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老太太本就喜歡顧明妧,聽周氏這樣說,只有點頭的份兒。
秦氏見沒能在這上頭給周氏添堵,便索性同老太太說起別的來了。
正巧老太太又問她昨日的事情:「昨日你邱家姐夫新娶續弦,你瞧著怎樣?」
秦氏昨日去了邱家,是她一母同胞的嫡姐的夫家,她嫡姐前兩年病故了,只留了一個姑娘下來,現如今她父親又娶了續弦,若是個不賢良的,到底姑娘家以後日子不好過。
「如今倒是看不出來,只是年紀小而已,比我那侄女大不了幾歲。」大魏民風尚不開化,男女大防甚是嚴苛,鰥夫續娶的不少,但寡婦改嫁的卻不多。因此續娶的繼室,大多都是家世稍次些人家的庶女,教養就先不說了,年紀必定是小很多的。
「年紀小怎麼懂疼人呢?怕自己還是個孩子,就要當起別人的母親,你那侄女想來也是個命苦的。」老太太向來寬厚慈愛,對小輩沒有不心疼的。秦氏這侄女因自幼喪母,倒是在顧家住過不少日子,老太太待她也是極好的。
「我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就想著等過一陣子,還把她接過來,我膝下雖沒個閨女,到底我們府上姑娘是不少的,大家也都能玩到一起去,我只把她當親生閨女待。」
這話本來是不錯的,可聽在周氏的耳中未免就覺得刺耳了一些,說的大房竟像是專生閨女一樣的。
但老太太自然是覺得姑娘越多越熱鬧的,只點頭道:「是該這樣,如今三丫頭也在府上,更熱鬧了。」
周氏心善,覺得那邱姑娘確實可憐,便也沒有再說什麼了。不過顧明妧卻知道,這邱姑娘雖然身世可憐了一些,心卻是不小的。但將來的那些事情,現在也沒有輪到她擔心的份兒。
……
不多時大房的姑娘們就全過來了,大家各自請安之後,老太太便吩咐丫鬟們在偏廳預備早膳。
顧明珠瞧見顧明妧頭上戴著她送的珠花,頓時眼珠子一亮,笑著道:「三妹妹戴上這珠花可真好看,比我自己戴著好看多了。」
顧明煙眼尖,一早也瞧見了,這珠花是顧明珠親手做的,她當時雖然眼饞卻不敢明著索要,誰知道竟讓她給了顧明妧了,這實在讓顧明煙心裡很不是滋味。看著顧明妧頭上的珠花,顧明煙一雙眼睛都紅了,撒嬌道:「大姐姐怎麼只給三妹妹,可見大姐姐是不喜歡我了。」
顧明珠才沒這些花花腸子,當時她做的時候,顧明煙也在,她既然沒說想要,她當然就沒必要給她。
「你沒說喜歡,我以為你不要呢!」顧明珠說著,只繼續道:「再說了,這樣的珠花你大概有好幾匣子呢,三妹妹才進府,我看她未必有這些,所以才送了一個給她,你又不缺這些。」
這一番話說的顧明煙無暇應對就算了,還越發讓人覺得她小氣自私,實在是讓周氏也忍不住搖頭。顧明煙的母親是她的陪嫁丫鬟,跟著她的時候倒也是安分守己的,生出這個女兒,還是周氏自己親自教養的,卻終究有些上不了檯面,氣度竟還不如一個剛進府的外室女。
「倒是我疏忽了。」周氏這時候也開口道:「原該準備一些的,明珠,一會兒你帶著你三妹妹上我那邊,將我的東西挑幾樣給她。」
周氏說完,再細細打量顧明妧,才發現她身上穿的是綿綢料子的衣裳。大約是因為她容貌出挑的緣故,這稀薄的料子穿在她身上,竟也飄逸清雅,瞧著當真像是一株盛開的丁香花一樣,讓人移不開眼,因此也就忽略了這廉價的衣服料子。
「劉媽媽,一會兒用了早膳,你去把針線房的管事叫過來,讓她給三姑娘量尺寸,先趕兩套中秋節出門要穿的衣裳,剩下的再慢慢做。」
顧明妧一聽中秋節要出門,一雙大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前世周氏正式帶她出門,那都是年底的事情了。那時候顧相得了個外室女的事情瞞不住了,周氏這才勉為其難的開始帶著她出門,沒想到如今她才進來一日,周氏竟說要帶她出門了?
