸一拐走到沈軼面前的楠木書桌旁,等到對方忙完,抬眸起來看向他,他才出聲喚道:「五爺。」
沈軼一臉的冰霜凍結,整個人就彷彿是一塊巨大冰塊,好像就算是滾燙的火焰,都灼燒不化。
「有件事,希望你能同意。」祁遙低垂著眸,因為從來沒有用這種畢恭畢敬的態度對沈軼說過話,所以還有不熟練感。
「什麼事?」
「蘇景,就是我之前交往的一個小明星,他剛聯繫我,說他欠了一筆高利貸。」面前一道冷冽的視線盯著祁遙,祁遙感到實質性的圧迫,呼吸都沉了幾分。
「我想幫他把錢還了。」
「多少?」沈軼頭轉了一個小的弧度。
「七百萬。」祁遙抬眸道,手機里的照片若是被高利貸的人得手了,到時候說不定又要轉到沈軼這裡來,他的錢都是沈軼給的,這事怎麼做都避不開沈軼,而且七百萬,這筆錢不少,先不說他一時間沒法拿那麼多出來,就算有,也得徵求沈軼的同意。
也是一種對自我身份的足夠認知,讓沈軼知道,他不再對沈軼有任何偏見,他視他為長輩。
祁遙手指彎曲,虛握成拳,對面椅子上男人凝視著他,一時間死寂蔓延開,祁遙站了一會,崴到的那條腿就隱有酸痛,他調整身體,想緩解一下,卻在同時,兜里電話響了起來,祁遙拿出電話想直接掛掉,電話是騷-擾電話,自己就猛地斷了,但這不是全部,祁遙手忽然沒握穩,電話意外墜落下去,發出咚的一聲脆響,祁遙動作一滯,看著地上的手機,之前進屋時準備刪除照片,急著見沈軼,就臨時停了,而手機頁面就停在放大的照片上,因摔落,觸碰到屏幕,照片就這麼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祁遙心中一驚,就要蹲下去撿起手機,另一隻手比他速度快,先他一步拿起地上的手機。
沈軼看著照片,瞳孔陡然緊了一瞬。
那地方不是祁遙的卧室,床被深紅,比血色還暗一些,上面趴著一個倮身的人,半個後背露出來,黑髮靜靜服貼,肩胛骨微微突起,脊柱略凹,腰肢窄瘦,從被單下方支出來兩條腿,修長而筆直,房間燈光橘紅,將整個床鋪都染出一種曖-昧的紅,包括上面的男孩,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氤氳了層淡淡的薄紅。
祁遙的倮體沈軼當初都是見過的,可這個樣子的,毫不設防的,彷彿連頭髮絲上都透著一股旖旎春-色的一面,卻是沈軼未曾見到過的,他擱在桌面上的指骨微微彎曲了一點,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這張照片毫無由來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