這可真是……太讓人意想不到了。
顧明妧不說話,可她秀氣的眉眼中早已經像是含住露珠似的,雖仍舊低著頭,卻是一副羞澀的表情。
周氏瞧她那小樣子,小心翼翼中透出幾分緊張來,又嬌又羞,覺得甚是好笑,便索性道:「中秋節要帶著你們姐妹去安國公府赴宴,如今你來了,就一同去吧,那邊還有幾個表兄弟、表姐妹,你也正好見見。」
「是,母親。」顧明妧嬌滴滴的答應,小臉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彷彿在說:太太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周氏越發瞧著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就跟顧翰清小時候脫了磨子一樣,忍不住笑道:「你不用緊張,他們都是和氣的,若是誰敢欺負你,告訴你明珠姐姐就好。」
雖然顧明妧長得好看,周氏倒是不擔心她會同安國公府的幾位少爺走的太近,反正顧翰清當日是再三保證過的,將來顧明妧是要送進宮的,她如今倒也不怕這些。
顧明妧聽了這話只是點頭,心裡卻想到:那些表哥自然是不會欺負我,只是我難免要躲著點的,只因前世他們實在是很喜歡纏著自己呢。她前世打定主意進宮,便是有人纏著自己,她也是不為所動的,但這輩子既然不想進宮了,少不得要為自己的將來考量。只是顧翰清和周氏若還是存著送自己進宮的心思,在婚事上頭,也只能自己留些心思了。
好在如今年紀尚小,一切還有迴環的餘地,再不濟,將來還可以求一求老太太的。
「母親,我知道了。」顧明妧乖巧點頭,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早已經把周氏話中的深意給聽了進去。
周氏也是點到為止,只是端著茶盞笑笑。
……
用過了早膳,顧明珠帶著顧明妧去周氏的正房挑首飾,顧明妧只揀了幾樣看上去樸素簡單的拿了,外頭劉媽媽已經帶著針線房的管事過來給顧明妧量體裁衣了。
顧明煙卻早早回了方姨娘的房裡,正坐在妝奩台前生悶氣。
方姨娘瞧見她昨兒就是蹬鼻子上眼的,也沒說什麼,今天一早請安回來又是一通的火氣,便覺得有些奇怪。她深居簡出的,連顧明妧的面也沒見到,只聽院里的丫鬟們說長得好看,終究怎樣,卻一概不知。
「二丫頭這是怎麼了?生這樣大的氣,誰欺負你了不成?」她放下了針線去同顧明煙說話,顧明煙卻偏過頭,氣呼呼道:「我如今連個外室女都不如了,大姐姐有了好東西只給她,太太那邊挑首飾單讓她和大姐姐過去,壓根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周氏作為主母,向來是一碗水端平的,因為顧明煙是她陪嫁丫鬟生的,平日里更是視如己出的,因此顧明煙的性子,非但沒有養出顧明珠那樣的溫婉氣度,反倒更添了幾分驕縱。
「這是什麼話,太太怎麼可能看重一個外室的閨女卻不看重你呢?」方姨娘自是護著自己閨女的。
「太太如今偏就不看重我了!」顧明煙說著便哭了起來,趴在梳妝台上竟似撒潑一樣扭著身子。
方姨娘見她這般,忙四下里看了一眼,勸著她道:「你快別這樣,讓太太知道了,又要說你不識大體了,太太是最好面子不過的。」
顧明煙這才安靜了下來,抬起紅彤彤的眸子,看著方姨娘道:「姨娘,父親除太太,家裡也總共就只有一個你了,怎麼最近父親卻從不來你房裡呢?你若是在父親跟前也能說上幾句話,也好讓父親也高看我幾分呀?」
方姨娘一聽顧明煙說這起子胡話,當真是哭笑不得起來,只急忙按著她的嘴道:「你少胡說,你如今有這樣的體面,那都是太太心善,你年紀小不懂事,那些裝狐媚子勾引人的女人,將來終究是沒有好結果的,你瞧二房那幾個姨娘,有哪一個是能安安生生生下孩子來的,就連你這條小命,那也是太太寬厚,才能留下來的。」
顧明煙似懂非懂,不過二老爺確實有三四個姨娘,只是替他生下子嗣的,卻只有二太太秦氏一人。她以前不覺得如何,如今聽方姨娘這樣說,倒是覺得有些後背生寒。比起秦氏,周氏實在是再寬厚沒有了。
其實方姨娘還有沒說的話壓在喉嚨里,當年周氏懷著大少爺顧明遠之時,就已經將她抬作通房,那時候周氏尚未生產,她卻也有了身孕,老太太怕周氏頭一胎是女娃子,因此便賞了她一碗落胎葯。
方姨娘到如今還記得那碗葯的氣味,每每想到還覺得噁心。那樣的一碗葯下去,一個成了行的男胎也就沒了。
這裡頭母女兩人正互相訴苦,外頭小丫鬟來傳話,說是太太讓二姑娘過去,順帶也讓方姨娘一起去,見見新來的三姑娘。。